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醉鬼
一炷香时间,如果单纯去上书房拿东西,那是充裕的。
如果还要顺道去做别的,那就很紧迫,因此,进了鸿胪寺的门,拐弯到门房看门人目不能及的巷道,鱼幼便放下尚书小姐的包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库房的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鱼幼计划先偷偷溜进严修颜当值的上书房拿钥匙,然后开库房找东西,幸好,库房离上书房不远,从门口进去,先路过库房,再拐个弯便是上书房,这大大缩短了路上折返所需的时间。
鱼幼脚下生风,抄的都是近路小道,小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也会有灯照亮,但大多影影绰绰,照不真切,鱼幼心里也有些怕,但做贼心虚的恐惧超过了对黑暗的惧怕。
很快,鱼幼便走到库房附近,上书房也具在眼前!
而就在鱼幼路过库房侧墙之时,不经意间一瞥,赫然发现那处的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因为是侧墙,便没有什么装饰,只一律刷成雪白!
此刻,就在那面雪白的墙上洞开着一扇黑漆漆的窗,像一只怪物的眼睛,在看向鱼幼。
鱼幼停下脚步。
侧耳细听了片刻,除了夜风吹动的声音以及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再无其他,鱼幼便放下心来,捂着胸口悄悄走到窗户跟前。
透过窗,借着四周昏暗的灯,鱼幼隐约可看见里面靠墙放着的一排排木头架子,以及地上放着的几口黑沉沉的大木箱子。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这应该是谁今日忘记关库房的窗户了,鱼幼猜测。
既如此,倒还省了许多事,鱼幼当下便决定从这窗户翻进去。窗户不算太高,鱼幼抬起两只胳膊,便能攀住窗沿,稍稍一使劲儿,双脚便离开地面落到窗台上。
这不是挺容易的嘛!
从窗户上纵身往下跳的时候,鱼幼还是这么想的。
等到她的双脚没有如预料那般踩到结实的地面,反而踩到一块柔软的,类似人的身体组织,整个身体被禁锢住,且窜入鼻腔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
“啊——”
一瞬间,鱼幼吓坏了,这是什么人间惨剧啊,为什么库房里面会藏着一个人,不过她的尖叫声并没有发出来,她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唔唔唔~”鱼幼竭力挣扎。
“你是仙女吗?”
下一秒,惊恐加剧的鱼幼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明显带着醉意。
鱼幼:“??”
鱼幼开始疯狂点头,是是是是,本姑娘就是仙女,快将本姑娘放开……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过后,“扑哧”一声,一个火折子被点亮了,与此同时,鱼幼也从桎梏中解放出来,借着火折燃烧散发出的亮光,鱼幼看清楚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形貌:一只精贵的行走的模样尚可的盛酒袋子!
此刻,酒袋子也在打量着鱼幼,甚至,还伸出一只爪子,想要戳一戳鱼幼。
“仙女~”
与此同时,酒袋子又一次发出痴傻的呓语!
鱼幼:“……”
鱼幼毫不客气的一把拍开酒袋子伸过来的爪子,轻呵一声:“放肆!”
痴傻的酒袋子便不动了,两只被酒水浇的赤红的眼睛盯着鱼幼。
“把火折子灭了!”鱼幼试着发出指令!
“呼~”酒袋子呼出一大口酒气,火折子被吹灭了。
库房又暗下来。
借着黑暗掩护,鱼幼悄悄转身,两手轻轻攀上窗沿,准备翻窗溜走。
就在她手上使劲儿,脚下发力往上蹬的关键时刻,忽地,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她竟然被人拦腰抱起来了。
“仙女,你要去哪儿?”那个该死的酒袋子一边抱她还一边说着醉话。
“你把我放开!”鱼幼手脚并用的在空中乱舞,试图让酒袋子因为吃力而将自己放开,谁知对方的两只胳膊就像钳子一般越收越紧,那力道,像是要把鱼幼嵌进他的身体一般。
鱼幼挣扎的越加厉害,忽然间,她右手碰到库房的置物架子,架子上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鱼幼顺手捞住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酒袋子的脑袋上砸去。
“砰——”
扣在腰上的两只手终于失了力道,软趴趴地将鱼幼松开了。
鱼幼形容散乱,浑身是汗的立在库房中,心跳的犹如鼓擂一般,她俯身试探了一下,那人呼吸尚存,她便拖着自己发软的身体,借了三四次力,从窗户里翻出来。
把窗户虚虚掩上,将身上散乱的衣物仔细整理好,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拢整齐,鱼幼便沿着小径直接往大门口跑去:那沉香木,她不要了!
拐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绕过七拐八拐的小径,鱼幼终于看到了鸿胪寺的大门,以及正在门口翘首盼着自己的三月。
远远地看到自家小姐,三月就不顾看门人的劝阻扑了上来,眼睛里几乎有了泪花:“小姐,你可算来了,你怎地去了这么久?我都要担心死了。”
这一趟出行,可真是太糟心了!
鱼幼任由三月拉着自己,道:“我为着能早点取了东西赶回来,抄了一条近道,谁知路上黑的很,没提防摔了一跤。”
一听鱼幼摔跤,三月立马急的跟什么似的,作势要查看鱼幼的伤情。
“摔到哪里了,摔得严重吗?”
鱼幼连忙道:“不严重,不过我缓了好半天,就来的迟了些。”
为了避免三月再问东问西,鱼幼赶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时,嘴里说道:“太晚了,好困呀,我们快些回去,父亲母亲也好早点放心。”
三月被鱼幼的哈欠引了注意,不再说什么,只想着赶快回去。
两人快步往门口走,那看门人远远地看着鱼幼,笑着道:“鱼幼女官,你落下的东西取上了吗?”
模样谦恭,远不似方才对三月时的凶恶。
鱼幼不喜他对三月的态度,便也不是很热情地回了一句:“取上了,今日有劳。”
看门人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他还想和鱼幼说上两句,但见鱼幼无甚意兴,只得作罢。
出了府衙,赵妈妈和王妈妈迎上来,两人脸上神色不似三月那般关切,嘴里却也说了一些关切的话,鱼幼将之前回复三月的说辞说了一遍,算是蒙混过关。
至于鱼母安排的两个保镖,他们几乎无话,也没有问什么,只安静的立在一旁,其中一个轻轻嗅了嗅,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鱼幼。
车子行到鱼府前停下,鱼幼还没有下车,就听到紫烟的声音。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鱼幼头皮一麻,大晚上的紫烟没有睡,在门口等她,肯定是得了鱼母授意,看来,待会儿还有鱼母的一关要过。
三月扶着鱼幼,缓缓从车上下来。
鱼幼歉疚道:“紫烟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紫烟替鱼幼拢了一下衣裳:“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不麻烦,你回来了就好,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去夫人跟前回话!”
“母亲没有叫我过去?”
“没有呢。今日外邦入朝,夫人担心路上不安全,才让我在这里等着的。”
“嗯。”鱼幼点点头,若有所思。怪不得上一次她在鸿胪寺通宵加班,也只是让车夫回来说了一声,鱼母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担心她的安危。
今日出门取个东西而已,鱼母又是安排保镖,又是让房里大丫头来门口等着的,原是担心外邦入朝,路上不太平。
鱼幼道:“母亲费心了,麻烦紫烟姐姐转告母亲一声,让母亲今日早些安寝,明日下了值,我便来给母亲请安。”
紫烟应下。
目送着鱼幼一行人进了门,紫烟遂对晚上跟着鱼幼的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便跟着紫烟,一同往鱼母所住的院子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鱼幼重新梳洗一番,才躺回到被窝里。
身心放松下来,鱼幼便感觉到腰上还有些隐隐发痛,是被那醉鬼勒的,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娇贵,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皮肤嫩的一掐就能掐出一个红印子,更别提那人还使了很大的劲儿。
腰上肯定有一圈红印子。
幸好自己不拘这些小节,不过,这要是被哪个人看见,那她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想到这,鱼幼将身上穿的里衣往下揪了揪,然后把里衣的下摆塞到裤子里面,就像小时候穿秋衣秋裤一样。
这样可以防止晚上睡觉时不小心将衣服掀上去,从而被叫她起床的三月看见,将小丫头吓坏。
整理好衣服,鱼幼便沉沉睡去。
因着前半夜的遭遇实在不太寻常,鱼幼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到早上该起床的时间,三月叫了好半天才将她叫醒。
鱼幼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小丫头扶着擦脸,梳头,而三月,则拿着浆洗干净的宫衣,看样子是想要给她穿衣服。
“小姐,你的里衣怎么塞到裤子里面了?”三月有些奇怪的问道,她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伸手,想要将塞进去的衣服拿出来。
鱼幼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按住三月的手,道:“就这样吧,下摆塞到里面就不会凉肚子。”说罢,从三月手中拿过衣服,赶紧穿到身上,为了防止三月发问,鱼幼连忙给她指派了一些活去做。
虽说起的晚了一些,紧赶慢赶,还是在规定的时间里到了鸿胪寺,然而,鱼幼却惊讶的发现,鸿胪寺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