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月末,一年的最后几日万物沉寂。
连续气温骤降,看样子是这两年最冷的一个冬天。
喻凝靠在保姆车座椅上,听着时乐梳理公益活动的流程。
这次的活动是南港慈善会和电视台共同举办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几位歌手演员一同参加。
地点是在南港一个叫永乐镇的地方,这里因为交通闭塞极为落后,前些年有几家大型企业在周边投资建厂,经济虽得以发展,但贫富差巨大,本地居住者少,大多都是外来人口。
喻凝看完资料就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乐乐,还有多久?”
她刚醒来,声音都是沙哑的。
时乐把水杯递给她,看看时间:“十多分钟吧。”
喻凝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喝了一大口水。
看向窗外,应该是在山路上,弯弯绕绕特别多,远处有零星的灯光,应该就是小镇。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小镇周边的酒店门口。
负责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喻凝连忙上前打招呼:“喻老师,您好。”
几人寒暄完,又有艺人抵达。
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她从喻凝后面的车子下来,低头往前走着,而三个助理则抱着她的一堆行李摇摇晃晃地走进酒店。
“哇宋栖紫带那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进组了呢。”时乐看到她的阵仗简直惊呆了,忍不住感慨。
喻凝收回目光,示意她别乱说话:“走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去参加活动的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十二点了。
时乐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提醒她:“姐,刚你手机响了。”
喻凝拿起手机一看,是宗岳发来的消息。
【凝凝,我31号晚上来找你】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到旁边,回房间洗漱护肤。
从上次不欢而散以后,两人冷战了几天,虽然宗岳一直在主动缓和关系,可她都没怎么搭理。
朋友都说她这个人看着温婉,实际上心肠也挺狠。喻凝自己也觉得,因为父亲去世的早,她会习惯把自己藏在构建的堡垒之中,很难建立亲密关系。
对宗岳亦是如此,稍微触到自己的菱角,便竖起尖刺把柔软藏起来。
其实气已经消了,只是心中生了芥蒂,故意晾他一段时间。
这几天他刚好在永乐镇考察工厂,便提出和喻凝一起在永乐镇跨年。
过了好久,喻凝才回复了个OK。
......
活动在第二日开启。
喻凝起了个大早,准时抵小镇空旷的广场中央。
主持人在滔滔不绝地进行启动仪式的宣讲,其他人在台下搓手剁脚。
不是因为内容枯燥,而是实在太冷了。
永乐镇在山里,气温比城市低了不少。
喻凝把棉服衣领竖起,又悄悄把口袋里的暖手宝温度调高。
听着台上的主持人说话,突然闻到一股馨香。
她扭头,看到有人姗姗来迟,站到身边的空位置上。
是宋栖紫。
她迟到了二十多分钟,启动仪式都快结束了。
应该是精心做过妆造,她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扑扇,大冷的天,居然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外套。
喻凝收回目光继续听主持人说话。
……
永乐镇富安村小学是南港著名企业家慈善家明建威先生捐赠的,今天他本人虽然没到场,但明氏旗下有代表送来了整整两车生活、学习用品。
后面几天的活动也是在这里举行。
卡车停在操场,众人各司其职整理物资。
喻凝和宋栖紫被分到一组,负责给女学生们发放生活学习用品。
两人挑了张桌子,开始一点点搬运物资。
搬了几趟,宋栖紫就悄悄甩了甩手腕,帽檐下的唇瓣微抿起来。
一个小书包不重,但一箱小书包足以把人压垮。她可从来没抬过那么重的东西......
喻凝见她搬得艰难,于是腾出手帮她提起箱子:“我帮你。”
宋栖紫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不用。”
见她拒绝自己的好意,喻凝也没坚持,抱着手里的箱子先行离开。
宋栖紫是前年才从出道的女明星,年龄还小,喻凝和她见过几面,是在各种活动晚会上。
网上都在议论说她性格骄纵,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因为背后有个得罪不起的金主,所以才如此嚣张。
今早喻凝还在洗手间无意听到这次活动的几个工作人员谈论,说她会参加这次活动,多半是作秀。
可眼下看来,她也没那么不堪。
能在这大冬天下乡做公益,纤纤玉手都搬红了,就算是作秀也挺让人佩服。
喻凝想着,后知后觉地看了眼自己早已经麻木的手。
好冷!
晚上,大部队又回到酒店。
站在电梯前,时乐弯腰垂着酸痛的大腿。
她瞥了眼喻凝,忍不住问:“姐,你累吗?”
喻凝点头,实话实话:“累。”
她摸了摸肚子上早就没有热意的暖宝宝,随后看到时乐皱起的小脸:“乐乐,你明天不用跟着我,在酒店休息就行。”
“那怎么行。”
时乐赶紧摇头站直身体,要是被燕姐知道了,不得剥了她的皮。
“那你明天多穿点,别感冒了。”
叮嘱完,喻凝又盯着电梯上红色数字跳动。
忽然,听到一阵喧哗。
大堂里来往的人很多,什么声音都有,唯独那道低沉有些耳熟的声线撞进她耳朵里。
她立马回头,看见一行人走向酒店外。
为首的男人身着黑色羊绒大衣,笔直的双腿迈着大步向外走去,背影融在夜色里很快消失不见。
喻凝睫毛颤了颤。
这背影怎么有点眼熟。
……
活动持续到31号,大家都明显有了倦态,好在跨年元旦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喻凝和宗岳是在晚餐时汇合的。
酒店背后的湖边有个水上餐厅,宗岳定了桌子和鲜花,一如既往地浪漫。
他这几天都在四处奔波,气色稍差了些,但见到喻凝还是一副温和的神情。
“凝凝,关于上次的事情,我想你道歉。”
宗岳语气郑重,像是经过深刻的反思:“是我太着急了,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
他面露歉意:“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
宗岳点头,也没想藏:“其实,我和宗明赫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同父异母?
喻凝放下餐具,看向他。
“宗明赫吧,他的身份有些复杂......怎么说呢,他妈妈去世得早,一岁多他才被爷爷接回宗家的。”
“我妈一直想把他当做儿子,但终究不是亲生的,他和我们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再后来你知道的,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走丢了,今年才找回来。”
“外界对他的传言太多,他们弈合集团背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凝凝,那天我就是太着急了,怕他会伤害你。”
宗岳说得隐晦,但喻凝听懂了。
他无疑想表达的就是宗明赫是私生子。
喻凝喝了一口水,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有私生子传闻的比比皆是,并不奇怪。这也解释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她早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很诡异。
原来不是亲兄弟......
“所以小年的事情,我并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怕他和宗明赫一样,终究是外人。”
喻凝摇头:“我是看着小年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嗯。”宗岳点头,终于松开眉头:“我们不说这些了,我还有别的礼物要送你。”
“什么礼物?”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喻凝其实对他的礼物不太感兴趣,只是没表现出来。
等到她快要失去耐心时,宗岳才捂住她的眼睛带她来到湖边。
“凝凝,新年快乐。”
“嘭———”
零点的钟声响起和他的声音一同想起。
湖边人群在欢呼,烟花在天空炸响,整个环境都被照亮了。
五彩缤纷的色彩在头顶绽放。
“啊!!”喻凝惊喜地抬起头,在烟花下欢呼起来: “好漂亮!”
她的小脸被照亮,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指着烟花,满心期待地看着天空。
烟花绽放着不同的形状,如巨大花环向四周散落,燃起星星点点。
宗岳眼镜下的面孔闪出一丝诧异, 这比他准备的烟花更加持久更加盛大......
很快他掩去,从背后环抱住她:“喜欢吗?”
喻凝点头,有些惊喜:“你准备的?”
“嗯。”
狂欢的夜里,湖边的人们都在欢呼着欢迎新的一年到来。天空骤然亮起又暗下,模糊了双眼的视线。
宗岳的吻落在她发心上,一点点往下亲吻着她的眼皮。
喻凝却无心亲热,偏头避开他的动作:“宗岳,放几个烟花就想让我原谅你啊。”
宗岳没再继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
烟花持续,热闹却蔓延不到角落。
宗明赫孤身矗立在湖边,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扣弄着打火机。
明明是无尽的寒夜,他的胸腔却一直燃着烈火。冰冷的栏杆上渡来寒意,湖面寒风凛冽,却息不灭心中那妒火。
宗明赫的目光停留在远处两道人影上,死死地盯着,似乎是要将他们看穿。
一整夜。
月亮高高在上。
次日清晨,保洁阿姨路过垃圾桶,看到上面满是燃尽的烟头。
……
元旦第二天,宗岳回了锦城,喻凝则继续参加活动。
可因为天气原因,山里起了雾,原本的活动推后了两天进行。当晚主办方负责人组了饭局,邀请几位艺人老师一同参加。
本以为是普通的饭局,结果进了偌大的包厢发现到场的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人。
经介绍才得知,这些人都是永乐镇的领导和一些开发商老板。
才落座,喻凝就瞥见主座上的男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宗明赫......
那晚她看到的人,果然是他。
包厢里,服务员有序地给客人添茶倒水,圆圆的大餐桌上摆着华丽的果盘和鲜花。
暖气开得很足,众人在交谈着。
喻凝看着这餐桌,大得跟足球场似的。
她悄悄抬起眼,看到宗明赫白色衬衣领口随意解开两口子,和往日的随意不同,今天他穿了正装,头发全部撩上,露出额头。
他听着身边人交谈,不时开口回应。
没抬头,没看她,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想起宗岳和她说的话,喻凝移开视线。
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
喝了几杯酒,喻凝头有些昏便找个了借口溜出去。
楼梯间无比昏暗,走过一级台阶,灯光忽然亮起来,可她脚步太轻了,片刻后就熄灭了。
扶着栏杆,她黑色的长发滑落,在棉服外套上摩擦出窸窣的声音,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双小巧圆润的耳朵。
楼梯间里的寒气灌入喉咙,她捂唇弯腰轻咳几声。
早知道是这样的局,她就不参加了,干嘛要受这个罪啊。
喻凝心中幽怨,再抬头时正好看到站在楼梯间门口站着的男人。
灯光昏暗,人影颀长。
喻凝吓了一跳,心脏快速跳动,可顾不得其他,只想转身离开。
可脚没抬起来,胳膊却被人抓住。
“躲什么?”
“没躲啊。”
喻凝故作镇定摇头,指了指包厢:“我先进去了,出来太久了不好......”
宗明赫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在幽暗的空间里开口,带着诱导的意味继续问:“因为宗岳?”
对了一半。
喻凝抿唇。
既然宗岳说和他关系不好,那她也没必要和他有过多接触,所以看见他就下意识想躲。
另外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宗明赫挺吓人。
那日在格斗俱乐部,已经把她吓得够呛了。
手机震动,两个人同时低头。
是宗岳。
喻凝把音量按掉。
“怎么不接。”
女人脸上表情变化,宗明赫缓缓靠近:“怕他知道我们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像是他们之间有这么似的。
喻凝听着别扭,想纠正他:“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又没做什么。”
她义正严辞的语气惹笑了宗明赫。
他勾起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随即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她被迫扬起头,白皙的脖子上露出一抹淡色,在这昏暗的黄灯下显得极为暧昧。
宗明赫眯起眼眸,拇指抚过。
“那要是我想做什么呢?”
“你......”
男人灼热的气息靠近,喻凝有些怕了,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她知道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和上次帮她擦眼泪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他的力道大了很多,疼得她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