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破灭
接连几日奔逃,身上又脏又臭。许莺早已疏忽了打扮自己,一路上为了安全甚至还要不惜扮丑。如今,在杨小七的捯饬下才总算有几分姑娘样。
杨小七亲手给她梳头盘发,戴上漂亮的首饰,插上玉簪,涂抹胭脂。而后杨小七还拿出了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用的羌族上好冰香料为她净心清神。
看着铜镜里美艳的女子,许莺一时间都有些认不出来那是自己。
心中欣喜之余,她也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疑惑:“小七,你我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似乎早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杨小七也并不惊讶。她一边挑选着其他服饰,颇为随意的回道:“你确实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却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
“很早以前?”
“是呀,大概是三年前。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忽然,我父亲带来一个人经过门口,我不小心一箭射到了那个人的头顶,只差一点点就伤到了他。当时我父亲就把我大骂了一顿,我从未见过父亲那样慌张的模样。而且我也立刻反应过来父亲带来的那个人身份不一般。也是事后我才知道那会儿他是皇上钦派的钦差大人,前来边关督察粮饷问题。”
说到这里,杨小七突然温柔的笑了笑,似乎想起那个人就倍感欢喜。
杨小七说:“当时我害怕极了,跟着父亲一块赔礼道歉,生怕祸及家人。不过那个人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打趣说,怪不得一大早醒来就左眼皮跳个不停,原来是有好兆头。他还对父亲夸奖了我的箭术,并且在事后亲自打造了一副弓箭赠予我。”
“所以那副弓箭你到现在都一直随身携带。”
“嗯。”杨小七笑着点了点头,“那是我从小到大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也是我最珍惜的礼物。而送我这份礼物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大哥,许纤。”
不一会儿,杨小七又带许莺去了另一个院子。那个院子里面摆满了许多的画作,而画中的人物,许莺一眼便认得。
那不是别人,这是她也心心念念的大哥。
在杨小七眼里,许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是这个世界上极为罕见的那种美男子,最主要的是还曾待她宽厚。曾教她射箭,读书,与她讲述大梁国都城的趣事。
而在这些有关于大梁都城的绝大多数趣事里面,许莺都是作为主角而存在的。
杨小七说:“你大哥他常年不在家,但他却时时刻刻都想念着你。虽然我那时候没见过许莺姐姐,却也能从他的口中所描述的内容大概想象到许莺姐姐的样子。其实那时候我真的还挺羡慕你的,能被他时刻记挂…”
听见这些话,许莺联想到许府与大梁国都城变故,顿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低声问:“我大哥他…现在还好吗?”
“不是很好,他被许无视废了手脚,丢下界河,幸得北契国的储君殿下出手相救才保全性命。而后殿下又拜托剑圣赵临州带着他前往羌族的秘密部落求医,前几日剑圣带回消息说,有望康复痊愈,只是羌族那位神医出价极高…但是没关系,大人说他有办法,而且我和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管。”
杨小七说着,仰了仰头,似乎在尝试憋回眼泪,甚至还在安慰她:“许莺姐姐不用担心,你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
许莺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结这伤心的话题,转而问杨小七:“你这些画都是凭借记忆去画出来的吗,能不能帮我也画一幅?”
“是的,当然可以呀。不过许莺姐姐想画谁呢?得是我见过的人才行,不然就画的不像了。”
“就是你之前也提到过的,北契国的储君殿下,李伺缘。”
“他呀!可以画,不过他一直带着面具,我也只能画他戴面具的样子。说起来好像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也不知是美是丑。”
许莺抿嘴笑了笑,几乎毫不犹豫的肯定回道:“美,特别美。”
“哦?”杨小七突然好奇了起来,“难不成你见过?”
许莺笑而不语,在杨小七再三逼问一下,才害羞的点了点头。
杨小七大惊:“你真见过啊?你没骗我?那可是北契国最强的一任储君,剑圣赵临州都败给他了。”
杨小七说着又贴近了低声坏笑道:“而且,听说见过他真容的第一个女子,是要嫁给他的。那许莺姐姐你岂不是…嘿嘿…”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许莺摇头装傻,催促着说:“哎呀你别再问了,快帮我画吧。”
“好好好,瞧你急得,我这就把姐夫给画出来。”
“…你别乱说…让旁人听见的…”
“听见就听见呗。真到李伺缘迎娶你那一天,总是要昭告天下的。未来的北契皇妃…哈哈…”
“挠你哈,让你胡说…敢不敢啦…”
……
虽然似打闹间的玩笑话,实际上,许莺心里确实还是满怀期待的。尤其现如今已经度过了大梁国的最后一道城关,距离北契国一步之遥。
她心里也难免会幻想,李伺缘若知道她来此,会亲自来接她吗?还是会埋怨她呢?
傍晚时分,丫鬟前来传话,说是剑圣大人回来了,让杨小七和许莺去正堂相见。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许莺心里倍感惊喜又极为紧张。彼时画也已画好,她小心翼翼的收好贴身收藏,而后随同小七一块前往正堂。
行至门口时,还未踏入,许莺就一眼注意到了堂内端坐的青衫男子。
此人满面胡须,正襟危坐,不怒自威。身后背着把细长木剑,腰间挂一褐色酒葫芦。
不用多想许莺便猜到此人就是剑圣赵临州。
许莺与杨小七进去,对其恭敬行礼。赵临州多打量了许莺几眼,并未说什么,而是先示意让她们入座。
正堂中除了赵临州,还有杨茫将军,赵辰重和赵真嗣在。杨茫命人备了茶水糕点,而后让下人全部退出门外。
此间已无旁人,赵临州一开口就道出一件惊天大事:“北契国所有入口全部被冰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据早时逃出来的人说,北契国的皇城志雷玛彻底沉冰,祸及其余四洲,震塌冰山,如今北契国已经毁于一旦。”
这消息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惊。尤其许莺更是不敢相信,第一时间激动起身追问:“这怎么可能?好好的皇城怎么会沉冰呢?北契国不是还有三大护法吗?李伺缘不是回去救援了吗?之前不是说李零苑发动兵变,怎么好好的会演变成皇城沉冰呢?”
赵临州说:“让皇城志雷玛沉冰沦陷的人,正是李伺缘!”
“你说什么…怎么会…”
“相传,北契国二皇子李零苑从大梁国挖走了李伺缘生母的尸体带回志雷玛,并以此设计害死北契皇,而后与护法银风,护法卡罗库一齐发动了北契国内乱。李伺缘带着几千人马一路杀回志雷玛,纵然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面对李零苑以先皇和生母尸体相威胁,一时也别无办法。”
赵临州说到这里,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我与李伺缘相识,两次切磋都不敌他,但我也很了解他的弱点,仁慈,重情义,重孝道。据说是李零苑对逝者不敬引起了李伺缘的震怒,最终导致李伺缘疯魔状态下毁了志雷玛。李伺缘的武学造诣极高,我从没见过他用出全力。所以,传闻说是他以一己之力让志雷玛沉冰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所以…李伺缘他是死了…还是活着?”许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脑海一阵恍惚,极为难受,她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她也不相信…
“生与死皆有可能。但眼下的情况是北契国所有的入口都已经封住了,哪怕里面有活人也出不来,我们外面的人也进不去。”赵临州说,“我还特意亲自去了各个入口调查,哪怕是往日最为宽阔的大道,如今也已经被冰山和雪山所埋葬。”
一旁的杨小七看许莺痛苦,自己也不好受,便想了个主意,询问道:“那我们外面的人能不能想法子把冰山和雪山凿开?如果我们在短时间破开口子冲进去救人的话,是不是还有希望?”
杨茫也表示愿意倾力相助,他说:“如今这埠里忒关的将士也闲了很长时间,若有机会我便派兵过去开凿入口。”
但赵临州听了却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定了这想法:“真正的问题在于志雷玛作为北契国的五大洲中心,主心骨沉冰,其余四洲会逐渐散开,即便我们强行打通入口,也无法踏入北契国四洲之中,我们要面对的更可能是冰川洪流。这埠里忒关地势极低,稍有不慎一旦洪流涌入,不止关内百姓要被淹死,甚至这洪流一路向南还会改变大梁国地势!”
越是听到这些话,许莺的内心就越是绝望一分。
她之所以不辞一路艰险也要逃至北契国就是为了李伺缘,可事到如今,希望破灭,她又该何去何从?
不等众人再多商讨片刻,门外忽有下人传报,报出又一噩耗:
“启禀杨将军,许无视亲自带着三十万兵马已至关外不足十里地安营扎寨!他命人前来传话,让将军在凌晨之前把许莺等人交出来,否则他连夜马踏城关,叫我们关内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