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该为谢家报仇了
听到质问,云英九眼睫颤了下,声音沙哑:“孩儿无能,被赵家声东击西耍了,杀的那些都是下属,在那附近确实没找到赵氏本家的人。”
忍了许久不吭声,一旦开了口,喉咙的血腥气便往脑门冲。
她闭上眼忍了忍,忍过了那个难受劲儿,再睁开,染血的鞭子已经在眼前了。
“英九。”云溪蹲下来,神色竟缓和了一些。
但云英九并没有露出感激欣喜之色,而是垂眼,预料一般看着云溪袖中拿出小巧青瓶,亲自倒出一粒棕色药丸,左手拿着喂进她嘴里。
这时候,云溪才会像一个温柔的娘亲。
云溪扶着云英九的脸道:“你知道娘为何只对你寄予厚望,为何要你勤苦修炼去灭赵家。裳儿体弱,就算你眼里没有我,也定会把裳儿放心尖上……”
云英九仿佛隐忍般狠狠咽下药丸,抬起眼,眼神闪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阴狠。
又在拿云裳缨压她。
这个虎毒食子的女人。
云溪又道:“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这般对待你,你早就恨我了。左不过你放不下裳儿,因为你在这赋笙州里再没更亲的人了。”
“云逢椿不过是个贱婢的孩子,”话音刚落,她抚到肩膀的手用力摁下,疼得云英九趴下去,以跪拜的姿势对着她。
云溪道:“你也不过是当他做左膀右臂,那弟弟之情怕是深不过裳儿。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她站起来,取出帕子擦手,“我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逍遥快活,尽快铸把剑给她,谢家在赋笙州待太久了,迟早会知道我们的事。”
她说的是“我们”,云英九也脱不了干系。
她早就在云溪的支配下,双手夺了不少人人命,只是……她不愿裳儿也是这般。
可她没有办法。
云英九头僵硬地点在地上,五脏六腑挤压,加上背上的伤,乱了她的话音,“孩儿遵命。”
“起来吧。”云溪此时的语气悠扬毫不在乎的样子。她道:“你爹昨日又下赋笙州了,到今日还未归,出了什么事去看看。”
云英九艰难起身,“孩儿已经去探过了,爹去了青楼,包了个新来花魁的身,还未过瘾,便支使我们回来了。”
闻言,云溪脸色铁青,竟是当着她的面便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祖父也是那般德性!云家能迁至中原,就是因为他们几个没用的畜生!”
云溪又下了命令:“明日便去把那青楼端了!说什么也要把你爹带回来,若是他不回来,你尽管卸下他一只腿,问责下来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孩儿遵命。”云英九一扯嘴角,笑了。
她正有此意。
“赵家消失那几个地方再派人去蹲守,势必要杀个片甲不留!”
“是。”
最后她才仿佛恩赐一般,“下去处理伤口吧。”
“孩儿退下了。”
云英九打开房门,外面乌泱泱跪着十几个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个,全是女人。
——她的暗卫。
见她出来。为首的人立马上前:“大少主。”
晚上的冷风一吹,背后被打烂的地方既冷又痛痒,云英九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一看,瞬间勃然大怒,瞪向紧闭的房门,眼里的凶光简直能化作实质,将里面的人碎尸万段!
有人见状,打抱不平:“蛇蝎心肠的女人,简直不把大少主当作亲生骨肉看待!”
云英九抬手制止,道:“先回去吧,治完伤还得下山收拾老子的烂摊子。”
听此一言,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憎恨嫌恶。
……
空气忽然变得闷热焦灼,云裳缨闭着眼浑身颤抖,害怕地躲避什么。
梦中,谢季无拖着通体黑亮肃杀的拂若,一身玄色劲装走进曲水园,周围全是火红的烈火,衬得他仿佛地狱来的罗刹。
他脸上丝毫没了谦逊儒雅,君子之风。
云裳缨拖着绵软的身子在地上爬,看到倒地的酒杯,忽然明白了过来。
谢季无给她下了迷药!
她调动全身仙力,恢复精力后爬起来,刚到门口,被门外满地的尸体震住了。
谢季无站在中间,察觉到缓缓扭过头,粘满血的脸阴森地笑了,“醒了啊小少主。”
“你都做了什么。”云裳缨走下台阶,几步内,衣摆便被染红了。
不慎踢到一具尸体,她认出是服侍自己左右的女修者,登时怒不可竭:“谢季无!”
话音刚落。
她的脖子瞬间被扼住了。
谢季无瞪着她,恶狠狠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你们云家又做了什么!”
“我?”云裳缨说完,忽地脸色大变,嘴角涌出血。
不是谢季无掐的。
而是体内一旦仙力运作,便悄无声息地蚀骨断筋,连她也察觉不到。
在此之前,谢季无还给她下了毒。
他偏偏就是要她看着赋笙州毁于一旦。
见她如此落魄,谢季无冷笑:“赋笙州原是赵家的,如今也该还给他们了。”
“而我。”谢季无凑近了道:“也该为谢家报仇了。”
下一刻,胸口忽地一空。云裳缨低头看着一把剑刺穿她。谢季无似是觉得不解恨,御剑,连带着她一起飞到红木桩上顶着。
那个高度,只要她一抬眼,便能看到不远处沦陷火海,哀鸣遍野。
云氏本家大部分人都在那。
云裳缨痛苦不堪,不敢抬头。
谢季无在底下看着她,笑道:“你。”
“死不足惜。”
“嗬——”云裳缨猛地惊醒,抬手一抹,并没有汗水,可身上冷汗却冒得厉害。
忽然,她想到云家残暴顽劣,灭人满门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若她真的按照所谓的系统计划改变谢季无,但云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呢?
那她岂不是助纣为虐?
可云家如同一座大山,岂是她能轻易扳动?
她缓过劲,想起今日还得去看望阿姐,只能先将困惑放一放。
家母自小对阿姐格外严厉,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听说昨夜阿姐被关在正殿好几个时辰,出来后被她的手下扛回去,看来伤势极重。
云裳缨下床,手碰到床褥边有处硬硬的东西,掀开一瞧,是本小册子。
不禁心中疑惑,自己前世并未在床褥下藏过东西。
于是她抽来翻开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瞬间惊掉下巴。
十月二日。
今日大哥说谢家也要举家迁进赋笙州,心中不快。
谢家有两个男儿,大的叫谢季无,没礼貌不正眼看我,小的叫谢青与,生得好看,脸色却极白跟个吊死鬼。
次日记得让药铺仙医给他补气血的,偷偷给他送去。
十月五日。
被罚跪了。因爹去抓打胎方发现贵重的药草都没了,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是我。
爹说我出生在云家,必须事事都为云家着想。谢家已日暮途穷,只能沦为云家的玩物,没必要浪费奇珍异宝给他们。
他还让我去打断谢季无的腿,否则断的就是我的。
十月十六日。
谢季无腿好了差不多,我去看他,他竟口出狂言让我滚,甚至道有种把谢家全都撵走,他不想和云家扯上半点关系。
幸亏我捂住他的嘴,免得被云濯听去。
可他竟咬我。
骂我不知羞。
晚。
寝不安席。
气的。
都说谢家教规森严,怎的谢家大少爷却不是那般,满口胡言乱语。
必须治治他。
若下次再如此,被家中大哥阿姐听到,便有了罪名灭他满门了。云家不能再杀人了。
十月十七日。
给了他一个教训。
谢季无在沐浴,我偷走了他的衣裳,将他踹回池子,只丢给他一件姑娘的衣裳,让他穿着那个出去。
可他还是恶语相向。我便一件也不给他,还让姑娘们围着他的池子看。
不过,谢家祖上不愧是神帝禁军护卫之首,骨子傲然狂野,宁死不屈。谢季无硬生生在池子里扛了五个时辰,昏迷了被云濯扛出来,醒来也不吭声。
第二日。
他话变少了,也规矩多了。
不骂我了。
可阿姐说谢家那还能人算人,自进了赋笙州后,就是云家去猎物时的炮灰。
若是我有半点心软,她便要亲自杀光谢家。
十月二十日。
我以切磋的名义,伤了谢季无。
借此给他和其他人送药,以防万一,支走云濯买了相应的放回去。
十月二十五日,大雨。
这谢季无性子实在古怪。
我不过就见了谢青与,同他说几句玩笑话,他便着急慌忙支使我离开。
我失言说了句,要谢青与做我的伴读。
他竟在曲水园跪了一夜。
求我打消那个念头,有什么招式尽管冲他去。
次日。
谢季无病了。
谢家家主和夫人也好似病了,但并不是疫病。
而是娘唤了他们二人,要他们同云家去仙猎。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
十月二十八日。
大哥的生辰快到了,他近日去虞家频繁,许是兴起想要学学巫医之术。我想摘急墨峰的汤莲送给他。
……
这竟是一本日记。
她前世从未写过,可字迹确实是她的。
“任务提示:请前往急墨峰斩杀全蚀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