确实有两把刷子
周二项目组晨会，大家带着笔记本电脑，肩膀夹紧脑袋各自在会议室找了位置就座。
项知非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抬眉问道：“项目组只有这些人？”
坐在他身边的尤香梨回道：“项总，之前跟总经理的项目会议，都是中层领导和高职级同事参加，所以不是全员。”
项知非低头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吩咐道：“叫所有人来。”
尤香梨小声说：“但会议室可能坐不下……”
项知非：“中层以上来会议室，其余人员线上参会。项目是所有人的事，所有决策和讨论点每个人都要知道。”
尤香梨：“好的，我这就连接线上会议。”
全员到齐后，产品组的张盈开口道：“我先来汇报鹭岛集团的产品进展。”
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项知非张口打断：“谁的项目，谁来汇报。”
张盈道：“是这样的项总，棠十月还算是新人，而且她也不在现场，所以我帮她……”
会议室的麦克风连接着线上会议，低职级的员工虽然不在现场，但是都在自己的工位上进入了线上会议。
尤香梨对着麦克风大声说：“棠十月在线上呢，她可以汇报。十月，十月在吗？”
“我在的，我现在投屏。”棠十月立即响应，快速投屏，然后用一点五倍速汇报完产品进展，没有给张盈任何可乘之机。
张盈没有得到发言机会，一脸晦气样，悻悻地在一旁低着头摆弄笔记本。
产品组汇报完，项知非接着问研发组：“AI会议纪要什么时候出第一版demo？”
老葛立刻答道：“下周四。”
项知非：“高层领导可体验时间？”
老葛：“下下周三前。”
项知非：“预计全量时间？”
老葛：“下月一号前。”
项知非：“风险点？”
老葛：“两个。第一是数据标注人力不够，已经在协调增加；第二是大模型效果不稳定，还在调优中。”
项知非：“嗯，如果有延期风险及时同步。”
项知非特别看中所有产品的研发时间节点，幸好老葛准备充分，不然又得挨一顿迫击炮。
老葛回答完之后，项知非对产品和研发组没有再说什么，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香梨在小群里发了一连串竖大拇指表情：【老葛不愧是老司机，稳稳的，今天过关了！】
老葛：【刚才我也捏了一把汗，幸好会议前香梨提醒我要准备高层领导可体验时间，不然坏事了】
棠十月：【有香梨姐在老板身边，咱们以后有好日子了】
大雁：【小香梨加油，再探再报！】
正当大家以为今天中午能早点去干饭时，项知非突然调转枪口对准尤香梨：“鹭岛集团的整体方案呢？”
尤香梨作为助理，就坐在他旁边。她原本已经合上电脑，右脚脚尖对准会议室门口，准备随时起立向食堂冲刺。
项知非一开口，她就感觉左边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呼啸着朝她吹来。
她吞吞吐吐道：“那个……项总，这个项目有点问题，我想会后单独找您说呢。”
项知非脸一沉，“什么问题？”
张盈看在眼里，在心中暗笑：哼，方案没准备好，这下被逮个正着吧？让你刚才多管闲事。她开口抢道：“我周末的时候就想跟赵经理把所有方案都对清楚，是老葛一直没给我材料，说香梨那边压着。”
研发组的大雁问她：“什么材料？”
张盈：“就是技术架构方案啊。人家鹭岛集团的可着急了，咱们倒是一点不着急。”她说这话时故意瞥了一眼尤香梨。
大雁是个心直口快的干脆性子，可没有老葛的好脾气，立刻怼她道：“技术架构图是能随便给人的吗？合同签了吗就给技术架构图？”
张盈刚想说什么，项知非叩了两下桌子，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你不是忙着搞数据中台吗？又参与鹭岛项目？”
明眼人谁都清楚老板是什么意思。张盈那点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又有谁看不出来。她刚想再争辩两句，尤香梨对项知非坦言道：“其实不是项目方案本身的问题，是集团的问题。这个不太方便在会议上说。”
项知非思索了几秒，抬眼对销售组组长秦峰说：“销售组先暂停跟进这个项目，后续等我消息。”
“啊？”秦峰一脸疑惑，他下半年就指着这个项目完成KPI呢。
项知非又补充道：“你先把精力放到长沙湘香地产项目，下周我会亲自去长沙一趟。”
“哦，好的项总。”秦峰应道。
开完大会后，还没吃中午饭的尤香梨接着去项知非办公室开小会。
“姐，还帮你带饭吧？”棠十月在会议室门口小声问她。
“多谢了，就叉烧白鸡饭吧。”
“没问题。”
尤香梨踏进项知非办公室的那一刻发誓，她这次绝对不会主动再问他要不要带饭。
哼，活该，饿死你！非要让我中午来给你汇报，怎么着是活不到下午了是吧？
人在饿的时候就容易生气，这话一点不假，现在尤香梨两个鼻孔冒出的烟都能蒸馒头了。
项知非坐到他的老板椅上，又看了一眼办公桌前面的椅子，“坐。”
尤香梨实在站不动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项知非把桌上的一个精致小盒子推到她面前，“那天你是因为帮我才弄丢耳环的，这个赔给你。”
尤香梨意外，“给我？”
项知非点了点头，“打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里面耳环的样式跟外婆送她的一模一样：耳环上面是多颗小珍珠组成的蝴蝶结，下面的吊坠是一颗饱满的白色珍珠。但是珍珠的体形要比外婆送她的那款大了一圈，色泽也要鲜亮许多。
项知非盯着她看了两秒，坦言道：“这是我能找到最像的了。”
她把盖子合上，推给他：“项总有心了，但是我不能要。这是奢侈品牌的饰品，比我那对贵了十倍不止。”
他微一颔首，罕见地柔声道：“我知道，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家人送你的珍贵。但我确实想补偿，不然心里难安。”
心里难安？尤香梨心中暗惊，你项扒皮还有难安的时候啊？于是她不怕死地问道：“您要是想补偿我，只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他挑了挑眉，好奇道：“什么事？”
尤香梨挺直了身板，“就是……以后能不能中午按时放我去吃饭！”
他扯了一下唇，她看他好像是强忍着一丝笑意。“可以。”
尤香梨站起来：“谢谢老板。那我现在是不是能走了？”
“等一下。”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大盒子，递给她，“这个总能收吧？”
是他新买的按摩枕。
“你上次给我的那一款很好用，我就不还给你了。但我总不能占你便宜，所以又买了一个新的给你。”
她接过包装盒扫了一眼，是相同的牌子，但他买的是所有系列的顶配款，价格比她买的贵了一倍多。
“行，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尤香梨把大盒子揣在怀里。
项知非的视线又看向她，好像是在跟她商量似的：“刚才说的中午按时吃饭，从下次开始吧。我今天下午会议全满，所以你得现在跟我说一下鹭岛项目的事。”
尤香梨心软，好吧好吧，今天再饿最后一次。
她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她昨晚在图书馆做的一张关系图，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我查到，鹭岛集团的海总、赵经理、以及代理商的洪总三人是高中同学。代理商公司有一家关联公司名叫星星科技，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赵经理的亲哥。”
项知非没有打断她，仔细听她继续说道：“我在官网上查看了鹭岛集团近三年来所有的中标项目，发现其中标的公司都跟星星科技或者赵经理的亲哥有关。而且这些中标的公司，实际缴纳社保少的只有五六人，多的也不超过10人，说明这些公司的项目肯定都会再次外包出去。”
尤香梨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因此，粤悦大概率这次也是陪跑的，赵经理之所以那么着急想看我们的产品功能和技术架构，很有可能是要为自己的关联公司所用。最后粤悦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项知非听罢，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样子。他的唇角小幅度扯了一下，点评道：“很好。”
“可是……”尤香梨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但说无妨。”
尤香梨身体调整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内容并不难查。既然我能查出来，鹭岛集团内部想查也一定能查出来。赵经理和海总这么做，肯定获取了不正当利益，但是现在还稳坐泰山，说明他们集团内部有更大的权力罩着他们。”
“所以，我不建议再与他们合作。我知道这单的金额很高，但如果再继续跟进下去，我怕到最后不仅白干一场一分钱赚不到，反而让别人盗窃了我们的创新点。”
项知非听到这里，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杯中的茉莉花茶，不疾不徐说道：“你在调查的过程中，有没有查到一个叫王芳的人？”
尤香梨偏了偏头，这个名字好熟悉。她快速翻了一下之前记录的资料，果然找到了一个叫王芳的人。
尤香梨：“她是星星科技另一家关联公司的法人。”
项知非：“那我再告诉你，她也是廖总太太的表妹。”
“廖总？您说廖成纲？”
项知非点了点头：“这层关系比较远，具体他们是怎么运作的，我并不清楚。只是，这个项目涉及到我司高层，还是避开为好。”
尤香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难不成廖总利用自己在粤悦的职权，帮外面的公司中标以获得好处？
张盈一向跟廖总的关系不错，她这么着急帮鹭岛集团，难道她在帮廖总做事？还是她只是被利用的一颗傻棋子，并不知道背后的这张巨大关系网？
……
太复杂了，她脑干的CPU快要烧没了。
她没有证据，对于以上的想法更不敢信口雌黄，只小声问他：“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转头告诉廖总？”
项知非笑了笑，从容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尤香梨反问他：“不是你说的吗？天天怀疑我是他眼线。”她嘴巴撅起老高，眼神斜瞪着他，表情有点小娇嗔。
“怕，我就不会坐上这个位置。”他眼中写满了自信，“如果你是他的人，我能让你三个月内从公司消失；如果你不是，我保证你的年终奖double。”
哟，对自己挺有自信的啊？尤香梨心想，那我就等着，如果年终奖没拿到这个数，看我不找你算账。
她扬起下巴，挺起胸膛问他道：“那你现在信任我了吗？”
她今天穿了一条V领的浅蓝色无袖连衣裙，浓密的卷发一半披在肩头，一半落在胸前。她做那个动作时，裙子胸前的布料稍微紧了一下，微微露出一抹半弧形轮廓。
项知非的眼神刻意躲闪了一下，淡定说道：“我怎么想不重要，你自己选择的职场路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