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问
裴闻安静地观赏了自己卜间片刻,并非这空荡荡地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而是——沈子鹿没教他怎么出去。
裴闻站在祭坛中央,气乐了:神他妈这个家最靠谱的……
“来个人!!告诉我怎么出去啊!!!别什么都让人猜行吗?!!”
天边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老身对策,想出去便出去了,无需口诀。”
裴闻还来不及询问答话的人是谁,地面剧烈震动,自己没站稳便跌倒下去,双手着地之际才发觉自己已然回到房中。
门打开了,沈子鹿弯下腰,好像在打量自己。
“醒了?你在里面做什么了,磨蹭这么久?”
裴闻回来后只觉得自己像是刚刚体测完一般,半条命都已经捐在那个祭坛里面。
“我……咳咳,我不知道怎么出来,就随口问了一句,然后有一个人,女人,说什么‘老身对策……’,告诉我想出去就出去了。”
沈子鹿把裴闻扶起来:“你这是误打误撞地策问了?”
“策问?”
“对,这是通命太傅的本事。‘策’就是竹子,汉代政府询问乡里贤良时政,称为策问,贤良回答,称作‘对策’。通命太傅有时候会不自觉看见一些东西,但是更多时候是依靠策问来窥见天机。你们就只说了这两句?”
裴闻头痛得不行:“嗯,我刚想问她是谁,就回来了……”
“诶诶诶流鼻血了!”
“啊?!”
“我去,你问的谁啊这么凶?……纸巾纸巾。”
裴闻让沈子鹿扶着躺到沙发上,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自己从开始试着打开卜间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但是裴闻在卜间中最多只待了十分钟,里面的九分钟还在看风景和腹诽沈子鹿,显然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你和那位说话,两句话两小时……神奇。”
“有什么神奇的?”
“方士和鬼神都是分品级的,一般来说能沟通上的一对组合,品级相近,但这位不过和你说了几句话,就耗了你生命中一整个时辰,还把你弄内伤了,品级应该高出你许多,但品级比你高很多人家也愿意理你……是不是你家里人?”
裴闻按着鼻子摇摇头:“我之前都不知道我家里做什么的。你说的品级是什么?”
“这是下一堂课的内容,下午你有事情吗?”
裴闻摇头,今天是周末,裴闻也已经大四了,升学各方面的事情都基本敲定下来,正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比起学习,给父亲报仇,并给自己的研究生学习攒钱更为紧迫。
“那我们下午就要开始练格斗了,你有底子吗?”
裴照的身体一直不好,裴闻的母亲也是早早过世了,所以裴照非常注重裴闻的锻炼,从小到大武术散打跑酷……只要是运动,裴闻想学什么学什么。
沈子鹿知道后,奇怪道:“你爸爸……其实给你铺了很多路啊。”
“你看,武术,这个普通人练了确实是强身健体,但是尚灵的身体素质会比常人好很多,而且出手没有禁忌,会用了就是真正的杀人技,同时还能掌握各种长短兵器;散打,练实战的;你甚至还学了跑酷,这个东西不管是追杀还是逃跑都是必备的,听我舅舅说一晚上让追得跑遍京城都有可能,这么偏门的玩意你爸都让你学……”
沈子鹿这么一说,裴闻才发现,他父亲坚持要他锻炼身体另一层含义很有可能是为成为尚灵作准备,只不过是这些运动恰巧都是裴闻喜欢的。
又或者说是稍微喜欢多一点的,毕竟当年报名的时候,裴照把人揪到了少年宫,对着一墙的兴趣班简介,告诉他不选出一个报名就不准走。这种情况下应该多数小孩都会被宣传海报上的武术姿势或者空翻打动,然后将就着选择武术。
这一练就是从小练到大,师父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裴闻文化课好,他都想过要不要走武术专业算了。不成想吃饭的本事到了最后还是吃饭的本事,只不过换了一种比较费命的形式。
裴闻觉得自己这几天从沈子鹿和万月南这里了解的裴照和裴家,比自己过往二十二年了解的加起来都多。
下午沈子鹿先是和裴闻过了过招,只不过几下子,裴闻就发现了花架子和实战的区别,自己学的那些东西一是动作太慢且套路化强,不够灵活,二是过于舒展,尤其在一些没必要的地方。而沈子鹿则力求快准狠,常常动作还没有完全打出去,力道就已经灌进了击打的地方,好几次裴闻都有自己可能要吐血而亡的错觉。
最后一下,裴闻被沈子鹿一个搬拦捶打得摔到地上,半天喘不上来气,眼前发黑。末了沈子鹿说:
“可以的,这样的话实战技巧我们应该能练得很快!”
裴闻侧伏在地上,捂着胸口,试图慢慢吸入空气:这可以吗?这叫可以吗?都这样了你还要练快一点我还能活吗?
“你刚刚撤掉障翳,很多知觉感官还不敏锐,身体素质也还没有上来,这些虽然到最后都肯定会恢复,但是在高强度的实战训练下,恢复和长进的速度都会更快,其实就是适度地超负荷。”末了小姑娘好像注意到裴闻脸色不太好,便轻快地说,“没事,在厌禳之前就死掉的尚灵是很少的!”
他的沈老师依旧开朗阳光。
裴闻一时分不清这一句是威胁还是安慰,只能咳着点头:“你安排就好……但是尽可能让我活着可以吗?”
沈子鹿伸伸懒腰,轻轻柔柔信誓旦旦:“会尽力的!”
那天下午裴闻感觉自己已经做完了这一整年的运动,颤巍巍扶着门打算回去的时候,沈子鹿则还是神清气爽,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虽然知道沈子鹿肯定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毕竟一整个下午他们都是实战对打,不说自己,除了纠正动作,沈子鹿也很少有停下来的机会,但是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完全是云泥之别——各种意义上的云彩和烂泥。
“不了,”裴闻撑着朱门,尽全力无视自己抗议的肚子,“中午已经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人多还热闹些,而且你吃完再走我比较放心,不然要是半路饿晕了我还得出去找人。”沈子鹿意有所指地看了下裴闻的肚子。
“……那麻烦你们了。”
沈子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看来确实受够了两个人吃饭的冷清:“就是。又不要你钱,快来,咱们先准备东西,一会舅舅回来了直接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