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莱茵对疯狂科学家的事饶有兴趣。她对席拉说，“疯狂科学家？展开说说？”
“具体我也不能和你说太多。”作为卡米拉的副官，席拉很有职业道德的，“不过，赫尔海姆之前研究精神力方向的药物，最后药物应用到临床后出现重大医疗事故，这事可是人尽皆知。他们现在还在打官司呢！”
又是精神力。李莱茵似乎不意外地感慨。星际时代精神力的影响范围还真是广泛。
“那你知道具体是什么作用的药物吗？”她问席拉。
席拉摇头。“这是人家的机密，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摸着眉毛说。“不过，精神力方向的药好像一直都被视为研究的禁区。所以，大家才会觉得拉克夏塔疯狂。”
“为什么精神力是禁区？”李莱茵问。
“我怎么知道。”席拉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是学星际政治学的，又不是学药剂或者精神力研究的。”
李莱茵：......
那你懂得还挺多的哈。
她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席拉告诫她，“总之，你不要相信她就对了。她的便宜可没有那么好占。我看她肯定有所图谋。”然后又绕回之前的话题，“你没有答应她们吧！”
她甜美的脸上满是紧张。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嘴角两侧的肌肉看起来有些僵硬，想来是后槽牙死死咬合造成的。
她像是在为李莱茵的未来命运担心。但李莱茵很清楚她更多的是在操心她自己。
毕竟就如李春来所说，李莱茵用了特赦令后，就能拍拍屁股跑去赫尔海姆。剩下的烂摊子都是陈玲玲的。陈玲玲如果要追究责任，纵使将李莱茵收入麾下有卡米拉·霍尔姆的授意，第一个被追究地也一定是推荐李莱茵入学的凯莉·席拉。
甚至李莱茵不用特赦令，只是最后被军事法庭判处间谍罪，席拉也会受到惩罚。
因此她很紧张。
希望李莱茵不要那么快认罪的人可能有很多，但要说真心期盼李莱茵无罪的，席拉一定是其中之一。
这也正是李莱茵高兴见到她的原因。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见李莱茵久久不说话，席拉着急了。
她伸手越过桌面，推搡着李莱茵的胳膊。“你给我句准话啊！”她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即便如此，李莱茵还是没有答话。
虽然她很理解席拉目前焦虑的心情，但也正是在这份心情下，席拉才愿意给出更多她能给出的、甚至她本不该说出的信息。
这些对于李莱茵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明确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与整个宇宙的局势息息相关，即使她只是其中最细枝末节的一环。更多的讯息才能帮她更好地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就像我们常说的那样，生活本身就是一场信息战。
“你在来之前，卡米拉少将一定让你说服我不要的轻易地认罪吧！”
李莱茵一把握住她推搡自己胳膊的手。她抬眼看向席拉，自然光在她眼睛里凝成一个小点。
席拉被她盯着，没有来地感到一种紧迫乃至压迫感。她偶尔也会在卡米拉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氛围。她本能地想要抽出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可李莱茵作为可以做五十个引体向上的家伙，来自她手臂的束缚又怎么可能好挣脱。
席拉抽了几次，发现跟本无法抽开后，放弃了。
她的手腕不再绷直，垂软下来。一起低垂地，还有她的眼睛。
“对，她是那么说。无论如何都要你别认罪。坚持到最后一刻，至少可以给大众留下一个好印象，也给之后扭转舆论局面留下余地。”
如果在审判前就率先认罪，首先就给大众一个果然如此的印象。再者，军事检察院显然不是陈玲玲的势力范围之内，李莱茵认罪后再这里，哪怕胡乱攀扯些和其他的事情，对陈玲玲、卡米拉等人而言，更算不上好事。
“卡米拉也说，她们会为了救你作出努力的。”
“恐怕能做的也有些限度吧。”李莱茵松开拽住的席拉的手臂。“毕竟现在她们表现出来的就相当软弱。”
“面对卡西，我们没有办法......”
席拉想要辩解，生生被李莱茵止住话头。
“不是你们，是她们。”她说，“要我说，现在我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的手指在自己和席拉之间，意味深长地游走。“甚至哪怕是我，也可以选择接收特赦令的保护。”
李莱茵依旧没有说出自己已经拒绝了赫尔海姆这件事，并以此为筹码继续和席拉讲条件。
“这也是你为什么着急的原因，不是吗？”
席拉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看起来冷静极了，如果不是她架在桌面上的手臂没有收回去的话。
之前在席拉的构想里，她和李莱茵应该是同时站在悬崖上架起的那根平衡木两端，相互制衡的状态。
在李莱茵被限制了自由的情况下，平衡木无疑会稍微地向自己这一侧倾斜，主动权在席拉手里。
毕竟如果李莱茵被判无罪，之后极大概率会加入杨缇安的手控机甲团队做驾驶员。借着这件事能将她收入麾下的话，对席拉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但现在平衡却被一纸特赦令打破了。
变成李莱茵站在岸上，拽着快要溺水的席拉。那么掌握主动权的人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换。
现在是席拉不得不完全听凭李莱茵吩咐了。
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于是抬起头，对李莱茵说：“你说了这么多，具体想要我做什么呢？”
李莱茵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她确信她已经完全可以为她工作了。
于是她招手，请席拉靠近她。
“接下来我要你去做的事情，你一定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上司卡米拉·霍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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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好，上校。”
一直带来他的小队守在门口的中尉，在厚重铁门又一次打开后，朝着从里面缓步走出的席拉敬礼。
席拉向他点头示意。没有多说什么关照李莱茵的话，当然也看不出谈话结果的好坏。
她看起来比来时平静一些。但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中尉和她并不熟悉，也许她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之前是在等候室等着急了也不一定。毕竟脾气暴躁的人都一样。
目送她远走，中尉再次走进他熟悉地会面室。
李莱茵坐在这个狭小房间的最中间，黑黝黝的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读不出任何结果。
在中尉问她情况如何时，她也只是回答了一句“无可奉告”。多少有点油盐不进的感觉。
最后中尉只好建议她。“现在和您的律师见面吗？”
“可以，麻烦您请她来吧，长官。”李莱茵说。
于是中尉去将那唯一一个遗留在等候室的女士请了过来。她是个相当严肃的女士，有着一双同大海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睛。
“乌利亚·塔兰图，律师协会的律师。”她向中尉介绍她自己，“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中尉点头。拉开了那扇后重的铁门。
乌利亚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西装外套，随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李莱茵露出了这几天来她第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容。“嘿！”她说。“居然会是你！”
乌利亚却板着一张脸，眉心的拿到细纹加深：“你还有脸笑。”
她抽开面前地椅子，坐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大难临头了？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她的话披头盖脸地朝李莱茵涌来，李莱茵乖顺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聆听她的教诲。
谁曾想她却收住了话头。“我今天不是来骂你的，时间紧迫，我需要了解清楚情况，为你的官司做准备。”
“现在外面全是要枪毙你的声音，这恐怕会左右法官的选择。”她捋了捋头发，打开那台让李莱茵无比熟悉地便携式光脑，准备开始记录。“14日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先停一停，乌利亚。”李莱茵制止她。“我......我不打算聘用律师。”
“什么？”乌利亚睁大她美丽的蓝色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李莱茵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说，我不需要律师。”
她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因为没有办法相信律师协会派来的律师，所以干脆放弃。席拉也赞同她的做法。据席拉称斯图克每年会赞助律师协会一大笔钱，她的律师极大可能会被买通。
至于乌利亚，出于李莱茵个人的情感，她相信乌利亚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她的。
但帮助她实际上就是和律师协会的金主为敌，这对她的职业生涯来说完全百害而无一利。
她不想要连累他，于是她对乌利亚撒了个小小的谎言：
“呃......其实我的长官已经帮我联系好了一个靠谱的熟人，所以......”
“是谁？”乌利亚问她。
李莱茵没办法编出具体的人名，只好含糊地搪塞：“我不认识，也许是个姓怀特的。”
她这样说完，又很快换了个话题。“正好你来看我，我顺便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她停顿着，思考了片刻，组织一下语言，才继续说：“主要是处理一下我的个人账户。《巡航》那笔钱还没有给到我，我已经催过好几次了，他们是要到下个月才能结。”
“但是，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能不能被发出来。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把钱还给休斯，她会告诉你我欠的钱。”
“至于余下的都给你。是我还你的钱......”
乌利亚眯起眼睛，审视李莱茵。李莱茵故作轻松地笑了。“主要是我很怕我一直不还钱，休斯会在被我说我的坏话。她虽然是个老师，但是人的嘴巴真的很碎......”
“休斯小姐的钱我到时候会给，还我的我说了我不需要。”乌利亚对李莱茵说，同时又拿出那股锲而不舍的劲头来，“不过你的代理律师的问题......”
她依旧还想讨论这件事，李莱茵就把话头岔开了。“你知道我的账户和密码吧！密码是6的七次方。”
乌利亚看着她欲言又止，明显是在她说完后打算继续话题。李莱茵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快速地报出密码后，又语速飞快地说：
“因为这些事睡得很不好，所以现在真的很累，脑子也转不动了。所以我打算一会去休息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可以吗？”
她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主动拉开那扇厚重的门。
“中尉......”
“李莱茵！”
乌利亚在她背后叫她。但李莱茵的脸上却相当平静。她不愿意在中尉面前露出丝毫破绽，她早发现了是是个心细如尘的人。
于是她只是说：“我很累中尉，会面到此结束吧。”
说完，就在转身离开了。纵使她在心里向乌利亚道了无数次的歉，也无法传达到它该去地去除。
在回禁闭室的走廊上，李莱茵深深谈了口气。
距离她的审判日还有不到一周。
胜利女神究竟会站在谁的身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