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温柔
在等待掩月回来的数个时辰里,沈媚烟已经按照传闻,将未来妖皇的模样描了好几遍。
过程中虽然有点为那些即将消失的小触手感到惋惜,但想到那啥也是长这样,总体上接受程度良好。
结果一见面就捂住了眼睛,连一直以来的温柔小意人设都差点没维持住。
“不好看?”入睡前,掩月还在闷闷地问。
“比我见过的所有修士都好看。”沈媚烟整棵树都被他抱得紧紧的,像穿着棉衣过冬的人类。
“只是……我上午骗了你,你不要生气。”她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因为我发现,比起化形,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你这样抱着我,很温暖。”
“可是等到了谯明城,你就不能总是这样了。”
“所以这段时间,我想多看看最原本的你。”
说完,被七条触手牢牢圈住的她,还主动蹭了蹭对方,无比亲密。
“是、是这样?”掩月的身体好像更粉了点,似乎是在不好意思。
初相遇的时候,桃花说他不是怪物;现在又说喜欢他原本的模样,喜欢这张连他自己都讨厌的脸。
因为她,自己的存在似乎也终于有了意义。
身体暖暖的,但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温暖看不见摸不着,跃动在他那片荒芜的丹田。
他看着与自己亲密相贴的桃花树,双目中星辰流动,比他们周遭的各色晶石还要动人。
“那,我的人形,和那个人,谁更好看些?”
半晌,以为今晚的谈心活动结束了的沈媚烟,又听到了掩月的声音。
大约是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小气,他佯装看向了别处,腕足却在不安地动来动去。
“自然是不如你。”感受到了对方的小心翼翼,沈媚烟轻声道,“任何人都不如你。”
她将他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掰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
“以后……也不会有比你更让桃花喜欢的人。”
渚水的这株桃花树,这个小小的桃花小妖,本就是因你才会出现。
为君生来为君死,落红乱逐东流水。
再度打了两个哈欠,已经勉强接受“章鱼”奇怪生理结构的沈媚烟,缩在掩月怀里,边迷迷糊糊地入睡,边思考一个严肃、且对修仙界来说意义非凡的问题。
和原本形态的妖皇大人双修,会是什么感觉。
合欢宗开山立派久矣,不乏长于研究的修士,其中便有位编撰了一部与各族妖修双修的实录体验。
具体如何编撰出来的不得而知,反正里面没有掩月这一类。
系统:……
当初给她科普就是个错误。
迷迷糊糊没太久,一阵钝痛穿透了树妖厚厚的树皮,抵达了传达疼痛的神经感官。
脑海因为强行中断睡眠而混混沌沌,沈媚烟缓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被掩月咬了一口。
幸好她现在只是一棵树,也没有用化形,否则脖子估计会断成两截。
虽然能感觉到掩月没有用力,但未来妖皇的牙口不是盖的,对方慌张松口后,仍然有余震般的疼痛蔓延,彻底赶跑了睡意。
透过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沈媚烟看到了桃树模样的自己。
树干之上,一圈咬痕入木三分。
“说吧,为什么咬我?”比起生气,沈媚烟更多的是疑惑。
她想起掩月的食量,心道该不会是大半夜突然饿了吧?
可她这棵树又不好吃。
掩月好似自己都被自己的动作吓呆了,包裹着尖牙的嘴唇动了动,嗫嚅道:
“不知道……”
“就是忽然非常非常想咬一口花花。”
掩月不通医道,拿那圈齿痕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张口吹了吹,笨笨地憋出一句:
“不痛。”
沈媚烟差点笑出了声。
之所以是差点,因为她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泛起了迷茫之色,对方的脑袋也越凑越近,近到她快要数清筑基期的小妖皇究竟有多少颗牙。
“花花……”掩月看上去很想再给她来上一口,好在忍住了,转而用光秃秃的脑门蹭着她。
“你闻起来,好香。”
沈媚烟开始认真反思今晚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否则他们间的相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我可以再咬一口吗?”还没想出个头绪,沈媚烟又听到了掩月的声音。
“这次我会很轻很小心。”他说,“不会弄疼花花。”
“……”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真的想咬我?”
温暖的手取代了冰冷的树枝,她抚摸着掩月那带着潮水湿气的脸,因为是虚影,她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但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深情。
一千年又一千年,此刻的沈媚烟相信,无论过上多久,他都不会忘了自己。
掩月没有出声,定住了似的看着她,直勾勾,安静静。
无须对方的答复,桃花树下,朦朦夜色里,一道宛如青烟的影子捧起了那个诡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臃肿脑袋,俯身,靠近,在那双眼睛的上方落下一吻。
“记住了,这才是‘咬’。”
幻出人形的沈媚烟,嗓中飘出的每一个字都和她一样轻,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于是掩月本能地伸手去握她。
海上烟,水中月,镜里花,世外云。
美丽之物,大多不可得。
他最终什么都没握到,一瞬间恍惚以为,渚水的一切都是如往常般的梦境般,一触即碎。
“还要我再教一遍吗?”
桃花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方才那一瞬的不安和忐忑,消弭在缱绻温柔间。
“……要。”
他主动迎了上去,对方却忽然松开了手,身体一旋,和桃树融为一体。
而后,一个更具象的她出现了。
青丝生花,眉目如画,勾魂夺魄。
他看到她皮肤上点缀着的桃夭,粉淡香浓,让他不好意思地觉得,桃花好像变得更好闻了。
想咬……还想吃……
沈媚烟拾起了掩月垂在地上的某条触手,拥有了实体的她,能感觉到掌中之物的粘稠和滑腻,似蛇非蛇,却和蛇一样冰冷。
底面那些白色的,圆圆的小点,呼吸似的起伏收缩,仿佛是在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亲吻她。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比起教学,沈媚烟更想抓着手里的东西检查研究一番。
她看了看掩月,对方说不准是惊呆了还是太认真了,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在他那沉沉如水,又灼灼如火的目光里,她吻了下去。
柔软的唇擦过滑润的腕,她感受到了对方触电般的轻颤,听到了一声压抑在喉咙中的闷哼。
几息后,她抬起头,问:
“学会了吗?”
“……没有。”掩月目光乱飘,但这点谎言无伤大雅,连原谅二字都不用。
她再度亲了上去,而这次对方不再压抑,边舒舒服服地哼着,边将另外两条触手搭上来,圈住了她的身体。
然后,在她又一次发问时,这些冰冷而危险的触手,忽然变成了人的肢体。
传闻中如玉山崩,似孤松立的妖皇,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贴着她的额头。
耳鬓厮磨,亲同形影,他轻而认真地吻过她的脸,呼着热气的唇停在她的脖颈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很轻很轻地咬了一口。
人的牙齿没有妖族那么锋利,落下来时沈媚烟只感到痒痒的,尤其是他的呼吸紊乱又炙热,和她鬓边的几缕碎发一起,一下一下地扫过她的颈侧。
因为不太习惯新的身体,掩月的双腿放得十分随意,仅剩的两只手开始学着桃花的模样纯情羞涩地勾着对方胳膊,没一会儿觉得这样似乎差了些什么,于是慢慢地移到了桃花美人的腰上。
停歇了片刻,他凝视着对方的脸,玉骨冰肌上,一点嫣红格外动人。
……想亲这个。
有点羞涩但不多的妖皇大人想道,马上就付诸了行动。
分出一只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无师自通地,他抬起了她的脸,低头含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
比起凡人,修士憋气的时间无疑会长一些。
但再怎么长,也架不住掩月这恨不得从出生亲到入土的吻法。
沈媚烟伸手推了推他,笑死,这回根本推不动。
于是最后,她只能原地开花、长叶,现场变回桃树的模样。
白衣修士打扮的掩月,依旧用双手抱着她,好看的脸上委屈巴巴,眼睛也湿漉漉的。
“哭也没用。”沈媚烟道,语气难得地一硬:“我要歇息了。”
“哦……”
没有变回去,人形只有半棵树高的掩月,靠着她坐到了地上,眼神躲闪,脸颊微红。
静静地坐了会儿,他看向沈媚烟,问:
“等花花醒了,可以继续吗?”
“不可以。”沈媚烟说。
“以后也不可以吗?”掩月追问。
沈媚烟不答,笑吟吟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漫上水雾,似乎下一秒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以后自然是可以。”她说,又话锋一转:“不过有几个条件。”
“首先,什么时候亲,必须得听我的;”
“第二,不许像刚才一样亲那么久;”
“最后,不能当着苏放道友的面儿亲。”
否则苏放道友,可能真的会被闪瞎眼睛跑路吧。
对于这位盟友,沈媚烟自认为还是挺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