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018 出差非洲
七海建人不擅长撒谎，即便是在久别重逢的旧友面前，也丝毫不掩饰他对突如其来的任务的嫌弃。
“真没想到第一份任务是和你一起去非洲，真是头疼。”
我认真吃着飞机餐，头也不抬，“谁让五条学长没时间呢，本来应该是他和我来的。”
“为什么偏偏让我这个刚回来的咒术师代替他的工作？”
“这个嘛，因为他信任你呗。”
说话间，我听到重重的叹气声从七海鼻间传出。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飞行外加三次转机后，他能把不满控制在这个程度已经让我十分佩服了。飞机降落在瓦加杜古机场时已是当地时间的深夜两点，我刚坐起身就听到全身的骨头发出古怪的嘎吱声，仿佛在抱怨这一路的辛劳。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那位“消失”的无效化术师，在花费大量时间分析从夏油杰那骗来的信息以后，我把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全球最落后地区之一的国家——布基纳法索。
跟随夏油杰的那位非洲裔术师穿着打扮来自这里某一个部落的风格，而且那名无效化术师相似的打扮和棕色的皮肤也无疑揭示了他与这片土地的关系。
瓦加杜古机场设施落后，周围的环境也不甚美观，七海皱着眉头闷头走，我拿着地图跟在他身后，五条悟的电话不出意料地打来。
“到了吗？”
“刚到刚到。”
“你们那里是凌晨吧？”
“是，半夜两点。”
“啧，还没睡觉？”
“刚下飞机，还没到酒店呢。”
“出了机场有人来接你们，我跟他说了是两个亚洲人，他应该不会搞错，你就说自己是五条悟的朋友就行。”
“学长在非洲也有朋友啊？”
“喂，不用表现得那么意外吧，我这么受欢迎的人在哪有朋友都正常吧？”
“好好好，我要出去了，先挂了。”
七海拖着行李箱，在我打电话的过程中，不知何时悄悄拎过了我的背包，让我得以空出两只手分别拿着手机和地图。
“七海，把我的包给我吧，我打完了。”
“我来拿着就行。”
“难道七海也是那种笃信西方风味的绅士风度的人？”
“不是这回事，而是力气大的理应照顾力气小的。比如男人理应照顾女人，大人理应照顾小孩。”
“啊，真是一板一眼的成熟男子。”
“是你们都太随意了。”
我和七海互呛时，一个陌生男子举着写有我和七海名字的牌子走到我们跟前询问，“请问你们是五条先生的朋友吗？”
我努力理解他那别扭的日语，按照五条悟给我的指示回答他：“是，我们是五条悟的朋友。”
“你们好，我是五条先生委托来照顾两位在布基纳法索的日常生活的，我叫阿马杜·哈迪尼亚克，你们可以叫我阿马杜。”
阿马杜介绍自己的同时，不忘从七海手里拿过大包小包，指引我们坐上他的车。
凌晨的瓦加杜古十分冷清，不够明亮的路灯稀稀拉拉地分布在马路两侧，车子驶过一片矮房的商业街，街上却空无一人，一天前还在繁华东京的我很难想象这是21世纪的一座首都城市。
布基纳法索是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工业基础薄弱，资源尚未规模开采。人口压力分散了经济增长，贫困率居高不下，将近半数国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我和七海作为五条悟的朋友，入住的已经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也只是堪堪合格，这已经代表了这个国家的最高消费水平，难以想象我们接下来几天要去的那个几乎是原始部落的村庄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我好奇地问阿马杜，“你是瓦加杜古本地人吗？”
阿马杜笑笑摇摇头，“我不是布基纳法索人，我是毛里求斯人，我开旅店，五条先生的父母之前在那里度假，我们也是这样才认识的。”
毛里求斯是非洲最发达的地区，气候宜人、风光秀丽，我恍然大悟，诚然，五条悟常常到世界各地出差，但那也局限于那些较发达地区，也只有那些地区的人才能支付得起祓除咒灵的费用。在类似于布基纳法索这样的地方，人们早就已经对“被诅咒”感到麻木了。
阿马杜为我们妥善安顿好入住事宜后就与我们短暂告别，我和七海住在相邻的两间房，互道晚安后也各自回房，但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要在一个监控都没有普及的国家深入探寻一个尚未确定是否存在的人，光是我自己冒险就算了，七海，还有阿马杜，他们都背负了因我而产生的风险……
“啊，不想这些了，还是再研究一下明天的路线好了。”
我翻身下床，拿出地图册，找到我手画的红标以及首都瓦加杜古的位置，地图上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在这个交通落后到连公路都没有几条的国家可能是半天的路程，一股难以压制的焦躁掌控着我的心弦。
第二天大早，阿马杜没有开着前一天晚上的车子来，而是带我们去停车场解锁了两辆摩托车，“除了瓦加杜古，这里其他地方的路都不好走，开车可能会不方便，骑摩托去更好。”
一身西装革履的七海犹豫地站在摩托车前，他看我的眼神好像闪烁着微弱的求救信号，我假装没看到，撇过头去。
“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我不太确定，不过至少我能和当地人沟通，一边找一边问就好了。”
阿马杜不仅是我们的临时导游，还肩负着翻译的重任。
几番纠结，七海最终妥协，长腿一跨坐上了摩托车，我则坐在他身后，阿马杜在我们前面带路。
十月下旬，布基纳法索进入旱季，我们所经之处全是风力裹挟着黄土飞扬的景象，七海笔挺的西装裤早就变了色，我被尘土熏得直打喷嚏，幸好阿马杜有先见之明地替我们准备了口罩。
一夜没睡的疲劳与时差未纠正的恍惚混在一起，使得我在尘沙飞扬的路途中十分困倦，靠在七海宽阔的后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了一段时间后，剧烈的颠簸把我拉回了清醒状态，七海告诉我现在已经到达帕马了，距离我们要找的部落只有几公里之远。
阿马杜时不时停下摩托向路边的人询问，他的外形使得周围人天然对他没有敌意，而我和七海则不断地受到审视的目光，尤其是身上带着欧洲血统的七海，在这片长期被殖民统治的土地上，人们先入为主地对他的外貌带有微妙的敌意。
我不禁为五条悟的周到妥帖感到惊叹，他早早知道了我前往非洲的规划，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用着我不知道的方法说服了阿马杜这个当地人全程陪同，原本我只肤浅地以为是为我和七海出差的便利考量，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早就想到了我和七海在异国他乡的落后部落可能会遭受的敌意，所以找了一个对当地人没有威胁的面孔，从而降低我们的危险。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五条悟这样子的默默付出不知道还有多少。
车子走走停停，又过了好久，终于停在了一扇木门前，阿马杜下车敲门，门口有人回应他，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来一回地交流。
随后阿马杜告诉我，这里就是村长的家，我们要找的人可能就在这附近住着。
虽然这个村庄占地面积很小，但也有几十户人家、几百口人，一个一个找恐怕能找上好几天，因此我们决定到村长家里先询问一下。
阿马杜告诉门后的人我们的来意，门后的人随即打开门邀请我们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打扫得很干净，我注意到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穿着当地传统服饰，上下嘴唇都打了洞，戴着他们这里特色的唇环，我猜她是村长的女儿。她领我们进入正门，里面坐着的，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这片村庄的管事人。
女孩邀请我们坐下，然后转身去倒水，端水过来时和村长不经意的亲昵暧昧让我意识到我的猜测是错的，她不是村长的女儿，应该是他的妻子，或许是最小的妻子，毕竟这里还保留着一夫多妻的陋习。
那女孩卑躬屈膝的模样令人伤感，我忍着心中的不悦，对村长说出我的来意，阿马杜替我进行翻译。
我把打印出来的照片找出来，从桌子的这头推到村长那头，他捏起照片，似是视力不佳，拿得远远地端详，挺久后才回复我们。
“这个人，他在这个村里生活已经十几年了。”
我兴奋地看向七海，虽然不能知晓自己的表情，但我想那一定是张充满渴望的脸。七海不为所动，接着问，“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他一直在这附近几处村庄行医，行踪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你们可以住在我家里等等看，他回来的话第一时间就会到我家来。”
我和七海狐疑地对视一眼，对住在刚认识的陌生人家里这件事持有保留意见，阿马杜则替我们解释这在帕马是非常正常的事，如果步行去较远的地方时遇到下雨或者夜晚，都可以在当地的村长家里留宿。
想着有七海这个一级咒术师在身边陪伴，加上阿马杜是五条悟安排的人，值得信任，我逐渐打消了疑虑，同意在村长家里留宿等待。
村长的妻子小女孩把我们安置在一个小房间，在地上铺上一张图样奇异的毯子，告诉我们今晚就睡在这上，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躺下，大概每个人能分到半平米。一向谨慎的七海提出轮流守夜，阿马杜表示赞成，这样一来睡眠的空间就能提高不少。
晚上女孩为我们准备了炒蛋和红茶，我和七海都有点水土不服，最后决定让阿马杜负责把三份都吃完，说是三份，其实加起来都不够一个成年男子的正常食量。
这里，是全球最贫穷的地方之一。
就这样过了两天，就在我以为我弱小的适应能力快要在这片土地消耗殆尽时，那个人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