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黑色奔驰疾驰在柏油马路上，郊外车辆稀少，道路两边是空远辽阔的风景。说起来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精致，徐家凯感慨万千。
这里是他人生前四十年呆过的地方，也是他发家的地方，他不是个轻易忘本的人，只是属于这里的记忆并不那么美好，他怕回来会勾起伤心事，所以十几年来他一步都没再踏上过这里的土地。
这次如果是为了一直未了的心事，他也不会再回来。
“先生，是前面那座房子吗？”司机减慢车速，前方右手边一幢两层民居矗立在道路旁，黑瓦红墙，是当地常见的民居样式。房子前面有个小小的空间，种了不同种类的树木，一方面隔开了路上的喧嚣，也围出了房前的一方小花园。
徐家凯在后座上轻声应了一句，司机缓缓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郊区空气清新，一下车徐家凯便深吸一口气，感觉清冽的空气从鼻腔进入，直抵肺腑。司机推了他到那幢民居前，却发现门锁着。
徐家凯倒也不着急，说是要等这家的主人回来。
司机年纪不大，却是跟了徐家凯好几年的老司机，他觉得自家老板近几日的行为都颇古怪，可他又不敢多问，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默默地扭过头瞥了眼身后再普通不过的小楼。
十几分钟过去，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正沿着马路一路朝这边走过来。轮椅上的徐家凯似乎有点紧张，两双手同时搭上旁边把手，身体也变得僵硬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老一少两个人手牵着手出现在徐家凯面前。高高大大的老头儿肩膀上背着蓝色书包，而小孩儿则披散着外套，手里拿着根棍子，正一路抽打着路边的野花野草。
双方都同时看到对方了，却都愣在当地不说话。
或许是徐家凯的形象比较特别，秦楠很快便想起来了，他兴奋地大喊一声，“哎呀，徐爷爷，是您啊。”
秦知远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徐家凯，人老了，变化很大，所以第一眼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认出来，被秦楠这一叫，他脑袋里瞬间便有了可参考的形象。
当眼前的人跟脑海中的形象重合到一起的时候，秦知远原来迷蒙的双眼瞬间睁大了，下一秒他的眼里升腾起仇恨的怒火，他几步到了徐家凯跟前，看上去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司机本来是站在徐家凯身后，一看情况不妙，赶紧闪身挡在了徐家凯身前。
秦知远被挡住了去路，更加怒火攻心，眼看就要跟司机起冲突了，徐升笑着开了口。
“秦兄，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这家老板开口了，司机小伙子退到了一边，秦知远气势汹汹指着徐家凯，“你来干什么！”
徐家凯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视线移到远远站着的秦楠身上。刚才的一幕爆发的太突然，秦楠很少见到姥爷有那样生气的时候，他被吓呆了。
猴子的身世是秦家人最大的秘密，所以秦知远警惕性格外高，徐家凯的视线刚在秦楠身上停留没多久，他就又挡在了徐家凯跟前，阻断了他看出去的视线。
徐家凯抬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你干什么？”
秦知远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我想来找你谈谈。”徐家凯最终让步了，没办法，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我们俩没什么可谈的！”秦知远突然抬高嗓门吼了一声。
秦楠远远站着，也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他拿手捂住耳朵，又怕又气地嚷道：“姥爷，你干嘛，徐爷爷他是我朋友。”嚷完，他赶紧一溜烟儿跑到门口，敲门道：“姥姥，姥姥，快开门啊！……”
秦母正在厨房忙，一开始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儿，却是被秦楠凄厉的喊声吓了一跳。猴吓子的声音满是惊恐，搅得他心里肉颤。也顾不上手里的活儿了，她抹了两把手，慌忙火急地跑去开门。
“姥姥！……”门一开，猴子赶紧扑进秦母怀里，哭得更加伤心。
“怎么啦，怎么啦？”秦母不知所措，“谁惹你了？”说话间一抬头，就看到一脸怒意，站在院子当中的老伴儿，他的对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一个小伙子，背朝着这边，看不出个所以然。
“秦知远，你干嘛呢？”秦母一边安抚怀里的小人儿，一边远远朝老伴儿喊了一句，“看你把小楠吓得。”
秦知远似乎是没听到老伴儿的话，所有注意力仍然在眼前的人身上。
“你给我马上走，这里不欢迎你！”他恶狠狠地朝徐家凯吼了一句。
秦母心生好奇，自己老伴儿的脾气一向还好的，怎么突然就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不友好了呢。她也起了好奇心，便想上去看个究竟。
这时，轮椅上的人说话了，“秦兄，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不要跟我称兄道弟的，我也没有兴趣跟你商量什么事儿。”秦知远态度依旧，顿了顿，他又突然转过脸，声音也压低了些，对秦母道：“你先带小楠出去刘奶奶家转转。”
谁知秦楠不同意，“我不想去刘奶奶家。”
“那你想去哪儿？”
“我要去王奶奶那儿。”秦楠很坚决。
“唉，你说你这孩子，去串个门儿还挑三拣四的。”秦母拉着猴子，边走边腹诽。
猴子却是理直气壮，“你不懂，王奶奶家的小冰跟我是好朋友。”
两人越走越远了，却仍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秦母：“刘奶奶家也有个小朋友啊。”
猴子：“他不是我朋友。”
秦母：“感情你只跟女孩子做朋友是吧。”
猴子：“谁说的……”
徐家凯想笑，可是笑意刚爬上眼角眉梢，一抬眼便看到仍然怒意高涨的秦知远。他把笑收了回去，恢复成严肃的表情，“秦……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秦知远没有反应，他继续道：“我很喜欢秦楠，他是徐家的孩子……”
“你听谁说的！谁说他是徐家的孩子……”秦知远再也不能淡定了，粗暴地打断了徐家凯的话。
“我不会放任徐家的骨血在外面……”
“你放屁！”秦知远一急，也不顾自己曾经为人师表的形象了，“哪个说秦楠是你徐家的孩子？”
“事实就是事实。”屡屡被冒犯，徐家凯却并不生气。因为此时自己是入侵者，而秦知远在拼命捍卫自己的领地。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有的是手段让秦家乖乖交出孩子，现在来好好跟他谈是给他面子。他是孩子的姥爷，自己是孩子的爷爷，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好。”秦知远咬牙切齿，“就算秦楠是徐家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他认贼作父。”
……
天色渐渐暗下来，徐家凯打算离开，他知道今天跟固执的秦知远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好好商量没有用，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他朝身后的司机打了个手势，小伙子上前推起轮椅。
从秦知远身边经过的时候，徐家凯郑重道：“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认祖归宗，秦楠将是德诺的继承人。”
有风吹来，树木摇曳发出沙沙声。秦知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没有听到徐家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