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

“我们只是朋友。”

我一开始就觉得许家和这个人，和季枫也差不了多少，可以和很多女生都玩得很好，更何况他是他们班班长，少不了和很多人打交道、各种对接事务。老师办公室在我们教室附近，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老师办公室附近停下来和各种人聊天，其中不乏很多漂亮的女生。

第一学期正值学校的文艺晚会，每个班都要上台出一个节目。许家和也是那时候去学了街舞，他告诉我街舞班的名字，还说我的补习班好像就在街舞班附近，导致我周末上下补习班的时候都有点担心会碰到他。

他的街舞班信息迅速在年级流传，补习班课间休息的时候被一个他的迷妹撺掇着一起去街舞班看了一眼，咬咬嘴唇，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想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场景，循规蹈矩的人生对这样不同的经历还是很有探索欲的。

没想到只是在门口晃了一下就觉得心惊胆战，门口倚靠在摩托车上吞云吐雾的几个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的一类人，我被烟味呛住了，有点怕他们是小混混之类的，抓着旁边女生的胳膊袖，暗示她我们赶紧走。

她还拽着我进去咨询了一下舞蹈班，我频频往教室出来的人流看，想看到许家和跳街舞的样子却又生怕会遇到他。没想到在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和门口的人打招呼，十分自如的样子有点陌生却又有些意气风发。我拽着女生赶紧走，往后面瞟了一眼确定许家和没看到自己。

没想到街舞班是这样的，许家和在里面会不会也发生变化，会不会离我更远了呢？

文艺汇演的时候全校人进入大礼堂，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各式节目，在他们班出场的时候被台下排山倒海般的他的名字给晃过来神了，不愧是许家和，有那么多迷妹给他呐喊助威。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有很多人崇拜他，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了自己的宝藏被别人看到了的失落感，以后的许家和会有更多人关注吧。

该说不说，街舞，尤其是他跳的那种看起来就很牛掰的各种炫技的动作，很容易将汇演的氛围推向高潮。在许家和从一个男生背上跳过去的时候，我也没忍住跟着惊叹。即使台上有那么多表演者，却很容易注意到绚烂夺目的许家和。舞台上的他，真的会发光。听着旁边的人感叹不愧是许家和，可是这真的是每天和我聊天的许家和吗？

许家和在网上特别能侃，十分迅速和我聊到了自己的感情经历。没想到这样的许家和心中却有爱而不得的存在。

之前就略有耳闻，但真正从许家和口中得知还是很惊讶的。虽然不是女神那般高不可攀的感觉，田欣成绩中上，在全校闻名的却是她小辣椒一样的性格，作为我们班的班长，永远热烈积极，很多组局都离不开她的组织。

在我看来，他们俩倒是一类人，善于在人与人之间周旋，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许家和和她是在田径队认识的，一起训练一起奔跑，在他的描述中田欣是肆意大胆的形象，在校运会的女子短跑中夺得诸多第一。我也在台上看着参加完比赛的两人并肩走到裁判处，无比和谐。

我一直以为许家和的理想型该是那种长相明艳夺目的，田欣却是和这四个字没什么关联，但也自带一种魔力。作为田欣的同学，我曾经也是有几分羡慕的，羡慕她永远可以在人际往来间游刃有余，羡慕她总是呼朋引伴就有一大堆人在身边，大概是我永远也学不来的。

他对田欣是爱而不得，也曾追求过，却完全没有回音。

田欣是一个非常高调的女生，在班里表达过对许家和的不屑，这种看起来“拈花惹草”的男生确实不适合作为可以倾心的对象。田欣也有自己的喜好，是一个非常墩厚老实，却十分幽默的男生。

我那时从来没有直接表露过自己的情感，也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内心。半学期下来，我依旧稳定在第一考场，许家和却在逐渐后退，从退出第一考场，到退出第二考场。有时他会流露出对我成绩的称赞和羡慕，我也常常鼓励他要坚持，有时看着他说我的成绩好，却也有种不知道怎么答话的感觉。

我们常常无法克制自己想玩手机的欲望，还彼此比较一下谁更经常玩手机。有时候会觉得一放学就想要看手机的我有些魔怔，明明自己家教甚严，却还总是在母亲的监视下偷偷摸摸拿手机聊天，还能这么久不被发现也是很神奇，虽然都是拿查单词当借口。

有时候劝对面的人：还是要少看手机呀。对方却在网上有些消沉了：说着自己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聊起了对未来的不确定。“那你喜欢什么呢？”

“喜欢玩喜欢看着远方… 然后写点东西吐吐槽。我知道自己应该学习，却总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那你想做什么呢，以后想考哪所学校？”我试探着问出这样的话语，想着或许我们也可以去同一所学校。

“我想考戏剧学院，以后当演员。”许家和说出了两所数一数二的戏剧学院，我第一次听到他有这样的理想，有些错愕，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这样的人，该是如此，也该走那样的路吧。但是，也就隔绝了我们之间的可能性。

“那你呢，你有想做的事情吗？”我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试图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小学的时候因为喜欢唱歌所以想当歌手呢，但怎么可能……”“你现在还想吗？不过这个我现在问你其实也是勉强。你需要在成长中的点滴去发现自己的兴趣。”

日复一日的聊天中，我们好像在互相当对方的垃圾桶，都有着对青春的迷茫，常常是互相开解的对话。

那时候喜欢写小说，拿自己身边的人来写，写了一本名字全部不同，熟悉的人却一看就知道在写什么的小说。十分细节地讲述了自己和季枫，以及和许家和的相遇，课间悄悄写，藏在桌子里，却还是被大嘴巴安心说了出去，季枫知道了。

季枫那时候有几分恶劣因子在，趁我不在偷偷拿走开始看，我跑到他面前抢夺，他却开始狂奔，我们在楼道里奔跑，穿过二班、三班，到了国际部的门前，我不好意思狂奔，刹住脚步。走过许家和在的十班门口，敏锐的我看到许家和的朋友王阳示意同学看外面，于是几个女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起看向窗外的我。

我不知道他们班同学心里是如何定义我和许家和的关系的，也非常畏惧这种注目，有点担心被贴上什么标签，赶忙走过去。一转弯上楼梯继续跑，一边跑一边喊季枫的名字，奈何体力实在比不过，才跑几下就气喘吁吁了。

上课铃响了，从楼上下楼再绕回到教室，看着季枫已经坐在座位上，得意拿着小说冲我挑眉一笑。我抿了抿嘴，其实不怕他看我写的什么，可能是有些怕他难过，怕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直到当天结束的时候季枫也变得沉默得不像原本的他，有时神色复杂地看向我，也没有跟我讨论写得内容。放学的时候却告诉我把小说拿给了许家和。

我听到之后愣住了，简直气得跳脚，狠狠给了季枫两下：你到底想干嘛啊你？季枫笑着淡淡说：反正里面有写他，还不让人家看看吗？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从许家和手里抢回来，只好恨恨地回家了。我不知道季枫到底以怎样的心情看完了我的文字，也难以想象许家和会怎么评价这本小说。

少女的心事哪里是这个粗心的男生能懂的，虽然文字里并没有直白的内容，却或许会被看出什么吗？毕竟把自己作为女主，任谁看也会去猜测去联想吧。

第二天许家和就来到了我们班门口，一个他的迷妹进来意味深长喊我：许家和找你。我慌忙跑出教室门口，看到许家和懒洋洋靠在栏杆上，拿着我写的小说。我一下子局促了起来，走向他。

许家和把小说的本子递给我，带着他一贯面对别人的笑，嘴边还有两个酒窝：季枫拿给我的，我看过了，写得挺好的。我抿了抿嘴，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他的酒窝不知道说什么，接过本子：哦，就是随便写写的，你别放在心上。转身就进教室了。

其实网络上的我和许家和聊天还是很热烈的，一句接一句从来不会断过，基本每天都会聊个一个小时，在线下见面却总是不自在，总觉得我们好像就只是网友，现实中并没有几分交集。

第一学期的尾声是春节，和同学之间互相送了贺卡。许家和在网上问我：要互相送贺卡吗？我盯着屏幕上的字，回个好。犹豫再三，给许家和选了一张浅粉色的贺卡，写上：愿你所思皆所愿。

我们约好第二天互相交换，像是地下党接头一般，许家和说课间在教室楼上的小阁楼里等我，我一个人拿着贺卡，怕被别人看到，赶忙来到他们班楼上的小阁楼，我对上他和王阳的目光，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寒暄，互相交换了手里的贺卡，他却还给了我另一件东西。

作为一个男生，许家和却颇有几分喜欢伤春悲秋的架势，这是一本小小的集子，里面倾诉的都是自己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或黑夜中的眼泪。

不过这集子里并不仅仅关于他的情感，也有关乎我的内容。散文诗一般的内容，里面写着我的高傲，写着对我的质问：男女生之间只能是爱情吗？看到那一页我恨不得把那张纸戳几个窟窿，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在映射什么。他想要质问想要这段友情变质的我。

那时候我们都很流行在追动漫，他最爱的是柯南，我那时候也看，却没有那么沉迷，因为他很喜欢，也跟着追，还看了很多同人的集子。他常喜欢把自己代入其中的人物，在其中还写着：祝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柯南。

一页一页翻着这本A6大小的册子，心里五味杂陈，看到最后只剩冷笑一声，呵。这样的人啊。

翻开这个比我买的贺卡精致得多的立体贺卡，里面赫然写着：我们只是朋友。双重打击下，我简直是要恼羞成怒。带有祝贺意义的贺卡里，却赤裸裸写着对我的警示。我无法控制我的心情，只能无可奈何接受这样类似批判一般的句子。不由得有些怨恨他的冷血无情和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评价。

我没有觉得男女生之间只能是爱情，却只是针对他而日久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