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云霞金黄如飘带,慢慢由金黄变作了墨黑,夜色深深,晚风软软吹起树梢的枝条,让上面的叶子随风飘落,满地叶子显得后院里十分空旷寂寥。
京城里千家万户有的熄了灯盏,有的点亮了灯盏,一片灯火阑珊,只有一个佳人立在灯火深处,抬头仰望着无边的夜空,这其中看着夜空心怀愁绪的一个人,便是燕昭了。
因近年天下太平了些许,百姓们过着的生活也好了很多,谁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呢,天下若是大乱,似乎连生存都极为困难。
燕昭本就心事重重,自然就不想待在府中等着消息,不如自己一个人前去寻找有关熏香更多的线索,她很想知道那种熏香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京城里卖熏香的铺子倒没有多少,最厉害的就是柳记店铺,燕昭从旁人那儿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这家铺子的主人姓柳,他的名字是柳宵,此人对熏香有着很好的辨识能力,能分出那些熏香的材料和产地。
“去找这个人,说不定能知道大嫂房中的熏香里的材料是什么。”燕昭手指紧握,指间被压得青白。
事不宜迟,燕昭就朝柳记的铺子走去,路过一条巷子口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异动,很明显是人的脚步声。
她决定假装没听到,一直朝前走,都没有回头看。
后面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距离燕昭有一两步时,燕昭回过头,停下来等着那个人,她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跟踪。
按着心里的念头,她顺着那个脚步声将自己的步伐放慢下来。
没有多久,一阵风在燕昭的身边吹起,带有笑意的清朗男声也响在她的背后:“燕将军今晚怎的会在这里啊?看来本殿下和你真是有缘分,巧遇都是在如此好的时间。”
燕昭心领神会,转过身来就看见了前面那个言笑晏晏的男子,熟悉的那张脸赫然就是五皇子本人了。
“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今晚我出来一趟,是因为有些女儿家的私事要底下解决,恕我不能陪殿下散散步了。”
说着,燕昭眉头一扬,客气而疏离地走过容宸的身边,那种坚定的态度让容宸都感觉到了她一定是有什么事不可说。
不过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什么故友知己,容宸也没有那种喜欢探查别人隐私的爱好,所幸他就不再想这些了。
容宸目送前方的年轻姑娘远去,他如画眉眼里满是融化春水似的笑意,等着后面有侍卫出现在角落中,他那暖融融似的眉峰变作了冷冷寒霜。
“绥风,临王府你和其他人继续盯着,若发现有异常情况,你速回府邸禀报于本殿下,至于皇宫那里,你去告诉青恙,让他速回府邸,本殿下有另外一个任务交给他做。”
一道高瘦的人影从角落中走出来,缓缓应了容宸的话:“是,殿下!属下这就过去找青恙,殿下请放心。”
另一边。
走了一段路,燕昭顺着店铺慢慢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了想找的那个店,柳姓老板的店铺,她顿了一下,想起了这个人好像叫柳宵。
燕昭所在的这条街上,百姓经过的有点少,三三两两只有二三十人逛,最不起眼的当属那个檐顶挂着牌匾‘柳记店’的一个熏香铺子,店外的人走完了,里面倒站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年轻男子,松散的头发束在发冠,长相是读书人的清秀。
白净的书卷气是第一印象,燕昭走过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想的,站在店里的柳宵却是愣在了原地,直愣愣看着门口走进来一个秀丽灵气的年轻姑娘,服饰衣裳皆是低调的朴素。
“请问这位小姐,你是要来买熏香的吗,小姐你若是需要一些上好的熏香的话,在下可以为你推荐其他名店。”
一向古板的柳宵看着这位小姐,面上不好意思地脸红,其实他还从未接触过女客人,这是他第一次面对。
燕昭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拂了对方的面子,她用着平缓又和气的口吻说道:“多谢柳老板了,只是今日来贵店是为了一件私事,需要柳老板你帮我一个小忙。”
柳宵听着这位姑娘的话,心情就愈发紧张起来了,这明显是人家有求于他,但他只不知该怎么回应,一时间他有些惊慌。
“好,好的。姑娘你且放心,在下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只是这个要求,姑娘你可以说说吗?这样在下也好知道。”
话不多说,燕昭从袖中拿出来一个香囊,她打开里面的香料,接着用手指从中取出来一小部分交给了柳宵。
“我也不瞒着了,这是一种能安神的熏香的原料,之前有人将这种熏香送给我,我闻着有点不大得劲,暗里听说柳老板你有一闻熏香就识得熏香的能力,我便想请你看看这是什么原料的熏香。”
柳宵恍恍惚惚接过那部分熏香的料,收回木愣愣的表情,他仔细端详了很久,又轻轻地嗅了嗅,整个过程持续得有些久。
“不对,这种虽然是安神香,里面却有让怀孕妇人身体受损的香料,这种香料还会让怀孕妇人肚中的胎儿体弱,甚至会让怀孕妇人滑胎。”
柳宵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燕昭越听越心惊胆战,难以言喻的感觉慢延到她的心头。
“那就多谢柳老板了,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柳老板,你可识得这种香料产自何处?若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燕昭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说道。
“若在下没猜错的话,此香料应该产自于虞国一带,这种香料的名字叫麝红花,也只有虞国会有这种原料,但是六年前麝红花因天灾被损毁,早就没有了根源。据传闻说剩下有两株麝红花被一个身份成谜的人偷走了。”
柳宵抬起了头,然后他偷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漂亮的姑娘。
遇到他人送如此毒物,看来这位姑娘应该是官家的小姐,或许是内宅里有人对这位姑娘使的阴私手段?
燕昭当然不知道那个柳老板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事,她深感无力,便让柳宵将那部分香料销毁了。
对此,燕昭给柳宵的解释是:“此物会牵扯到像柳老板你这样的无辜人,所以我不能让那些人知道这香料被我查清了产地,也还请柳老板多多包涵,勿将此事泄露出去。来日我必有重谢。”
柳宵傻愣愣地答应了面前的姑娘,然后就见那位姑娘走了出去,顺道将门也合上,仿佛刚才都是他的幻觉一样。
树影婆娑,清风明月。
正值良辰美景,有的人却没有想把酒言欢的心思,愁绪漫上心头。
走出好远的距离,燕昭看到了街上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有别的一家人温馨的场面,从而想到了葬在边关的父兄的墓地,如今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她故去的父兄呢?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人影直直撞入燕昭的视线中,一身简单的青衣绣着翠绿的青竹,发冠高高束起,容貌俊逸如兰,便是见过一次面的大理寺少卿谢濯玉。
谢濯玉看到那个熟悉的燕姓女子,很是惊讶,他对这个燕将军印象很深刻。
“我记得有一阵子没有见过谢少卿了,今晚谢少卿也是出门来逛逛吗?”出于礼貌,燕昭先打了招呼。
“燕将军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谢某确实是耐不住家妹的性子,才出来替她买些东西回去,燕将军,你看起来心事重重啊。”谢濯玉劝慰地说。
“不愧是谢少卿啊。”
燕昭感叹,有一句话说得好,相逢即是缘,有人能知道她的状态不佳,这就是知己朋友了。
“若燕将军愿意的话,谢某可否请你到天香酒楼一起小酌一杯,如何?”谢濯玉做了请的举动,示意燕昭同去。
“哪里哪里,谢少卿请放心,我不会随便敷衍了事,现在我们就去喝上一杯酒吧。”
面对刚认识不久的知己朋友,谢濯玉很耐心客气地说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燕将军肯给谢某赏脸了。”
天香酒楼是这四年新起的一个大酒楼,倒是这里的美酒是最上等的,这家酒楼的酒不光只有女儿红,还有出过的桃花酿。
进来后,燕昭选择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谢濯玉也一同坐下,店小二瞧见这两个人就勤快地跑过去问了问。
“二位客人可是要点些甚么吃?”店小二笑脸相迎问道。
燕昭想了想,很快报出来回话:“就点一小碟花生米,一碟酱猪肘子,一坛女儿红。”
“好嘞,二位客人请稍等一下。”店小二高高兴兴地说,就进了后厨。
等了半个时辰,酒菜上了桌,燕昭拿起酒坛满上了酒杯,还给店小二一点小费,打发店小二回去了。
“谢少卿不嫌弃的话,我可否问问你的表字?我一直叫你少卿好像有些陌生了。”燕昭抬手饮了一杯。
“谢某表字清谨,燕将军叫谢某表字也没有甚么妨碍的。”
谢濯玉伸手执着酒杯,小酌了一杯,酒的味道很不错。
“那这样,我叫你清谨兄……”
等燕昭只说了这半句,只听有其他人进来后谈起了一件事,那谈话的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到。
一个矮瘦身材的男人在左斜方,叽叽喳喳与另外一个胖汉子说:“嘿,老方,你知道吗?我从桃红那里听说,她住的那个懿南巷那里,有人家意外被人灭口了,好像是个姓徐的人家吧,但当时那人家里只待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那么小的孩子那人居然也不放过。”
胖汉子摇摇头,直接说:“唉,那个人真是造孽啊。”
姓徐的人家、住懿南巷、十二岁的小姑娘、凶手灭口,这些字眼一个不落的都让燕昭听了进去。
一切消息背景都对得上,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可是那个机灵乖巧的小姑娘也才十二岁啊,那是她当作自己亲妹妹看的小姑娘,就这么轻易被别人夺去了生命!
燕昭心神不宁的把酒杯放下,只记得那些人说的话飘在她耳边,直到有人不小心把酒杯推落到地上,酒杯碎成一片片,那清脆的响声唤醒了她心里的怒火,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压得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