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
王府里平日便冷冷清清,今日更是死气沉沉,好在春天正在悄悄来临,万物复苏,快要到野蛮生长的季节了。庭院里的桃花树不知何时冒出颗颗花骨朵,包裹着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展开,绿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粉红,一片片的小颗粒,大致还要等个十天半月才会开花。
小鸟在树上说着悄悄话,沈之藜独坐窗前发呆,池王府上下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池王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诺大的庭院里除了按时的巡逻队,一位老管家、王爷的贴身侍卫乘风、侍女采薇,以及少数几名家丁,大多时候极少有人影出现,王府上下出奇的寂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为掩人耳目,沈之藜依旧要装作虚弱的模样,侧卧在软塌上养精蓄锐,心里则盘算着天黑十分再动身去找画册。经过几次三番,沈之藜笃定暗道中的那人并无杀她之意。根据池王的描述,昨夜见到她时,她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却对怎么救她的事一言带过,想必那个时候她已经被人从水中救起。至于这个人是谁,便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她自从来到这里,没有一天性命不受威胁,猫有九条命,估计让猫亲自来也活不过10章。奈何她还不得不再去一趟暗道,一直坐以待毙下去也不是办法,画册如果被其他人捡到,她一样要面临威胁,通行证如果被销毁,那么她将会永久留在这里。
如若在对方没发现的情况下顺利找到画册,回来以后她一定烧香拜佛还愿。如若没那么顺利,以最坏的情况设想,画册被那个人发现且她的身份曝光,她也一定要拿回通行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活在世上不为名也为财,如果对方以此作为要挟,用金钱作为交易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幸好上一次夺标大会皇上赏赐的银两还在床底放着,她偷偷拿走一些应该没人在意。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沈之藜才有所行动。窗外光线昏暗,王府的灯笼将明未明,巡视队完整巡视一圈王府需要花费二十分钟,从正门到前厅,经由王爷的生活轨迹,去到后院。所以沈之藜静待整点的巡视队的经过的五分钟后,才偷偷摸摸出了门。
沿着长廊,穿过静影壁去往庭院的假山。由庭院下了台阶,再走50步到假山,背上是沉甸甸的包裹,随着滑落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沈之藜刚落地便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良久没人回应,沈之藜竖起耳朵,大着胆子四处摸索了起来。没走几步背上的包袱一轻,男人顺势用手颠了颠,传出黄金相互碰撞的声音。“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沈之藜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的,我只是想来找回我的画册,那本画册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画册?比性命重要?”男人哼笑,寒光出鞘,一把冷剑直逼沈之藜而来。
“这里是王府,我可是王妃,你凭什么每一次都对我拔刀相向。上一次你威胁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没和你计较。这一次你胆敢再威胁我,我定让王爷治你的罪。”黑暗中沈之藜偷偷送了口气,庆幸暗道漆黑一片,对方看不清她心孤意怯的样子。
“你确定那瘸子治得了我的罪?倒是你鬼鬼祟祟只为了找一本画册?”男人一把抓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提溜着转了一圈。
黑暗中,沈之藜愁眉苦脸,没想到这人竟敢对池王出言不逊,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尽量与身后人保持距离,紧贴墙壁而站。
“你开个条件吧,如何才能将画册还给我。”暗道中空气稀薄,加上精神紧张,喉咙发紧,沈之藜说起话来异常艰难,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些祈求。
“那画册对你很重要?”短暂沉默过后,男人疑惑道。
“很重要,那本画册是我的偶像所画,我本来打算偷偷珍藏起来的,没成想被贪玩的混沌,哦,,就是王府养的狼犬给叼走了,一不小心掉了下来。”
“偶像?”
“就是我敬仰和崇拜的人。我拿包裹里面的二百两黄金跟你交换画册,你看行吗?”二百两黄金不算是小数目,用来换一本不起眼的画册,怎么想都是特别划算的事情。
“可以。”
沈之藜略显得意,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然而还没等沈之藜微笑扩大,男人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不过,要一千两黄金才能交换。”
“一千两黄金?”沈之藜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想过对方会百般刁难,但没想过对方会趁机狮子大开口。一听便急了,刚想提高音量,碍于时不时闪烁的剑光,意识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泄气般商量道:“一千两黄金是不是太多了?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嫌贵?那你请自便。”黑暗中,男人夜视能力极好,将沈之藜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墙壁上,等待眼前人接下来的演出。
沈之藜犹豫好久,道:“当然不是,主要是我一下子拿不出这多钱。我这包裹里就只有二百两,本来是作为昨夜您救我的谢礼。您看作为我的救命恩人,看在我刚死里逃生的份上,能不能给我打个折?”
“你到底从哪而来?为何所用之词都是闻所未闻。”男人疑惑道。
沈之藜一时大意,又没注意用词,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道:“兄台,我们打个商量吧。包裹里二百两您都留下,我再想法子给您凑个二百两,四平八稳,图个吉利?”
男人听完她的建议后,沉默不语。
“我父母双亡,身为孤女,刚嫁进王府,哪来得那么多银两。”沈之藜故作悲伤,掩面而泣。“再说这四百两足够你买房置地,娶妻生子了。”
“。。。我娶妻并未花钱。”男人良久沉默后,突然开口。
“王府给您包办的?没想到池王府还挺人性化的。昨夜你能出手救我就说明您有恻隐之心,您也就别为难我了吧。”沈之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奈何踢到铁板,对方无动于衷。
“行,就八百两。等你凑够了钱再说,这二百两作为定金我先收着了。”男人说完提着包裹,转身离开了。
“诶?不是先验验货才对吗?”沈之藜敢怒不敢言,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走远了。可这八百两黄金说的跟白开水一般,她被勒索了,然而她不能说。
虽然最终的planB和她设想的有所出入,但好在画册没丢,昨夜是他救的自己,那也从侧面证明了池王说的话的真实性。身份不会暴露,家也有机会回,最重要的清白也保住了,这些都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不过她还是天真了,加上床下的三百两还差三百两,对于身无分文的她来说,可以算是天文数字了。
沈之藜从假山群走出来时,庭院里已经灯火通明。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顶部挂满了池王大婚布置的灯笼,高高挂起的火红灯笼起伏在琉璃青瓦间,一抹抹红影倒映在片片白墙之上,本该是喜庆热闹的场景,却异常冷清。
一袭白衣的池王妃站在黄石碎块铺设的长廊的拐角处,一阵阴风吹过,红灯笼的光团摇曳在瓷白的脸上,影影绰绰。
王府的巡逻队碰巧从□□巡视一圈,沿着长廊回到正厅,比起南北军的铠甲装备,王府的侍卫衣着略显简单。训练有素,步伐整齐的巡逻队老远看到站在长廊尽头的本该重伤卧床的池王妃,一瞬间变了脸色,装作视而不见,嘴里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沈之藜一时摸不着头脑,快步走回寝殿,赶忙走到镜前兀自端详了起来,衣着得体,没有任何问题。方才那些侍卫明明看到她了,却要像见了鬼一般逃走了。难道他们一直还当她是鬼新娘?难怪这些日子很少有人经过这里,一出现都是三五成群,互相打掩护的样子。
“王妃,晚膳已备好。您是现在用膳还是稍等片刻?”陈管家总是掐着时辰出现,算起来王府的人貌似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闲暇时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沈之藜突然意识到来王府这几天,她沟通交流过的人少之又少,平日里几乎是陈管家在负责他的日常起居,简单的梳洗她自己来,复杂的交给采薇,剩下的人除了乘风,她更是连正脸也没见过,这么说来府上的人确实像是在躲着她一样。
“王爷用过膳了吗?”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再这么下去人也快颓了。
“回王妃,王爷身体有恙,没什么胃口。交代不必等他,让您先行用膳,别耽误服药。”陈管家一如即往低恭敬,看向她的眼神也是长辈该有的慈祥。
“老身还有另一件事禀告”,说罢弯腰奉上一封请柬,“晌午时分大公主,也就是王爷的大皇姐差人送来请柬。邀请王妃七日后前去公主府参加赏花大会。京城上下、皇宫内外,有头有脸的夫人和小姐都在邀请之列。”
沈之藜粗略地看了几眼,原来是邀请她前去赏花。沈之藜兴致缺缺,她对于少妇们和少女们的下午茶时光并不感兴趣。
“必须去吗?可我受伤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重伤的我这样突兀出现在人前,会不会牵连众多?”沈之藜一心只想搞钱,尽早换回画册,一下子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拒绝。
“回王妃,您若不想去便不去,没人能强迫您。”陈管家笑容依旧和蔼,将选择权在沈之藜。
“赏花大会规矩多吗?朝中大臣的女儿都会去吗?”既然去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千金,说不定可以为王爷物色一位良人也说不定。
“大概率都会去,王妃可是有交好的千金小姐?这赏花大会以往是由贵妃举办,今年想是因惠妃有孕在身,所以今年交由大公主代劳。”陈管家意有所指,态度温和,然而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王爷不在也没人替我拿个主意,可第一次被邀请就拒绝大皇姐的话,怕是要落人话柄。如果到时候我恢复良好,便可准时出席,先观望几日看看。”沈之藜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玟将军的女儿,池王的青梅竹马。
“王妃果然识大体,真是王爷的福气。”陈管家点头称是,看着自家王妃如此识大体,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