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咖啡屋包厢里。
两人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
气氛沉静得诡异,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良久,沈澈皱了皱眉,冷声质问:
“说吧,你来做什么?”
秦紫兰不悦地沉着脸,“多年没见,你就是这样对你母亲说话的?”
“从八岁那年你抛下我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里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沈澈语气平静冷淡,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闹的孩子了,再次提起这件事,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秦紫兰眼里闪过一丝愠怒,“当年我说过带你离开,是你自己命贱,情愿跟着沈云山吃苦,也不愿跟我回秦家享受荣华富贵!”
当年她念大学时情窦初开,对长相俊美、才华横溢的沈云山一见钟情,不惜放弃家里的锦衣玉食,违背父母的意愿,执意嫁给他,和他私奔到大西北。
原以为她会过得幸福快乐,殊不知大西北条件艰苦,她吃尽了苦头。这还罢了,沈云山那混蛋眼里只有搞研究,对她和儿子不闻不问,一个月能回家一天算不错了。
昔日的恩爱,在柴米油盐和疏于见面中慢慢消失殆尽。
她开始怀念起江南水乡的繁华。
她后悔了,于是选择了离婚离开。
离婚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凭什么现在儿子只恨她?
“如果不是沈云山眼里只有工作,三天两头不着家,我会离婚吗?”秦紫兰恨道。
沈澈皱了皱眉。
父亲确实沉迷于研究,忽略了家庭。
当初父母离婚后,他就仿佛成为了无人照顾的孤儿,如果不是夏叔叔一家收留,他估计都不能好好长大。
但是,父亲是为了科学事业献身,他没办法指责。
而母亲当年确实有问过他愿不愿意跟她离开。
但当时她的眼眸里没有希冀期盼,只有心虚犹豫。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摇头拒绝时,母亲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她不愿意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回去,自那以后,更是对他不闻不问。
一开始他有恨过她。
但是夏叔叔一家用温暖消除了他内心的恨意,小鱼更是像小太阳一样,驱散了他所有的伤痛阴霾。
所以,那些曾经不愉快的事情,他如今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想起那个可爱的人儿,他眼里泛起一丝温柔,只想尽快回到她身边。
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担忧害怕。
于是,沈澈再次冷声问:“你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秦紫兰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呵呵,你是想赶紧回家见你的心上人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沈澈抿了抿唇,如浓墨般的眼眸冷冷地直视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吗?不知道江燕琳发现自己一时好心,却养了只白眼狼会怎样?以她的性子,你觉得她会愿意你和女儿在一起?”
被说中了心事,沈澈心底一沉,神色冷峻地站了起来,抬步就要离开。
“站住!”秦紫兰怒喝。
沈澈脚步没有停留。
秦紫兰咬了咬牙,放软了语气,“我离婚后虽然再婚了,但并没有再生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打理公司,并和林家的小女儿结婚,等我死后,我手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
沈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懒得再听下去,大步离开包厢。
秦紫兰气得站了起来,朝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不复一丝雍容优雅,“沈澈!你给我站住!你和你那死鬼老爸一样,都是命贱,放着荣华富贵不要......”
-
听到摁密码的声音,一直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夏知愈连忙走了过去。
“阿澈,你没事吧?”说着,她紧张地上下打量他。
沈澈心里一暖,安抚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秦阿姨找你什么事?”夏知愈迟疑了一下,担忧地问。
“没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夏知愈抿了抿唇,想起秦阿姨说要沈澈回去继承家业,还有娶什么富家千金的话,心里越发不安,但是他显然什么也不想说。
她向来性子直,心里存不住话,正想追问下去,只见沈澈扯了扯紧扣着的衬衫领口,神色疲惫道:“小鱼,你当她没来过就行,不用放在心上。我先去忙工作,一会儿再做饭。”
夏知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沉默地点了点头。
-
夜里,夏知愈辗转反侧。
起身前去饭厅倒水喝时,余光看见阳台似乎有个人影。
她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只见沈澈倚着栏杆,身影落在朦胧的月色中,侧脸轮廓忽明忽暗,指间闪烁着一点猩红星火,空气中飘荡着雪茄独特的淡淡气味,闻起来忧郁落寞。
夏知愈怔了怔。
相处这么过,她知道他性子克制,从不抽烟,除了必要的应酬,很少喝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究竟在烦恼什么?
这段时间他对她这般疏离,究竟是因为什么?
自小一起长大,虽说十六岁后分别了数年,但再次重逢也毫无隔阂、熟稔如初。
她原以为她是了解他的。
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懂他。
沈澈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余光看见站在落地窗边的夏知愈,顿时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雪茄摁入烟灰缸中熄灭。
他走了过去,挡住了吹来的风,“小鱼,你怎么还不睡?”
语气温柔平静,恍若刚才她感受到的愁绪是错觉。
夏知愈抿了抿唇,“我出来喝水。你呢,怎么那么晚还没洗澡?是有什么心事吗?”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白天那身白衬衫,只不过没有束在腰间,而是慵懒地垂下,被夜风吹得微微掀起,更添了几分清冷。
沈澈怔了怔,不自然地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故作随意道:“没有,遇到个有点棘手的案件而已。”
他依旧什么也不肯说。
夏知愈垂眸掩去眼里的失望,“我回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沈澈看着她黯然的背影,心尖一阵抽痛。
他伸出手想要挽留。
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停住了脚步。
-
前台员工拨通了沈澈办公室电话,“沈律师,有个叫陈琳的女士找您。”
“说我在开会。”
“女士,沈律师在开会.....”前台员工还没说完,电话被一只嫩白的手抢了过去。
“沈澈,是秦阿姨让我找你的。”
话筒那头沉默了一瞬,语气透着冰冷,“等着。”
“哼哼!”陈琳抬着下巴,将电话还给前台员工。
前台员工愣愣地接过电话,更让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沈律师大步走了过来,和女孩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走出了律所。
几个女同事纷纷走上前来吃瓜。
“那女孩是谁?沈律师怎么会见她?还和她一起出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抢电话的女孩。”
“难道是沈律师女朋友?”
“不会吧?沈律师一开始并不想见她的,是她死缠烂打。再说了,沈律师的女朋友不是姓夏吗?”
......
咖啡厅。
沈澈神色冷然,语气如寒冰侵骨。
“陈女士,我不知道秦女士承诺了你什么。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
陈琳骤然打断,“所以我从哪里来,就滚哪里去,对吧?”
沈澈挑了挑眉,双手抱胸看着她。
陈琳撇了撇嘴,“你不想联姻,以为我想吗?如果不是老头子逼我来找你,我才不来呢!秦阿姨和我说了,你有个小青梅,你喜欢她,而我也有喜欢的人,不过老头子不准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们合作吧?”
“没兴趣。”沈澈毫不犹豫地拒绝,起身离开。
他知道秦紫兰不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一点也不想和她,以及她所有的一切扯上关系。
“喂!你别那么快拒绝......”
这时,夏知愈从二楼走了下来,恰好和正在离开的沈澈碰个正着。
“阿澈?”
“小鱼。”沈澈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
下一秒,手臂被突然缠住,旁边响起陈琳挑衅般的声音,“我叫陈琳,很快就要和澈哥哥联姻了,你是谁?”
“别胡说!”沈澈冷着脸,甩开她的手。
再看向夏知愈时,脸上染上了焦急,“小鱼,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夏知愈的目光落在陈琳身上几秒,随后平静地朝沈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和她没关系。你们有事先忙吧,我回公司了。”
陈琳愣了愣,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孩就是沈澈的小青梅,她就是故意威胁沈澈,想让他答应和自己合作的。但是这个女孩为什么一脸淡定?
难道她猜错了,这个女孩不喜欢沈澈?
沈澈看见夏知愈没有生气,脸上甚至平静淡定,看起来毫无在意,心里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慌了。
他连忙快步追上去。
咖啡屋侧边小巷。
沈澈拉住她的手臂,“小鱼,你听我解释......”
夏知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我......”沈澈语塞。
难道他要告诉她,秦紫兰想让他回去打理公司,并且和林氏联姻?
“是秦阿姨想让你回去联姻继承家业吧?”
沈澈惊愕,尔后脸色一沉,“她跟你说了?”
夏知愈点了点头,“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不会回去,更不会联姻。”
“嗯。”夏知愈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
沈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更慌了。
他再次拉她的手,阻止她离开,“小鱼......”
夏知愈抿了抿唇,仰头看向他,眼眸含着期盼,再次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疏远我吗?”
“我......”沈澈身子一僵,欲言又止。
又这这样。
夏知愈眼眸满是失望,她垂眸,一点一点扯开他的手指,转身欲走。
“小鱼,你听我说......”沈澈霍然收紧手指。
“够了!我不想听!”这一刻,夏知愈终于伪装不了平静。
她努力仰着头,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落。
“阿澈,你说我像飘忽的云,让你抓不住。你何尝不是?我原以为我表现得够直白了,我那么主动、不顾矜持,但你一次又一次的若即若离。我也会累的,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甚至……我怀疑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不是!你不是一厢情愿!小鱼,我……”沈澈心疼地抱着她,眼眸里满是愧疚自责,“晚上回去后,我完完本本告诉你,好吗?我发誓以后不会再瞒住你任何事……”
然而当他傍晚回到家时,发现夏知愈不仅没在家,房间里的行李更是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