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周玧的背上,逆光里她的神情越发的可悲。同样的光也将警察大妈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眼底流露出的怜悯一览无余。
警察大妈摇摇头,很不赞同地说道:“姑娘何必犯傻呢,注重外表,不惜让女人受伤,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付出。即使是你为了他成为他喜欢的样子,这样伤害自己,得到的也不过是虚假的感情。”
周玧笑笑,这个她当然知道,所以不可能会报任何幻想。
拿到新的身份证,看着上面新的照片,心里越发的苍凉。
她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想要寻找新的房子,可是看了好几处,不是环境太差,就是价格太贵,跟之前一样要押金和一年的房租。好在有一个合租的单间价格还公道,不过位置较偏,合租的女孩挺闹腾,她尚在犹豫。
她的钱除了汇给父母,还有的就是买了颜料和画纸。她喜欢画画,高中时一度想考艺术院校,家里人不同意,说不仅费钱,还不好就业。她体谅家里的难处,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上学,就选了化学,看着材料融合产生奇异的变化,也不错。
大学时,为了跟他一样考研,他放弃了所有的闲暇时间,也包括自己的爱好,一头扎进题海里。
毕业后,她重拾画笔,却发现生涩许多,甚至都不敢下笔。好在一年多,她画技越发娴熟,自信心慢慢回来。
房子还没着落,周玧先买了几张画纸,没事画几幅画,为了排解内心的苦闷,也是为了丢开那些烦扰。
手法细致的工笔画,淡雅的颜色,让人赏心悦目的花卉水彩画铺满整张画纸上。然而周玧并不满意,揭开一张,在新的画纸上,将墨汁直接泼上,用画笔迅速描绘晕染,空白处用了白色画上两朵白莲,在浅淡不一的幽暗背景下,这两朵白莲尤其耀眼。
周玧总算满意了,放下了笔。
这画正映照了她现在的心境,只要坚守信念,一切都会过去。
她没有买手机,安静的日子难能可贵。
没有人打扰她。穆家人没事不会来找她,她们只有在需要她出面的时候才会来。裴隽瑱出去一周,也不在。她想过了,等他一回来,她必须想出个理由离开。
清晨,门外一阵响动,裴隽瑱回来了。
周玧这些天一直睡在次卧,也就画了那两幅画,还没有收,欣赏着在客厅睡着了。
她睁开眼睛,裴隽瑱已经进了客厅,一脸疲累。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架子上的画时,顿住了脚步,放下行李箱,走了过去。
“这是我画着玩的。”周玧惊到了,怎么提前回来了?眼瞅着来不及收,只得淡淡解释着,整个人僵在那。
“画得不错!颜色用得也好。”裴隽瑱由衷地赞赏着,马上想到什么,拍了照片,又在手机里操作一番,接着拨了一个电话,不知打给谁:“喂,爷爷,我有个想法......瓷器可以改进,除了日常碗盘,再加上高端的艺术品,打造出名声来,才能让在市场上取得优势......对,低端市场先不丢,高端市场虽然难,竞争激烈,有特色就会有出路......我给你发的画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不是非要用这种,只是考虑这种风格......”
挂断电话,裴隽瑱来到周玧身边,探究地问:“你不是不会画画吗?”
周玧一直保持警惕,自他突然回来,她就一直想着对策,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穆虹不会画画,她会,可是裴隽瑱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他怀疑,也绝对想不到她是谁,更何况,他就是打死也想不到他的老婆换了人。
她不禁感叹整容技术的先进,竟然连亲密关系的老公都无法认出。
“刚学的,照着网上的教程来画,不难。”她平淡地解释,一手收拾颜料。
“这个功力可不是一下子就学会的,尤其是这个工笔,难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在我出去一周立马就学会了?”裴隽瑱笑笑,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他可不信。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周玧忍不住嘀咕着。
“你说什么?”裴隽瑱没听清楚。
“没什么。”周玧又将画收好。虽然方才他的电话打得莫名其妙,想到那天两个男人说的奇怪的话,或许他的家世不简单。不过,她并不想了解。
他什么身份,从来与她无关。
手里的画被拿走,裴隽瑱这时也坐下来,跟她解释:“我刚才电话是打给我爷爷的,你的画给了我灵感,才赶紧打过去。其实我家是做瓷器的,有几百年了,家族庞大,人员复杂。我那时不喜欢被家里人管束,更想多了解外面的世界,才按照自己的喜好上了大学,又读了研。可两个哥哥接手瓷器老出问题,家里人就想到了我。这才请了一周的假,回去看看。”
“哦。”周玧安静地听着,眼中没有波澜。
裴隽瑱歪着头,认真看着她:“这些天,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生病好后心态就变了?从前都是你问这问那,现在我主动告诉你,你却不稀奇。我还以为你想要我带些瓷器呢。”
周玧一震,平淡地问:“哦?像变了个人?”
“好像是。”裴隽瑱点点头。
“那像谁?”周玧这回看向他,没有闪躲。
他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像你。”
周玧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想起她来呢。
气氛一时凝滞。
“对了,你的生日我忙忘了,现在给你补上。”说着,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粉色真丝纱裙递给她,“我知道你喜欢新衣服,才挑了这个,你去试试。”
“谢谢。”周玧只微微一怔,很快便接过裙子,放在一边,没有马上去试。穆虹喜欢买衣服,也总爱每天不重样的穿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了多会挣钱的老公。
周玧也喜欢新衣服,只是没有穆虹那般狂热,况且她还要画画,颜料弄脏了衣服可不好。在家穿的衣服舒适就好,穿出去的衣服够用就行。
裴隽瑱扬眉:“不喜欢吗?几天不见改了兴趣,早知道我就将那本画册买来了。”
周玧眼睛先是一亮,很快暗淡下去,即使他真的买来画册又怎样,也不是买给她的,别人的东西她不屑要。
她客套地笑笑,道:“兴趣嘛,就是容易变的。”所以现在我对你没兴趣了。
裴隽瑱这才道:“这下不生气了?”
周玧诧异,原来那天他以为她生气,所以选择离开,事后拿个礼物来哄她。原来,他也会哄人。
她笑笑:“我没生气。”又拿起裙子,扬了扬,“再说你不是买了礼物,我要是再生气就是不识好歹了。”
“你就是再生气,也挺识好歹的。”裴隽瑱哈哈大笑,这才推着行李箱进了主卧。
周玧坐在客厅,听着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没什么心情。叹了一口气,将架子收起来,又将那两幅画也收好。
在这个房子里,除了这点东西,其余的都不属于她。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周玧又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