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观星
李伺缘说:“资质平平的人才会追求过目不忘,而真正有天赋的人都会下意识沉浸其中,正如许小姐方才那般。你以为你没记住,其实不然,当你也执剑站在我方才所处的位置,你的脑海里定会浮现让你意外的画面。”
话音落罢,李伺缘递出剑,示意她去尝试一番。
许莺心里并无信心,起初也觉得那句“天赋异禀”是在打趣她,可后面李伺缘的言论却让她开始相信。
因为右手受伤,她只得左手接剑,沉重的冰凉感让她颇为紧张。
她缓缓来到李伺缘耍剑的位置站定,感受着晚风穿过衣袖的凉意,下意识闭上眼眸,耳边夹杂着呼呼风声和旁边瀑布溪流的水声。忽然间脑海仿佛惊起一声剑鸣,她确实回想起了李伺缘舞剑的画面,一招一式仍旧那么迅速,可是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得格外清楚。
这种感觉很美妙,她长这么大从未有过。
她越发相信,李伺缘说她的天赋。
若不是现在右手受了伤,她真想跟着脑海里的画面去学习那些招式动作。事实上她也已经在试图用左手挥剑了。只是剑沉手乏,她施展起来极其困难。
而这时有一只手从旁辅助指引,她突觉轻松不少,一睁眼,便看见李伺缘不知何时已在身侧。
“一开始练习不必追求动作是否标准,主要感受握剑的感觉,当你习惯挥剑如抬手,动作自然行云流水。”
简单指导了一会儿之后李伺缘便夺走了她手中的剑,对她说:“重要的是你脑海里的记忆,不必急于求成。你手伤未愈,今天就到这里吧。”
剑一离手,许莺感觉脑海里的画面仿佛也变得模糊,不过刚刚的感觉真的很棒。小时候她有闹过跟大哥学武的,大哥当时还说她笨,说小姑娘家家学女红就好了,舞刀弄枪的成什么样子。
而今,她似乎真有望成为高手?想想就激动。
回过神来,她立刻对李伺缘表示感激:“多谢殿下指点,那我…是不是该喊殿下一声师父啊?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她刚要行礼,却被李伺缘一手拦住,李伺缘道:“别,我可不收徒弟。方才也就是胡乱传授个自保的招式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还算不得什么啊?”许莺惊叹:“你们北契国是高手遍地走吗?说起来监察大人是什么样的实力呀?这都城人人都惧怕监察大人,这么多年倒是也没见过他真的跟谁动手。”
“灰羚羊是我北契国四大护法之一,力量极强,他不出手是因为少有人能跟他交手。”
“这么厉害,那跟殿下比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李伺缘却是笑而不语,他不答,许莺也不便追问。
虽然没了剑,但不影响许莺只用手凭空挥舞比划,只要学会那几招,下次再遇到林裕姿找人堵她时她便可以自保,甚至以一敌众,到时林裕姿见了怕是要惊掉下巴。
李伺缘见她刻苦,回屋取了把细剑递给她,说:“这云锦软剑送你,轻且薄,细而锋,可藏于腰束中,必要时方便防身。”
“多谢殿下!”许莺一看那云锦软剑就喜欢,剑柄的花纹十分精致,其中镶嵌的暗红宝珠看着亦是不凡。
只是,这份厚恩她真不知该当如何报答了,故而欣喜之余又面上愁容。
李伺缘仿佛看穿了她心思,笑着打趣道:“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还一口一个殿下是不是显得太过生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若当我是朋友,日后私下就叫我阿九吧。”
“阿九?这名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我父王有九位皇子,我最小,排第九,皇兄们都唤我阿九。”
“原来如此…阿九,好亲切的名字。”许莺点点头,下意识感叹:“听起来你的皇兄们都挺喜欢你呀。”
“不,不是喜欢,是惧怕。皇子之间派系斗争是常态,唯我是特例。就好比许府老太君寿诞那日我在场无论说什么要求,哪怕是很过分的要求,二皇兄也一定会答应的。”
这么一番话若是别人说出来许莺或许会怀疑,可出自李伺缘之口,她已深信,因为亲眼目睹过其实力。
许莺又问及二皇子为人,才知二皇子名唤李零苑,据李伺缘所说,李零苑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善于权术,野心不小。
听到这里,许莺不免有些担忧,如果她真能在选亲中脱颖而出,便是要嫁给二皇子,到时候,迎接她的是怎样的未来她都不敢去想。
不过许莺既是自己选择进宫,便也无悔,将来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吧。
今夜的星空很美,满天星辰璀璨夺目,天边更有翡翠般的极光十分罕见。只可惜所处位置地势较低,不能近观。
李伺缘好像总能发现她的小心思,邀她去往高处观星。
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测,一手揽着她仅仅几个飞跃轻而易举就抵达了宫殿的顶端。
高处风大,且许莺怕高,吓得瑟瑟发抖一双手死死抱住李伺缘的腰不敢睁眼。
“没事的,有我在。你看星星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脚下的黑暗不足为惧。你睁眼看看,便知我所言非虚。”
在李伺缘柔声劝说下,许莺大胆尝试,一边还是很不放心地说:“你别撒手,你一撒手我就掉下去没命了…”
“不撒手。我会一直在。”
许莺睁眼,发现星星确实好像靠近了很多,不过她没有伸手,她的手始终环绕在李伺缘腰上,温暖而安全。
两人找了个舒适地方坐下,靠在一块看星星,安静而惬意。
“阿九。”
“嗯。”
“阿九阿九…”
“我在。”
“阿九阿九,阿九阿九阿九…”
“我一直在。”
许莺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得到了回应后便不停地叫,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幸福。许莺真正觉得自己跟李伺缘好像没了身份这层距离,像是真正的朋友,家人。可又有所区别,她不知区别在哪,也不愿多想,只是希望这时间能停滞在此刻,该有多好。
短暂的宁静后,李伺缘突然开口:“莺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呀,我可喜欢听故事了。”
“很多年以前,有位将军抵御外族屡战屡胜被誉为边疆战神,后朝廷变革,他亦第一时间进宫勤王,成为了开国将军。他衣锦还乡,与未婚妻完婚。那日圣上亲临,所有人都喝得大醉,不出几日,将军再次出征,一去便是大半年,归来不久,其妻子便生下一子,将军大喜,大设宴席邀请全城的人祝贺。第二年,他再次出征,归来时妻子又生下一女,将军同样设宴庆贺。人人都羡慕将军,年纪轻轻功勋卓著封妻荫子。十多年后,将军败军之际得一惊天秘密,其子女并非己生,而是龙种。将军一怒之下欲杀其子,欲推翻朝廷雪耻。他回到家中看见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深夜暗自流泪,看着女儿亲手煮的燕窝,他仰天长叹,他想这要是他亲女儿该有多好…”
故事恍入梦,许莺迷迷糊糊感觉自己靠在李伺缘身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记忆模糊,她本不愿睁眼,却听到了晓蝶的声音。
晓蝶喊道:“小姐,你快醒醒,别睡啦!一会儿教礼仪的嚒嚒就到了,迟到要挨罚的。”
想起正经事,许莺惊坐起身。她扫视四周,这是在宫里的住处,看看晓蝶又看看自己,疑惑发问:“我…怎么在这?我明明记得昨晚…”
“小姐,你昨晚去哪了?可把我担心坏了,吓得晓蝶一宿没睡,若不是天亮时李公子送你回来,我都要去太医院找人了。”
“是李伺缘送我回来的?他…怎么送的?”
“李公子抱着你回来的,不对,准确说是你死死抱着他,明明睡得那么死拽都拽不下来。小姐,你俩是不是…”
“不是!”许莺立刻否认,“什么也不是,别瞎说!”
“懂,明白。小姐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会保守秘密守口如瓶。”
“你懂什么呀懂,不跟你说了。”
许莺稍加整理着装,正好外面嚒嚒也到了,所有人聚一块跟着嚒嚒前往授课处。
许莺发现,随行队伍里多了两队卫兵,这些兵不是陈筑的御林军,好像是雷水监的人。
她小声询问旁的柳家千金,确认猜想无疑。据说这是殿下的命令,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
人人都以为是二皇子李零苑的命令,许莺却觉得这大概率是李伺缘的吩咐。那个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关照着她,纵然是她大哥也未必做到如此吧她想。
学习礼仪的地方是宫中西湖心的小庭院,这里风景秀丽,湖对岸正好是二皇子住所,不得不说这授课地点还真是选的极好。
嚒嚒扫视众人,一开口就给人以严厉感,“老身知道诸位都是重臣千金,但是到了这里,一切身份都是虚的,学习北契国的礼仪除了事关选亲,更事关两国邦交,不容有失。若是有人不听劝告或存心捣乱的,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周围雷水监的人除了保护你们之外,亦可惩治你们。想必雷水监的威名大家都清楚,监察大人亦在附近,诸位该怎么做心里有数了吧?”
“臣女定当遵从嚒嚒指示,诚心学习北契国礼仪,请嚒嚒指教。”众人一一回应道。
嚒嚒满意点头,这才开始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