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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泽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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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的雷雨下在稻林,终于在一个夜晚冒出天晴,月亮皱着眉头从云层中偷偷探出脑袋。

冷洋洋和冷月摘了几串葡萄,搬了藤椅坐在家门口吃着,秋风徐徐吹,从红豆山的山腰上可以俯瞰整个钟楼广场,鸽子早已安静的休息,山下河水边偶尔停留几只来来回回的夜鸠。

“冷洋洋,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冷月躺在藤椅上自在地吃着酸酸的葡萄。

“因为大家看待这个世界本就是主观的。”冷洋洋闭着眼睛,悠悠地回答她。

“人为什么会主观。”冷月继续发问。

“这世界给每个人都建造了一个茧房,我们长长久久,长长久久地在茧房中生活,渐渐的,我们以为茧房的样子就是世界的样子。”冷洋洋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当出现与茧房相悖的事物时,我们会下意识的怀疑它的真实性,却忘了,茧房的样子并不是世界的样子。”她继续说道。

“那我是茧房相悖的事物吗?”冷月似乎也并不觉得委屈,只是疑惑。

“不,冷月是世界的样子。”冷洋洋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

“冷月,冷月,文洁找。”这时好爱笑发出了声音。

文洁是冷月的同班同学,加上另外一个同学苏乐语,三人经常凑在一起玩耍学习聊八卦。

“什么事。”冷月接通了文洁。

“冷月。”一个兴奋且欢脱的女孩声音传来。

好爱笑投射出文洁的样子,蘑菇头上梳着整齐的编发,齐刘海盖在眼睛睫毛上面显得乖巧起来,不过文洁平时却是个桀骜不驯的样子,开小差聊八卦的功力可是一流,平时二人凑一起可没少闹腾。

“看我准备的裙子。”冷月透过好爱笑投射的立体文洁看到她穿的宝蓝马面裙,很是贵气。

“文洁,你看起来真不错。”冷洋洋也忍不住赞叹起来。

“嘿嘿,谢谢洋洋阿姨,这是奶奶做给我的,我打算穿这身去明天的十一月泽灯会。”文洁非常开心地展露喜悦。

“冷月,和苏乐语说好了,明天下午咱们先在蹩脚集市集合,一起去买花灯,然后一起出发去十一月泽,你明天穿啥。”文洁喜滋滋盯着冷月。

冷月一愣,扭头看向身边的冷洋洋,冷洋洋的眼珠如同马达一般疯狂乱飞,“我‘专门’给她准备了条白裙子。”冷洋洋终于想到了法子,冷月往后一躺,一脸抓包的表情。

“好了,文洁,早点睡吧,明天保证让冷月到好,晚安。”冷洋洋快速结束话题。

“好的,洋洋阿姨再见,冷月明天见。”文洁闭掉了通讯。

“那咱们也赶紧睡吧。”冷洋洋心虚地说。

“别啊,我看看你‘专门’给我准备的白裙,中元节穿长辈准备的衣服,这可是习俗啊。”冷月眯眼睛盯冷洋洋。

“说有肯定就有了,咱现找一件,来的及。”冷洋洋见招拆招,走去房内。

没一会,冷洋洋果真拿出了条白色旗袍,“看,纯手工,你姥姥给你准备的。”

冷月拿起裙子比划了下,这小腰细的,“妈,这是你哪年的衣服啊,你不怕我把它蹦坏啊,我打死也不穿这衣服。”

第二天,冷月全身绷紧,穿着一条修身的小白旗袍,出现在蹩脚集市。

“冷月,你最近长的太快了,洋洋阿姨给你准备的衣服给勒成啥样。”文洁和苏乐语啧啧称叹。

“这叫修身懂不懂,我偶尔还是要展示下姿色的。”冷月咬牙切齿一脸视死如归。

“好了,向着河灯进发。”三人兴冲冲地走向集市和灯摊位。

“儿童缚竹为轮,辗转相环,旋转飞覆,而灯不倾灭。壮士运之,衢中腾掷不休,曰滚灯”。清扬的诗声传来。 「引自清朝诗人彭孙贻《轮灯》」

冷月三人闻声寻去,空中飘来荡船小小一只,上坐妙龄女子,婉转唱弹琵琶,蒙首不知面容。

“这哪家的核舟录,做的真不错!”文洁兴奋地说着。

核舟录是一种流行的广告手段,通过使用小巧的六维影像穿梭人群中来起到宣传互动的作用,如同空中的小精灵,非常灵动。

“是滚灯。”三人看到摊主正认真打磨烤制好的竹圈,慢慢反复挑压竹条,经过繁杂步骤后,娴熟制成一盏滚灯。

三人大喜,便一人买了一只。“我要这个红袄兔子。”冷月拿过红袄兔滚灯后便开心地同文洁和苏乐语转起来。

“冷月。”身后传来一个高亢尖锐的女声。

三人一回头,发现是汤好好阿姨,汤好好笑着喊冷月,露出了她充满力量感的颧弓,她穿着红色烫金襦裙,显得非常喜庆,冷月注意到汤好好饱满的耳垂下浓郁的水滴翡翠耳饰竟与前几日梦里如出一辙,着实一惊。

愣神时苏乐语不小心撞了冷月一下,冷月手没拿住,红袄兔子灯滚了下来,冷月赶忙追过去,滚灯的脚程比想象中的要快,冷月追上它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她弯过腰去捡起红袄兔子灯,“呲啦”一身。

“完蛋。”冷月又摆出平时那副视死如归的嘴脸。

“冷月,你的衣服!”文洁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苏乐语赶忙上前替冷月遮挡。

汤好好也信步走了过来,“哟,这衣服挺眼熟,这不是冷洋洋小时候穿的吗,冷月啊,你可比你妈能吃。”汤好好一脸幸灾乐祸。

“好好阿姨。”冷月动都不敢动,她扭头看着汤好好,表情幽怨。

“走吧,到我裁缝铺,看看有没有能穿的。”汤好好带着三小只去了裁缝铺。

“真有一件,我做的展示品,还没挂起来。”汤好好喜滋滋递给更衣室里的冷月一件衣服。

冷月看着汤好好递来的衣服恍惚了一下,她慢慢拉开帷帐,走了出来,镜子中她的身影清晰可见,立领翻袖英姿飒爽,红色绸面质感长裙上点缀着烫金祥云纹样,是一身红色烫金马面裙。

“白头偕老,马面成裙。不错。”汤好好松弛地落坐在沙发上,自豪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文洁走过来,和冷月站在一起。“艳红宝蓝配,看,我们的马面裙真合拍。”她会心笑着。

“对了。”汤好好起身摘下自己的翡翠水滴耳夹,戴在冷月的耳畔上。

绿饰点缀红衣,交相辉映着晕开了古典的气息,端庄的韵味被彻底打开。“绝了!”文洁和苏乐语在冷月边上拍手称叹。

“叔叔的眼光真是不错。”汤好好自言自语道,冷月不明所以地看向汤好好,汤好好并没有再说什么。

明明上天,灿若星辰,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冷月你这身可真隆重,今晚可以驱魔降妖了。”二人在冷月身边疯狂地用云信三维刻录冷月今天的装扮,发到社交圈中。

红色烫金马面裙,阳绿翡翠耳夹,与之前梦中场景别无二致,梦里的画面映照在现实,冷月怎么也笑不起来。

“我怎么,好像见过。”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迷离地喃喃自语。

“小家伙,这是今天刚做好的,运气不错。”汤好好用手拨了拨冷月耳边的翡翠水滴,耳环叮当摇晃在她雪白的脸盘边,然后一把折扇敲在冷月的脑袋上,手法与冷洋洋如出一辙,冷月疼的龇牙咧嘴。

“好,出发,十一月泽。”充满活力,三个女孩前往十一月泽。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夜幕下的十一月泽热闹非凡。

家家户户准备了食盒点心,带着各色各样的漂亮花灯出行祭祀,醒狮子,怒目龙,小貔貅,各色各样的核舟录在泽畔嬉戏打闹,挑逗行人。

梨园戏曲的声音隔着泽畔悠远的传扬,三个女孩在泽畔一角,并肩落座青石台阶。

“‘七月鬼节,少女的春天红鸾星动。’,‘土包子大变小洋人。’,你俩什么古早破文案啊。”冷月正在用自己的云信好爱笑浏览社交圈,好爱笑在水面上投射着冷月的三维影像记录。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中元节,鬼节诶,越土越安全。”二人嗤笑地拍了拍冷月的肩膀。

“我这么美目盼兮。”冷月咬牙切齿道,“好爱笑,给我们三留影。”

说罢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笑的东倒西歪的文洁和苏乐语便立刻摆好了端庄的姿势,冷月白了两边各一眼,也立刻端起来。

“好爱笑,配文‘七月鬼节,四平八稳。’,发送。”

美景妙人,多好的回忆,可是冷月却忐忑极了,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前两天做的梦。

“那人待会会出现吗?”冷月心中发问,思考中,她惊觉自己抓牢了命运,死死盯着泽面倒影,咬牙切齿地等待着。

“冷月,干嘛呢。”文洁打断了心不在焉的冷月,“准备好一起放河灯了,哦不,这次是滚灯。”

“灾祸散尽,亡灵归途。”苏乐语虔诚地念叨,三个女孩一齐将集市上买的滚灯放入河中。

波动的泽面渐渐平息,映照三个女孩身影,远处梨园戏依旧婉转清扬,冷月看着红袄兔滚灯越飘越远,一切变得宁静。

文洁和苏乐语还沉浸在虔诚地祈祷中,冷月就已经牢牢的扒拉在岸边,等着事情按着自己的预判发生。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月,你怎么傻了叭唧。”文洁看着几乎要趴岸上虎头虎脑的冷月,一脸不理解地问道。

“在向十一月泽表达我的虔诚,日月可鉴我衷心。”冷月继续趴在水面上,死死地盯着。

“好啦,走啦,这么晚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苏乐语说道。

冷月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三人起身准备离开。

“听说我们班转来新同学了。”苏乐语边走边对冷月说,文洁看着冷月点点头。

“谁啊。”冷月刚从紧张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就激情地投入校园八卦中。

“不知道,大家都是听成雅颂说的。”文洁看了看冷月的表情。

冷月当然是不乐意了,成雅颂也是冷月的同学,不过向来和冷月不太对付。

“爱谁谁。”冷月气呼呼。

三人叫来各自的飞桨。

“我出发时我妈让我带的,没用上,一人一个。”苏乐语从飞桨里拿来三朵莲花灯,给冷月和文洁一人发一个。

“开学见。”三人便各自出发了。

苏乐语和文洁飞走,冷月也刚要离开,一股“神奇”的味道突然传来,一只核舟录从眼前飘过,勾起了冷月的味蕾。

“臭,豆,腐。”冷月暗自大喜,追着小核舟录就跑,果真看到豆腐摊的帷幡。

“中份。”冷月愉快地点了单后又愉快地拿到臭豆腐后又愉快地吃起来。

秋风飒飒,泽畔美景,快乐至哉,冷月暗喜。

“超大份。”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冷月身后传来。

是那个乌国壮汉。

嘴里的臭豆腐差点没喷出,“怎么办,”冷月心中暗想,“他知道那天偷听的是我吗?如果知道怎么办?我岂不是死定了。”

“算了,先等他走了再说吧。”纠结中,冷月看着手中花灯,径直走到前端的泽畔边,慢慢蹲下,非常警觉地通过河畔倒影监视身后动向。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冷雨的艳红长裙,她镇定自若,拿起苏乐语留给她的莲花灯,莲花灯被轻轻放入水面,泽畔欣然接受了客人,活泼荡漾着,散乱冷月身后的背影,只留下闪烁的光影。

“千万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冷月在泽畔边默默地祈祷。

模糊的水面中,冷月惊觉身后出现了一道影子。

“糟了,被发现了。”她紧张地无法呼吸,等待水面平静,迎接自己的审判,时间分秒流逝,如同世纪之久。

泽面平静的刹那间,清楚地向冷月呈现鲜艳红裙后的倒影。

“这是……”

女孩快速回头,与身后之人四目相对,凌厉一双眼睛,如此贴近的距离使她惊觉一滑。

冷月清楚看见了那人的面容,坚毅且富有故事感的眼睛下清晰的鼻梁唇峰,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梦里的场景应验了。

“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冷月不知所措,她努力运转大脑却还是得到一片空白,仿佛时空静止般,“……这样。”

“你是……谁!”滑落水中前,冷月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那人前臂,二人一同坠入泽中。

破泽而入瞬间,冰冷刺骨,漆黑泽水与鲜艳红裙形成炫目反差,泽中二人徐徐下沉,透过泽水,她努力看着眼前之人。

同梦中一样,那人孔武立体,着装修身成熟,与周身温润热闹的民风民俗形成强烈气场反差,他还是没有表情,依然只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看着下沉中的冷月。

“你到底……是谁!”

窒息感来袭,冷月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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