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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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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十一年,北梁都城,长洛。

春日二月,绿云冉冉,莺啼柳绿,年节刚过的京城热闹未减,街头巷尾忽又流传起这样一则故事。

说是在遥远三千里之外的岭南道观,有一女子,其美貌堪比天宫嫦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乃人间绝色。

这女子自记事起一直居于道观之中修行,从未离开过百丈之外,然两年前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走入一艘江上画舫,舫中雕梁画栋金碧荧煌,富贵耀目得恍若人间仙境。

女子受邀坐于席上,轩窗四敞,金光浮跃,席间众人锦衣华服,簇拥着一个白发老妇言笑晏晏赋诗颂寿,子孙顺孝家宅和乐,喜得那老妇笑意盈眉,连声赞好。

众人一路笑闹,直至日出东山鸡鸣报晓,女子才从梦中醒来。

自她醒后,旁人惊觉她忽而说得一口流利官话,对于那画舫所过之处如数家珍。

她将所梦之景绘于画中,因其画工了得,这幅画舫颂寿图,也随着这一志怪故事传至都城长洛。

鸿胪寺少卿虞敏听闻此事,又瞧见那画,大惊,立即派人去岭南查证,发现那观中女子,竟是他十四年前失踪的长女虞听晚。

虞家老爷大喜,当即着人去岭南将此女接回,父女二人终得团聚。

而这女子因身陷苦难,仍不忘当年贺祖母寿宴之事,被人赞至真至孝,虞家长女的美名因此传遍都城。

……

春日二月,晨曦初霁。

廊庑底下,一众仆妇手捧托盘,掠过泛金的霞光朝影行至珍月阁主屋外站定。

丫鬟云之轻轻推开门,对流的清风拨动檐下风铃,细碎的铃音在晨曦中轻灵作响,燃着银丝细炭的厢房内,暖气融融,有一女子正拢着烟青色绢丝披帛坐在窗边提笔而书。

窗外,春和景明,南国移来的山樱开得正盛,重瓣垂枝,透过纱窗,衬得案边女子皎皎如月,玉质天成,恍若画中仙。

云之自被分派给虞听晚作贴身丫鬟已有两月,但每次见到这位新接来的虞府大小姐,仍是不禁被这如仙的美貌撼得心头震荡。

她提裙入了门来,“姑娘,虽已入春,但寒气未减,您身子不好,还是莫要在窗边久坐罢。”

虞听晚闻言对她柔柔一笑,手持佛珠合十做完回向,这才将写满经文的纸张拿起,仔细压在紫檀木雕云纹的镇尺下,轻声道:“不必担心,若是觉着冷,我自会将摘窗关上的。”

云之自小被卖入贵人府中,服侍过的奶奶小姐算不得少,但从未有哪一个像大小姐这般温柔娴雅,待人体恤,虽然身子弱了些,但却是个顶顶好的主子,自己能伺候她,府里头其他丫鬟羡慕得不得了。

她将盛着温水的银盆端至虞听晚身侧待其净手,笑道:“要说咱们姑娘这孝心真是日月可鉴,老太太不过才遇风咳了两声,您就整日坐在桌前为她老人家抄经祈福,府里头都说,小姐您回来的这两个月,老太太的嘴角愣是没见落下,吃得香,睡得安,精神越发矍铄,像是年轻了十岁。”

虞听晚垂着眼,看着指尖沾染的墨渍在水中晕染开丝丝缕缕的乌色,轻声道:“我毕竟是从道观出来的,旁的事儿不会,唯有抄颂经文还可尽些力。”

“姑娘这是自谦了,现如今咱们府里谁不知道姑娘您诗书棋画皆是一绝,再过不久许是长洛第一才女的名号都要落到您头上了呢。”

云之说着,候在外头的仆妇们已是手捧托盘鱼贯入了门来。

她们走至屋中站定,托盘上,是各色珠宝首饰和新制的衣裙。

大夫人身边的吕嬷嬷两手抄在襟下走上前来笑道:

“大小姐,再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这一天皇宫里头会大摆筵席,邀请群臣和家眷赏花品酒,昨日老爷说了,这一次百花宴要带姑娘同去,这些都是夫人给姑娘准备的行头,有全套南红的头面,鹿方斋的鞋子,还有这条绣百蝶恋花百褶裙,可是用御贡的蜀锦料子做成的,全京城也不足十匹,上头的百蝶戏花图更是由金雀坊排名第一的红珊绣娘一针一线绣了足足两个月才绣成的,姑娘您看看可还合心意?若有哪件不喜的或缺了什么就和老奴说,老奴再让人去置办。”

虞听晚闻言忙上前向吕嬷嬷点头致意,受宠若惊地微笑道:“劳父亲和母亲费心了,这些东西都是极好的,我很喜欢。”

吕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侍女,当年之所以能跟着夫人入虞府,凭的是她那双眼过目不忘观察入微的本事。

如今的大夫人是虞家老爷的续弦,上一任夫人乃农户出身,嫁给虞敏第二年就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女儿。

后来她随夫人入府,曾见过这个长女,那时候的她许是失了母亲的庇护,唯唯诺诺胆小怯弱,并不引人注意。

后来她元宵夜失踪,阖府上下闹了一阵,但之后久寻未见,也都被人渐渐遗忘。

可没想到,十四年后,这个长女竟然回来了,还带着这般惊人的容貌才学,和让整个京城家喻户晓的声势。

她原本不信,那个当年懦弱瘦小的黄毛丫头能长成这般艳姿绝色。以为是有人存心假冒。

但她却又分明看见了这姑娘耳后梅花形的胎记,跟当年她在那丫头身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她?

吕嬷嬷将视线向虞听晚耳后扫过,命人将东西全数放下,笑道:“姑娘客气,夫人说了,姑娘您原先在道观过得清苦,回到家来合该好好享福才是。”

虞听晚恭顺垂眸微笑,“听晚谢母亲关怀。”

直到众人离去,虞听晚才敛了面上笑意,转着手中经年的沉香佛珠,缓缓走向那放着百蝶戏花百褶裙的托盘。

她抬手正欲轻触那轻薄华丽的蜀锦料子,忽而耳际疾风一闪,虞听晚头也不回,稳稳用双指接住了直刺向绣金银丝竹凤蝶的梭镖。

接着下一瞬,那只梭镖脱手,狠狠钉住了梁上人的衣角。

“你说虞家老太太若是知道她这个文文弱弱的孙女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她还能这般乐享天伦么?”

屋脊房梁上,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清瘦男子侧身斜坐,将钉在衣摆的梭镖拔出转在手中把玩。

虞听晚眼见来人面上并无任何意外神色,只闲闲挑了挑眉梢,淡淡道:“于师兄?没想到你堂堂一个越骑校尉竟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于之和知道自己此行有失风度,掩饰地摸了摸鼻子从梁上跃下,赔笑道,“师妹莫怪,主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和你师兄我实在是太担心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虞听晚用指头挑起一条通体莹润的赤血色红珊瑚珠子在面前打量,“我不是已经去信说诸事安好么?”

于之和径自到桌边翻了倒扣的瓷杯酙茶,撇嘴道,“得了吧 ,就你那性子,前脚刚说万事无忧,后脚就被锦衣卫指挥使发现你的女子身份,差点没把你师兄我给吓死。”

他捂着仍在后怕的心脏,忐忑道,“可没想到李愈那斯魔头居然没罚你,还把你派来伪装成人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要说这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怎的还插手起官员的家务事来了?”

于之和说着将手中的茶抿了一口,顿觉眼前一亮,不禁连声叹道,“徽州齐云山的六安瓜片!好茶!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好茶啊!”

虞听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那条成色极佳的南红珠子丢进托盘,用帕子擦了擦手,嫌弃道,“好喝么?是虞敏那知州岳丈搜刮了民脂民膏买来的。”

于之和闻言一口清茶喷出,呛咳了两声,捂着唇角沙哑道,“所以你进虞府是为了探查他们家贪墨的证据?”

“是,也不仅仅是。”

虞听晚指尖微倾,蜀锦轻薄的料子如流水般缓缓淌下。

三个月前,锦衣卫设计将她送入虞家,为的不仅仅是让她探查虞家贪墨的罪证,更是想让她李代桃僵代替虞家二小姐嫁入将军府,接近陆廷山。

陆廷山出身武将世家乃镇远将军陆之和的长子,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身居高位,现如今是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统管京城防务,手握重兵,得皇帝赏识。

然而这陆廷山为人冷漠,一向独来独往,甚少与人结交,府中下人也都对他忠心不二,从不对外多言。

半年前,有人参陆廷山功高盖主,又不愿放手军权,恐其心有异。

于是锦衣卫想在他身侧安插眼线,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他和虞家的亲事,将顾宜安伪装成虞家失散多年的长女虞听晚,代替妹妹虞雨棠嫁入将军府。

“所以,为了不被惩戒你就答应执行这离谱的计划?”

虞听晚闻言淡淡一笑,“五年前,陆廷山是当时禹山关一役离鹰嘴崖最近的人,但直到我父兄和三万顾家军全数覆灭,他也没有出兵来援,甚至事后还参我父兄通敌叛国图谋不轨,让我顾家百余人葬身火海,不得安息。

所以,嫁入将军府,既是为了完成锦衣卫的任务,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誓要查出当年鹰嘴崖的真相。”

虞听晚神色沉郁,眸中有深埋的怒意,仿佛顾家滔天的大火再度烧在眼底。

于之和正欲上前安慰,忽听到外头传来动静,低低沉声道:

“这蜀锦的料子名贵非常,你的样貌本就过于惹眼遭京中贵女不喜,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竟然敢穿御供的料子在花朝宴上招摇,虞家大夫人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你若不想行动失败,就把这裙子给解决了。”

于之和将话说完,匆匆朝她道了声“保重”,朝窗外纵身一跃,眨眼便消失在竹丛之中。

檐下忽而传来叮铃铃一连串风铃声响,下一瞬,朱漆木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大力推开。

接着尖利刺耳的女声传来,“虞听晚,你一个农女凭什么穿蜀锦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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