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走入了殿中，我方才明白，为何此殿要叫做星辰殿。

殿内也是以天青色大理石为主，墙壁和天花板上，却镶嵌着数以千计的夜明珠，直如浩瀚的星汉一般，璀璨夺目。夜明珠在隋末唐初千金难求，这颉利可汗居然一下子就弄到了数千颗，还以它们装饰宫殿，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北地天黑得早，此时已近酉时，天已几乎全黑，而殿中却亮如白昼，丝毫不用灯火。更为难得的是，殿中是一片清澈的池水，夜明珠的光芒映在池水中，美得让人心醉。在这一片浩瀚的星海当中，我几乎迷失了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崖下湖边，和颉利可汗一起并肩看星星的时光。心底仿佛有哪个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

殿中湖水的两边，已整齐地坐满了突厥的文武百官。看到颉利可汗引领我和晋阳公主走入殿中，大家都齐刷刷地站起，鞠躬行礼，用突厥语恭敬地山呼万岁。颉利可汗心情极好，微笑着令他们平身。我向下看去，只见那群武将中，颇有几人看着眼熟，应当是我当日在晋阳城外突厥营中见过面的。只希望他们万万不要认出我来。

殿正中上首是并排的两个黄金宝座，想来是可汗与王后的位置。我本待自觉地坐到右首空着的主客位，谁知颉利可汗却拉着我向上首后位而去。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本宫原应坐在右下首，岂可上座？那是王后的位置，本宫坐在那里，于礼不合。”颉利可汗笑道：“你们大唐我不知道，在突厥这里，什么礼还不是本王定的？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客随主便，本王说你该坐在哪里便该坐在哪里。”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我坐在了他身边。我一时十分尴尬，余光瞥见晋阳公主一脸不可置信，愣在了那里。而底下的突厥群臣，则大多脸现不豫之色，却依旧鸦雀无声。

有一人却站起身道：“王兄，秦王妃虽远来是客，岂可居此阏氏的位置？你如此做，将置王嫂于何地？”想也不用想，说话的正是那兰莎公主。她特意以汉语说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我和晋阳公主听的。虽然明知兰莎公主对我敌意颇深，但她说的确实也在理。整个突厥估计也只有这与颉利可汗一母同胞的兰莎公主，敢说出这人人心中所想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颉利可汗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只端起酒杯对我笑道：“王妃远来突厥，一路辛苦。这杯敬王妃，本王先干为敬。”我无法，也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颉利可汗笑道：“王妃依然是好酒量。还不快再给王妃满上。”我目光所及，兰莎公主见颉利可汗并不理睬她，只得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退回了座位，闷闷地喝酒。晋阳公主也默默坐在了右下首原本我该坐的位置。

不多时筵席开始。歌舞开场，各种美食流水般送上来，不仅有精致的汉族菜肴，更有突厥特色的美食，如烤肉，奶酪，囊等等。颉利可汗不停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谈笑风生，给我介绍每道突厥美食的典故，显得心情极好。下面的人则都是心情复杂，很少有人能开怀畅饮。可想而知，大多数人应该已经隐隐猜出了我与颉利可汗的关系，即便没有在晋阳城外见过我的，也应该见过颉利可汗绘的那副我的画像。即便没有见过那画像，单看今晚颉利可汗对我和晋阳公主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了。我自然是如坐针毡，尴尬万分，勉力微笑应承着，各种美食都失去了味道。

酒过三巡，百官中坐于上首的一位老人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用汉语向我致礼道：“秦王妃远道而来探望我们王后，我突厥上下，倍感荣幸。下官虽与秦王殿下素未谋面，但久慕秦王殿下用兵如神，年少有为，好生景仰。不知秦王殿下近来可好？”

颉利可汗收起了笑容，眯起了眼睛。很显然，这位老人是在提醒他，我是个有夫之妇，他与我这般亲近，于礼不合。他淡淡地对我说：“这位是我的叔父阿密特，也是我突厥当朝的相国。”

我起身行半礼道：“相国有礼。我家殿下托福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