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四周被那颗光弹照得亮如白昼。
爆炸带来的震感让四号楼激烈的颤抖。头顶不断有建筑材料坠落，其中一块大件刚好擦过朵拉的耳边。
朵拉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冒着流星般坠落的石块继续朝四楼的桌球室内找去。
现在她手无寸铁，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算回到楼下又能怎样，帮不上忙，还给其他战友拖后腿。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哈因，反而可以给所有人争取到一条生路。
夜晚的寒意袭边她的全身。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抚摸着手臂内侧的那条疤痕。哪怕她现在腿肚子都在打颤，她依旧义无反顾地扒着楼梯把手，朝上面的方向移去。
她有种很强的直觉，只要去到四楼，就会有逃出生天的办法。
=
李莱茵深吸一口气。她吸到气体将肺部充满后，屏住两三秒的呼吸，再长长地将气吐出。
屏气的瞬间，让她有种窒息的错觉。大脑得到短暂的放空，将她心底所有的杂念全部去除，迅速地让她从无尽的绝望中短暂地解脱出来。
冷静，李莱茵。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她不断地告诫自己，劝说自己：
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你一定有办法的，只是现在太着急了，所以忽略了很多。
从头开始想想。
离开房间只有两条路，门或者窗。
门是金属的，很坚硬，且从外面锁住了。很难破开。那么窗户呢？窗户是防弹防爆玻璃的，但比打开门的可能性要高上不少。
如果我有足够坚硬的东西的话，还是有破开的机会的。
她用门牙咬住食指关节处那层薄薄的皮肤，轻轻啃噬。细微的痛感反而让她的脑子更加灵活。
这时，整栋楼又一次剧烈地震动了。这次的震动倒不是来自“伊阿宋”的量子炮，而是自己人的□□。
□□本来瞄准了机甲，却被对方躲开了。直直地击中本就伤痕累累的四号楼。
炮弹炸开，火焰像翻腾的惊涛骇浪，直接卷断了靠北方的承重墙。
四号楼塌了一般。桌球室却顽强地存活着。天花板整块整块的剥落，整个地面跟着倾斜了。
李莱茵本就头晕眼花，突然失去平衡，一下子直接摔倒在地面。下巴磕在地板上，牙齿咬破舌尖。
就连胸口处都被一个硬物硌得发疼。
她狼狈地吐掉了嘴巴里的血腥味，粗鲁地将眼部灰尘抹掉。这才摸向了胸口处的东西。
原来是梅森姐姐的戒指。好险没有从口袋里滚出去。否则根本找不回来。
李莱茵一阵后怕。干脆将戒指呆在了手上。它和李莱茵手指的尺寸意外地合适，牢牢地套在了她的食指上。
反复试过不会脱落以后。李莱茵一直像弦一样紧绷地脊背终于放松下来。
下一秒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浑身如过电一般打了个激灵。她连滚带爬地起身，踉跄地朝哈因跑去。
哈因滑到了台球桌底下。因为他的身材高大，人竟然斜斜地卡在桌角的位置。
李莱茵探了探他的鼻息，确保他还没有死以后，就急吼吼地扒出他的右手。果然，在那里，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枚钻石戒指静静地躺在哈因·桑德斯的尾指上。戒托上那颗钻石，正接着从圆形窗户中泄露的细微天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亮。
闪闪发亮的珠光一下子把李莱茵的情绪也点燃。
笑容在她的脸上扩散。甚至鼻尖都有些微酸。她急切地将那枚戒指从哈因的手指上撸了下来，然后捧着接触冲到玻璃窗前。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金刚石更加坚硬的东西了。
真是天助我也。
李莱茵捏着指环，在一片明灭的火光声中，将钻石狠狠砸向玻璃，然后用力一画。
明亮结晶到几乎毫无瑕疵的玻璃窗上，果然出现了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李莱茵简直欣喜若狂。
窗外的火光印在她漆黑的瞳孔上，给她整个人都染上一抹狂热的色彩。
金刚石在玻璃窗上画出下一个允许一个人通过的圆圈。
那一部分的玻璃已经破了，仅剩下里面的夹层树脂。
李莱茵却对此心中早有注意。她飞快地跑像门后，在黑暗中摸索着门背后的灭火器。
她之前就看见它的。它的分量足够，虽然没办法砸开防弹玻璃，但是砸开里面的夹层无疑绰绰有余。
20千克左右的、像是小小的煤气罐一样的灭火器被李莱茵轻而易举地拎起。
她带着它来到窗边，一手托着灭火器顶部，抡起来就朝之前画出的圆圈正中心砸。
砰——砰——砰——
反复多次的撞击声房间里回荡，掩盖在枪林弹雨之中，无人察觉。
这就是防弹玻璃那层夹心的好处了。
“伊阿宋”现在正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援军纠缠住，又是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无暇顾及他身边的大楼某一处窗户是否被破开了一个洞。
李莱茵憋足了力气，满脸通红，表情扭曲地，抡着灭火器完成了最后一击。
圆形玻璃悄无声息地脱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寒冷的晚风灌进闷燥的桌球室，把李莱茵为了砸开玻璃湿透的衬衫吹了个透心凉。
李莱茵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和窗外满脸惊恐的朵拉·斯图尔特四目相对。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夜晚。
她们两同时楞住了，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诧异于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另一个想得却是你小子果然也在这里。
朵拉张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灼热的量子弹在她们不近也不远的地方落下。
“小心！”李莱茵率先反应过来，出声提醒，然后迅速地将朵拉扑倒在地。
热浪几乎是贴着她人滚滚而过。她的背部被巨大的冲击波击中，发出一声闷哼。
等到周围重新归于平静，朵拉立刻从她身下溜了出来，检查她的状态。“怎么样？”
“没有。”李莱茵用气声回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朵拉点点头，同时压低身体，保持躲避的姿态。
李莱茵继续悄声对她说：“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最好现在就离开。”
“我知道，我开了摩托艇来。”见李莱茵这么说，朵拉立刻就有种找到主心骨的安定。“我们去哪里？”
“去八号楼。”李莱茵早有主意，脱口而出。“我们去八号楼的地下武器库。去那里拿点武器和防护用品。”
卡尔的事危急万分，必须尽快告诉席拉。但现在这种情况，想见到席拉反而没有那么容易了。
好在李莱茵有她的ID，可以联系上她。
只不过想要从现在这样的大混战中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
八号楼就是不远处的球形建筑，距离四号楼并不远，绕过去一下完全可行。
朵拉显然和李莱茵想法一致，现在这个情况手无寸铁确实麻烦，不然她也不会来四楼了。她对这个提议表示支持。但是，“我们怎么进到地下武器库？”
“我们把哈因扛出来，他的生物信息应该可以通过。”李莱茵说，又补充，“他现在昏迷了，我们总不能把他丢在这。”
“那是当然。”朵拉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不管他，岂不是要上军事法庭？”
李莱茵点点头，像猫一样灵巧从那个洞钻了回去。紧接着，哈因那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脑袋就从洞里捅了出来。
朵拉小心地扶住。结果下一秒，李莱茵将从桌球室里把哈因往外一抛。
“要死啊！”没办法完全接住的朵拉吓得赶紧护住哈因的头。她忍不住对紧接着要钻出来的李莱茵吼了一句。
李莱茵并不做声，只是扒着门框吐了吐舌头。
=
“快点！”
李莱茵背着哈因，站在八号楼门口朝朵拉招手。
“来了！”朵拉把她的摩托艇停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后，立刻赶上，走在李莱茵前面。“这边！”
她指着一个绿色的标识对李莱茵说。
她们在偌大的八号楼里狂奔，洁净地大理石地面映出她们清脆的步伐和模糊的影子。
录入两次哈因·桑德斯的指纹信息，通过一次虹膜扫描以后，李莱茵和朵拉终于搭上了通往地下室的电梯。
期间李莱茵一直戳着自己的手环，依旧没有半点要来信号的样子。
“救命。怎么搞的。”她焦急地挠头发，脚尖持续拍打着地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信号。”
“我一进中心控制区就没信号了。”朵拉说。“怎么了？”
“我得和长官做个汇报。”李莱茵模糊地说。主要还是同朵拉解释她和席拉之间一系列的前因后果很麻烦。干脆一笔带过。
“看样子要到中心控制区外面了。”
“什么？你还打算离开中心控制区？”朵拉惊讶地抬高声音。“我们不应该留下支援大部队吗？百臂巨人防御系统可是危在旦夕欸！你难得要当逃兵？”
听她这么说，李莱茵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伊阿宋”进入了空中要塞，往这个方向来的目的除了解决掉四号楼哈因·桑德斯之外，应该还要破坏掉八号楼百臂巨人防御系统，好让其他的帝国军队进来。
“这么可能。肯定不会当逃兵啊。”李莱茵回答她。
但卡尔这个内鬼不上报也不是个事情啊？
她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反复思索，一直到电梯停在地下三层，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套在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发出隐约的光芒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