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了一会儿,女弟子似乎率先身有不适,将青羽一把推开了,叶飞音蹙了下眉,这二人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难道这是什么新的采补之术?只有妖族和魔族才会大兴采补,有个隐秘的门派合欢宗似乎也很喜欢用这种方法修炼,不过这种类似于邪魔外道的行为,是向来为仙门不齿的。
但无怪乎会有别有用心的歹人或者两厢情愿的私下秘行此事,叶飞音正待细究,就听女弟子吵着要下去了。
青羽却是好整以暇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道:“你亲我一下,作为交换,我就放你下去。”
那女弟子竟也并未拒绝,踮脚便在青羽颊边亲了一口,二人瞬间又和好如初的样子,一同御剑下山去了。
叶飞音微吟一声,似乎是两厢情愿的,看起来那个女弟子好像也不是被采补过的一副空虚模样,而且她的体质并非纯然,并不是个好炉鼎。
不是采补,青羽提到交换二字,难道这也算是一种交易?
叶飞音忽觉自己在山中闭关了百年,竟连低阶弟子的行径都有些摸不透了。
此时阎徊已然来到掌门厢房之中,今日仙门会武,附近虽然留了看守弟子,但并不算严密,何况就算严密,以阎徊的实力也是出入自如。
他很是轻易地进了拓成房中,然后在置物的架子上一阵翻箱倒柜,御令没寻着,却寻见一个设有禁制的本子,区区合体期的禁制,阎徊随手可解,在解了禁制之后,他看见扉页上写着一段字。
“今日仙门会武,我战遍各门各派也未见敌手,想来修仙也不过如是,决意拜入天剑山找寻剑意,天剑山才是强者之尊。”
原来不过是拓成所写的日记罢了,阎徊正要收手,谁知目光落到第二页上时,就看见了叶飞音的名字。
“偶遇一女子,天剑山钟灵毓秀,没想到生出的女娃也这么好看,听说她叫叶飞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阎徊皱起眉,又往下翻了一页。
“去寻上次偶遇的姑娘,没想到她拔剑便要战,这才是天剑山的弟子!”
“我输了,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后面几页的文字越来越短,却句句不离叶飞音。
“再次挑战叶飞音,我又输了。”
再往后面的每一页,几乎就只有一句——“再战叶飞音,败。”
阎徊突然了然,原来这两个人之间是这样的关系,拓成屡战屡败,所以才生了心魔,而叶飞音想必也决计不会对一个手下败将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愫。
明晰此事后,阎徊今日微有滞涩的心胸豁然开朗,将手记原封不动放了回去,而后又翻箱倒柜找起御令来,最后在拓成枕下寻到了。
掌门御令居然被放在枕边,阎徊刚要将御令收入怀中,就听见远远传来说话声。
事不宜迟,他瞬间抽身,离开了拓成的房间。
远远望去,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弟子,男的有元婴期了,女的则还在筑基,看模样亲昵,似乎是道侣之类的关系。
既然不是发现了他,阎徊正要离去,突然听见那男弟子说了一声:“师兄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谢我?”
那女弟子道:“你还想要如何?”
男弟子开口:“你亲我一下,这事儿就算了!”
“又来!!”那女弟子先是排斥,但很快又妥协,从善如流在男弟子脸上亲了一下。
寥寥几句话,看得阎徊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掌门御令,转身折返了山巅的山窟入口处。
叶飞音果然还等在那里,她信手拨弄着地上的花,动作堪称温柔。
阎徊心中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于是又升腾起来,他拿着掌门御令过去,在叶飞音面前晃了晃。
“拿到了?那我们进去吧。”叶飞音正要转身,就听阎徊叫住了她。
“等等。”阎徊斟酌着话语,他来的路上本来都想好了,可一对上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就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暗恼自己怎么能和那群小孩儿比……
只是既然开了口,阎徊突然很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定然是会拒绝的,可阎徊几乎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任何的情绪,便忍不住好奇,倘若自己这样欺负她,她是不是也还是一成不变?
于是,阎徊举着御令,对叶飞音道:“你亲我一下,我才给你。”
啊,电光火石间,叶飞音似乎参悟了什么,她并未犹豫,倾身便在阎徊颊边落下一吻,一触即分、轻薄无物,而后顺手从阎徊手中抽走了御令,坦然道:“走吧。”
唯剩下阎徊,仿佛被一道闷雷劈中,不敢置信地看着叶飞音潇洒离去的身影,再开口连说话的调子都变了:“你、你亲我?”
他生得素来十分冷厉,又是在魔界称霸多年,任谁都不会想到堂堂魔尊会因为一个吻而变得语无伦次。
然而叶飞音无知无觉,她拿到掌门御令之后便往山窟中去了,眼看就要一步迈入那禁制之中,亏得阎徊发现及时,立马变成了一个团子跳进了她的怀里。
脸上却还热烘烘的,连抬眼去看她一眼都变得极为别扭。
叶飞音将掌门御令放入相应的凹槽中,机关石门果然应声打开,里面藏的无外乎一些珍宝法器,只是叶飞音进入之后第一眼,便是落在墙根处那面书架上。
上面放着无数卷轴,有一部分是相关于天剑山的开山祖师爷以及多年来的历史,另外一部分则是记载世间许多传闻志怪与下界弟子们的所见所闻。
叶飞音寻了半晌,终于在一本讲解双修之法的卷轴中看到了有关极阴之体的记载。
“极阴之体,与万物兼容,却唯与极阳之体相对,”叶飞音喃喃着,一目十行,“若遇功法阻塞,修为不进,可尝试双修之法?”
阎徊轻微抖了下毛茸茸的双耳,把下巴搭在卷轴上一起看。
不过在那句之后,又有切记之言,说极阴之体极易被人采补,会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损耗自身,若对方并非全然可信之人,让她切勿与之双修。
这个当年拓成倒是早就告知过她了,前面的话今日也有了验证,她连阎徊的魔元都能吞噬容纳转为己用,那为何这些魔气不成?难道是她自身修为不足的原因?
费心进来一趟,没想到这禁地之中所讲极阴之体相关也是少之又少,叶飞音正待放弃,余光却又瞥到一本卷轴,写着极寒之境四字。
她将这本卷轴拿起来细细翻阅,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冰焱晶?”阎徊也看见了,“看来咱们不用费力杀冰貘,也能寻到修补你灵根的法子。”
叶飞音默认,看来下个月的极寒之境,她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还算没白来。” 叶飞音把极寒之境的全卷都看过,按照原样放了起来,便同阎徊一并出了禁地。
掌门御令自然是要重新再放回去的,他们在天剑山耗时已久,想必前面的斗法大会都要结束了,两人离开之际,叶飞音站在云端之上,往下看了一眼,今日斗法的得胜者已经选出,乃是一名水灵根的少女。
她轻轻叹息一声,回过了头。
今年的仙门会武,各派所来者最高不过长老级别,各门各派的掌门及元老级别的人物,此刻却都汇聚在凌霄宗。
“莫掌门可是还未出关?”玄机阁掌门华星河神情凝重,掌中燃了一条玄黄色的符纸。
凌霄宗一位长老徐青杨道:“掌门闭关百年有余,曾言是浩然之劫,只怕轻易不会出关。”
“怎么样?”霓裳殿掌门南宫绫见华星河脸色不对,问道,“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华星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殿中的诸位,道:“造化之力未破,神龛尤在。”
此话一出,聚集此地的所有元老级别的人物都露出了或是震惊、或是惊惧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已经是第三次了吗?神龛怎么会还在?”
“我就说过!当年就不该引她去天剑山!拓成那小子跟我们压根不是一条心!这中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纰漏!一定是!”
南宫绫瞪了大喊大叫的此人一眼,复又看向华星河,道:“你可知为何会出现这种纰漏?当日我们不是亲眼看着她陨落,被造化之力所伤,身死道消了吗?”
“或许是三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华星河沉吟一声,满脸凝重,“亦或是……叶飞音根本没死。”
“这不可能!”徐青杨断然否决,“一定是她功力不够的缘故,这百年来她一直都在闭关,谁知道她在闭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心神不稳,境界跌落了也说不定!当年祖师爷不是说,三次或许未必能成吗?”
华星河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还需再策划第四次了。”
“这回由谁去寻她的转世?”
“我去!”徐青杨道,“我亲自盯着她!”
南宫绫断然否决:“不行!莫掌门与她有私交,难免生出变故!还是我去引她。”
“那便辛苦阿绫了。”华星河微微点头示意。
殿宇之中,法华殿的住持修缘亦在此地,他已十分年迈,此行前来凌霄宗只带了一个新收的小弟子罢了。
人群散去后,小弟子问修缘:“师父,他们这些人,在找谁?”
修缘很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小徒弟懵懂无知的双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若回到当年,他真不想再与这些人踏上同一条船,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当年觉得是对的,可如今修缘却没了方向,只觉得宛如瀚海行舟,这几千年来未见有半分进益,反倒在原地打转,深陷旋涡之中了。
“走吧,我们回去。”修缘道。
只是话音刚落,华星河就在身后叫住了他。
“住持。”华星河站在阶上,抱手看他,“您觉得,咱们这次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修缘面色微变,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来,只是在转过身后已经恢复如常,自如道:“世界的一切都自有机缘,许是这次机缘不够罢了。”
“是吗?住持也觉得只是出了点意外?”华星河眉梢微挑,眼神却暗沉得很。
修缘深吸了口气,继续了自己的回答:“毕竟,三世轮回,其中包含诸多因果,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听他这么讲,华星河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笑道:“住持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