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车窗外灯光和车流风驰电掣般地闪过，苏琳玉眼前一片混乱，徐家凯的话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印象中最近一次哭是看到徐家凯坐上轮椅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真的心疼徐家凯，从来霸道又固执的男人，现在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那该是怎样的耻辱和恐惧。她当时蹲在徐家凯的跟前，看着他被毯子盖住的双腿，想伸手去摸一下却不敢。她怕她的这个动作会让徐家凯暴怒。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徐家凯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不能行走的事实，这些年的行动限制也让他变得越来越冷酷。过去，她一直认为虽然他向来冷酷，可对自己总还是不同的，可是今天他让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除了他自己的儿子，那个男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眼前基本只能看清模糊的红红绿绿的影子的时候，苏琳玉仍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之前压抑的情绪通过在车流中的穿行和超速似乎得到了释放，这种感觉爽快极了，她仿佛找到了年轻时候摸爬滚打的酣畅。
油门狠狠地踩下去，发动机迸发出一声低吼般的轰鸣，苏琳玉带着内心的极度愉悦，不管不顾地朝前一路疾驰。
车身骤然一顿，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撞击声，她心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在身体撞上方向盘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徐升把车开进徐宅，看到一楼客厅和楼上书房都亮着灯，老赵来给他开门的时候，他朝楼上努了努嘴，老赵心知肚明，答道：“在等你呢。”
徐升一惊，表情夸张，拿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找我？干嘛？”
老赵低头一笑，不说话。
徐升的一根手指头转而指向低头闷笑的管家，“看不出来呀，你竟然是这样的老赵。”
老赵停住了笑，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张严肃脸，任凭徐升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绷着脸再也不肯出现任何表情。
徐升拿他没辙，只能停手。
走进客厅的时候，徐升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按照一贯的作风，徐家凯这个时候早就应该睡了，这个点还在书房，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
他心里没谱，也不打算猜，抬手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徐家凯洪亮的声音，徐升推开门。房间里大灯没开，只留书桌前的一盏台灯，徐家凯正背对着门的方向，低着头，应该是在看书。
自从上次徐家凯住院之后，徐升对他的态度就好多了，父子之前的敌对早已消失。现在在徐升眼里，那个坐在书桌前，微勾着背的老头子是被自己忽略了很多年的人。自己过去犯过很多错，后面他想弥补。
徐家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他抬手示意徐升坐到对面，一边翻着书一边开了口，“晚上干嘛去了？”
徐升眼珠转了转，他本来想撒个慌，可是徐家凯的眼睛直视了他，让他毫无逃遁之地。他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徐家凯果然不打算轻易罢手。
“秦喜。”徐升决定豁出去了。
可是话音落地，徐家凯并没有想象中的会暴怒，他只是手上动作顿了下，眼睛都没抬，片刻之后又继续翻书。
徐升很诧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又看，然后问道：“你……找我有事儿？”
听到这样的问话，徐家凯这才恍然大悟地抬起了头，“对，跟你聊聊秦楠的事儿。”
徐升心里又是一震，自己刚刚才把秦楠和秦喜送回家，中途还碰了一鼻子灰，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秦喜的应允，而现在老爷子才刚开了个头，他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徐家凯道：“那孩子是徐家的骨血，不能让他就这么跟着秦家人混下去。他应该到我们徐家来，接受更好的教育，得到更好的照顾。”
徐升连连点头，半点都不敢反驳。
可是，哪怕他这么配合，徐家凯还是不满意，他突然不说话了，看着一直不停点头的徐升，脸上渐渐有了不满，“你这是干什么？敷衍我吗？”
看情况不妙，徐升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插科打诨下去，只得改了一副正经模样，头摇得像台电风扇。
可他光摇头不说话徐家凯是不会答应的。
合上手上的书，徐家凯表情严肃地看向他，逼得徐升正视他了，他才开口，“秦楠的事情你赶快处理，如果不行，我会亲自出马。”
徐升觉得很头疼，老爷子刚刚因为住院而收敛的脾气好像有爆发的苗头，自己眼下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可是徐家凯的要求是非常有难度的。
“那我得娶秦喜。”徐升抛出条件，“孩子是我跟秦喜的孩子，如果秦喜不来徐家，孩子是根本不会来的。”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家凯的脸色已经拉下来了，可是他没有发作。徐升说的是事实，秦楠已经不小了，如果不是跟着秦喜一起进徐家，是断然不会自己来的。这真的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可是他又不想让一个乡下丫头做自己的儿媳妇，毕竟徐家家大业大，跟谁结婚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实在没办法，徐家凯只得敷衍。
徐升反倒轻松了，身子往后一靠，“是你说的啊，那秦楠进徐家这件事儿也以后再说吧，这件事情实在比较复杂，咱们得从长计议。”
谁知徐家凯一听，当即就反驳道：“这个事情不能拖。”顿了顿，他又道：“等你搞定秦楠的事情，我答应你，可以考虑让你娶秦喜。”
徐家凯心里乐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老爷子这里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秦家人。以秦家人堆自己的成见，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娶他们的女儿。
……
书房里的安静被手机声音打破，徐家凯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他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他心烦地把电话按挂了，谁知手刚准备移开，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的号码。
他接起电话，用十分利索的口吻问道：“请讲。”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徐升只看到徐家凯的脸瞬间就僵住了，随后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挂掉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了？”徐升问道。
徐家凯涣散的视线收了回来，缓缓落到徐升的脸上，“琳玉，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