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不行。”沈澈淡淡道，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
“你……你怎么可以用温柔的语气说这么无情的话！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夏知愈红着眼眶，拼命挤出两滴眼泪，伸出纤细的手指控诉，小脸满是委屈。
沈澈不为所动，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水，“我答应过江阿姨照顾你的，小姑娘不能喝酒。”
“我都21岁了！成年了！”
“你大学还没毕业。”
真是见鬼了，狗子的心肠怎么变得这般冷硬了？以前她使这招百试百爽的！装委屈不行，那装可怜总行了吧？！
夏知愈憋回了眼泪，身子前倾，双手一把抓住了沈澈正在烤肉的手，眨巴着大眼睛，软声道：“狗子，你就让我点一瓶啤酒吧？你不知道我多可怜，长这么大连啤酒是什么味道都没尝过！只要你不告诉我妈，她就不会知道的！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嗯？”
沈澈怔了怔，垂眸看向那双正摇晃着自己手腕的小手，没有说话。
狗子怎么还不答应！也不说话，他是木头吗！夏知愈这下真的生气了，也懒得装可怜。
她迅速收回手，抱臂冷笑，“我就要点啤酒！你该不会这么没义气出卖我吧？别忘了当初你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一身泥，是谁帮你瞒着家人的！”
沈澈抬头睨了她一眼，“我记得我是为了帮某人取挂在树上的风筝，才摔了下来。”
夏知愈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睁大了杏眼瞪着他，字一个一个地从嘴里蹦出来，“狗、子，你、记、性、真、好、啊！”
眼看小姑娘又羞又恼的，就差甩袖离去了，沈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不再逗弄她，招手对服务员道：“麻烦来一瓶啤酒，谢谢。”
本来正恨得牙痒痒的夏知愈闻言，迅速换上笑脸，一双杏眼变成了星星眼，甜甜道：“我就知道狗子对我最好了。”
“再卖乖也没用，只准喝一杯。”沈澈打开啤酒盖，倒进新杯子里。
弥漫着醇香的澄澈液体倾注而下，夏知愈迭声喊道：“再倒一点......继续......唉，别停呀！都还没满呢！”
“差不多了。”沈澈旋上啤酒盖，将杯子推给她。
夏知愈连忙拿起杯子，仰头喝下，浓郁的麦芽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有些甜，又有些苦，这清爽的口感让她忍不住喟叹，“原来啤酒是这个味道呀！”
沈澈心里一动，“你还真没喝过啤酒？”
“可不是吗！你以为我骗你啊？大学离家近，我天天在江女士眼皮底下讨生活，稍微回家晚了都不行，更别说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了，就算她准许我参加吧，也是不准喝酒的，如果我偷偷喝了，就得家法侍候！呜呜，我真是好惨啊，狗子！”夏知愈一边哭诉，一边悄悄地朝酒瓶摸去。
沈澈把酒瓶拿了起来，挑眉看向她。
夏知愈讪笑：“这杯被我喝完了，都还没和你干杯，庆祝我们重逢呢！”
“我不喝，得开车。”
“那你就以茶代酒好了，我不介意。”夏知愈说着，又再伸手去拿酒瓶，手还没碰到，便看见他主动给她倒了酒。
夏知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狗子，你认真的？
沈澈给自己的杯子加了茶水，举着道：“不是说要干杯吗？”
“对对！”夏知愈也不再纠结，连忙拿起杯子，“庆祝我和狗子久别重逢！祝我们友谊万岁！”
沈澈的心沉了沉，随即想把举起杯子的手缩回来，然而小姑娘动作迅速，“叮——”，两个杯子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澈眸光微深，把杯子放了下来。
夏知愈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垂眸看见他的茶杯似乎分毫未动，不由得诧异，“狗子，你怎么不喝？难道我们重逢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呢？”沈澈拿起酒瓶，继续为她续满。
夏知愈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再纠结他有没有喝的问题，乐呵呵地继续喝起了啤酒。
“别光喝酒，吃些肉。”沈澈重新加热烤盘，继续烤牛肉。
一瓶啤酒见了底，夏知愈的脸红扑扑的，似是染上了胭脂，她举起酒瓶倒了倒，“咦？酒呢？”
沈澈拿走酒瓶，“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可以喝！”夏知愈睁着一双杏眼瞪着他，平时灵动狡黠的眼眸此刻变得迷离，两腮绯红，发丝零落，而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好像熟透的樱桃。
沈澈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唤来服务员买单，然后扶起夏知愈，“小鱼，回去了。”
“不回，不回，我还没喝够呢！”夏知愈推开他的手，想再度回去坐下，但醉意奔涌，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他怀里。
他长得高，虽然身型清瘦，但肩膀很宽，娇小玲珑的她撞入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咪。
那散落的发丝拂过他脸颊，激起细碎的痒意，似是要蔓延至他心里般，和鼻尖萦绕的清甜果香一样，久久不愿散去。
“咦？这什么声音……”耳畔传来“咚咚咚”的擂鼓声，像急促的骤雨，又像轰隆的雷，砸得夏知愈越发眩晕。
她扬起酡红的小脸，晃了晃脑袋，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双小手抵在他胸膛胡乱摸着，“这墙好烫手……怎么还会发出声音……”
沈澈的心骤然紧缩，又再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犹豫了一下，揽住她的手臂，慢慢朝店外挪去。
打开副驾驶门，沈澈正准备将夏知愈扶进去，偏偏又被她缠住了胳膊，嘴里还不断嘟囔着：“我还要喝，干杯！”
沈澈无奈，道了声“失礼”后，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迅速塞进了副驾驶座，再扣上安全带，正想起身离开关门，夏知愈又伸手压住了他的背，使劲揉扯他的头发，“嘻嘻，狗子……”
这一顿折腾，差点把他压在了她腿上。
沈澈顿时紧张得连呼吸也忘了，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挣脱开，连忙逃也似的关掉车门。
回到驾驶座后，他单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扯了扯领子，轻轻地喘着气。
从饭店到取车不过几米的距离，他竟然像是跑了800米一样。
抽出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他侧头看向夏知愈，见她没再乱动，只是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于是便稍微放下心来，启动了汽车。
怕她难受，他不敢开得太快，但慢慢倒退的街景还是让夏知愈难受得晃了晃脑袋。
“小鱼，你觉得晕就靠着睡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家？”夏知愈歪头想了一会儿，连忙挥着手嘟囔，“我不回家……我要……”
话没说完，她就被外面的广场舞吸引，手忙脚乱地摁下了车窗，跟着吼了起来，从“苍茫的天涯是我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到“大王叫我来巡山……”
一直唱到累了，才歪头睡了过去。
沈澈一边得开车，一边得分神防着她朝窗外探头，耳边还传来她那算不上鬼哭狼嚎，但实属不算好听的歌声，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直到她安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嘴角一直向上扬着。
他抿平了嘴角，笑意却又浮现至眼底。
回到小区地下停车场，他熄了火，侧身轻轻推了推夏知愈，“小鱼，醒醒，到家了。”
夏知愈“嘤咛”了一声，转了转头，砸吧砸吧嘴，又再睡了过去。
纵然星市毗邻大海，夜晚海风凉爽，但毕竟已是初夏，空气依旧有点闷热，人不宜长时间停留在车内。
沈澈想了想，只能下车将夏知愈抱了下来，再背起来。
幸好此刻的她犹如一只熟睡的小猫咪，安静地伏在他背上，软萌乖巧。
进电梯口，按了楼层，抵达家门口，摁捺指纹，开门进屋，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顺利。
沈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夏知愈放在沙发上，正想起身离开，脖子却被突然缠住。
他一个踉跄，伏在了她身上，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进门时亮起的声控灯早已熄灭，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只见夏知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杏眼直愣愣地看着他，似醒非醒。
醉意让她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如同水洗过的琉璃珠子般澄澈透亮，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娇憨，看起来很纯真无辜。
幽暗静谧空间里弥漫着的清新果香，似是到了成熟期，散发着鸢尾花淡淡的甜腻尾调，犹如恋人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沈澈呼吸一滞，艰难地移开视线，撑起身子，想要远离。
那双缠着他颈脖的小手，又转移阵地，捧着他的脸颊一顿揉搓。
只见小姑娘半眯着眼，扬起的嘴角让腮边的嫣红飞了起来，“狗……子，今天……见到你，我好……开心呀！你开心吗……”
沈澈撑着身体的手肘晃了晃，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不受控制地从胸腔蹦出。
似是得不到回应，令小姑娘很委屈，只见她又软声道：“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带着朦胧迷离的醉意，捧着他脸颊的手也是软绵无力。
沈澈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缓步走向卧室，轻轻放在了床上。
晚风柔柔吹起鸽灰色纱帘，朦胧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轻吻小姑娘沉睡的侧颜。
她就这样突然而至，闯进他期待已久的梦里。如果不是那浅浅的呼吸声，他还以为这又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沈澈凝视她的睡颜良久，轻声低喃：“能和你重逢，我也很开心，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