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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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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半月慢条斯理:“你不是睁眼瞎,你是不信我。他不辞而别,我说我有一点难过,你不信。他回来,我说我有一点开心,你也不信。”

“天大的事,到你嘴里都只剩一点!”兰婧竖了小拇指,“我也只能信你一点。”

“一点就够了,”姜半月笑道,“过犹不及。”

九年前。

姜半月和余奥在大年初七的庙会上一刀两断。

开春后,是姜半月初三的下半学期,也是余奥高三的下半学期。

没有了余奥的补习,王娴娴和姜半月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在外面报了个补习班,一节课八百块。姜半月发誓她认真学了——看在钱的份上,她也认真学了,但在班级里的排名还是下滑了。

只能说,这算哪门子名师?连余奥一个高中生都不如。

好在,只下滑一个学期就迎来了中考。

姜半月如愿考上了本校的高中。王娴娴摆了三桌,街坊四邻纷纷说,这排场像是小半月考上了清华北大。王娴娴没把清华北大放在眼里,她和姜栋都只有初中文凭,女儿是一名高中生了,够光宗耀祖的了。

姜半月不知道余奥高考考得怎么样。

她查了省里和市里的高考状元,不是余奥。

她问王娴娴:“妈,高考状元不好当的吧?”

“从米袋子里挑出一粒白糖,你就说好不好挑吧!”

姜半月稍稍释怀。是,余奥是学霸,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姜半月还有另一种猜测:余奥出国了。

也许余智梁送余奥出国留学了。十个有钱人里九个这么干。

也许余奥出国寻亲了。白思和白敏被余智梁送去了国外。之前,余奥为了找到她们的下落,才和阿关他们混。也许他找到她们了。

无论是留学,还是寻亲,他不在这里了……

总之,在姜半月的假设里,余奥不可能和容工大这样的三流大学挂上钩。

姜半月也再没碰上过阿关他们。她和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就不该有交集。周淡然以生病为由休学了,复读一年。

再到新一年春节,王娴娴无论如何还得给余智梁发个微信,拜个年,这才知道余智梁把她的微信删了。

说真的,王娴娴松下一口气。

一方面,余智梁是她和女儿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忘恩负义。另一方面,她对余智梁的人品不得不持观望的态度。余智梁删了她的微信,省得她难做了。

身为高中生的姜半月,有年头没提过她小时候“胸无大志”的梦想了。

初中三年,她随大流,梦想考个好高中。

上了高中,她梦想上大学。

这次不是随大流。

是为了王娴娴。

王娴娴虽然逢人就说女儿上了高中,是家里最有文化的了,但还有个下半句:快了快了,我们家要出第一个大学生了!

她不是给女儿施压。

她是对“文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向往。

姜半月不常想起余奥了,想起时,也不会觉得山呼海啸,和她想起大鑫建设家属区的任何一个小伙伴没有太大的差别。比她大两岁的媛媛考上了北大,一家人去了北京,爸爸送外卖,妈妈在一家彩票店打工,连过年都不回来了。

和姜半月同岁的铁子初中毕业后,去了美发店做学徒。

大洋家从平房搬进了筒子楼,张灯结彩。也许有人说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奋斗一辈子,也没走出屁大的地方。但老百姓不就是这样吗?老百姓有了归属感,不就是要生在哪,死在哪吗?

王娴娴的淋巴瘤每年去复查,无恙。

就这样,姜半月过上了梦想的生活,母亲健健康康,吃饭三菜一汤,朋友一大帮,而她只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就是她梦想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高二下学期。

距离姜半月的右颈上多了一道伤疤,过去两年了。有一天,姜半月放学,难得一个人走。有人从她身后叫住她:“小半月。”

她回头,对方是个胖胖的女孩子,一头短发干蓬蓬,穿着黑色长裤和棕色毛衫,毛衫的领口处有两条线绳,按理说坠着两个毛球才对,毛球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线绳头。

“周淡然?”姜半月拿不准。

这不是周淡然第一次来找姜半月了。她来过几次,每每站在姜半月放学的路上,姜半月都没认出她。

不怪姜半月眼拙。两年的时间,周淡然从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子到今天的不修边幅,有时候,她站在镜子前,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学校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小吃摊。

二人去吃麻辣烫。一块钱三串。姜半月点了五块钱的,周淡然点了十八块钱的。

“你是来道歉,还是来道谢?”姜半月问周淡然。

“道歉和道谢……好像都没什么用。”

“确实。”

“小半月,”周淡然有备而来:“我不是坏孩子,我是傻。”

二人之前算不上朋友,如今更不是。

姜半月直言:“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淡然总结陈词:“所以,你不是救了个坏孩子,你是救了个傻子。”

“你要这么说……”姜半月若有所思,“我确实豁然开朗了那么一点点。”

周淡然不是为自己开脱。

她就是傻。

阿关说左拥右抱,是身不由己,她信,从不想想有谁逼他了?阿关说不管别人怎么“嗨”,他有他的底线,她信,从不想想他会不会只是惜命?她说结婚后才能那个,阿关说没问题,说他尊重她,说男人尊重女人是天经地义,她信,从不想想他会不会只是对那个没兴趣?

两年前,阿关问她爱不爱他,她说爱。

阿关带她去厕所,要她证明。

爱要怎么证明?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但到了阿关这儿,简单,简单得不得了。阿关脱裤子的时候,周淡然都还不至于大惊失色,只是往后缩了缩:“我们说好了,等结婚……”

“你误会了。”阿关一只手来到周淡然脑后,“这是哪里?”

“厕所……”

“厕所是干什么的地方?”

周淡然没说话,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莫名其妙了。

阿关抓住了周淡然的头发:“说话。”

周淡然头向后仰:“厕所是……上厕所的地方。”

“这么文绉绉,说尿尿会脏了你的嘴?”阿关摁着周淡然的头,让她蹲下。

当时,在厕所外,余奥和周淡然想到的是同一件事——那个。不能怪他们想得不正经,要怪,只能怪这不是“正不正经”的问题,这是“正不正常”的问题。他们想不到阿关的癖好。至于阿关的狐朋狗友,他们对阿关的癖好有人理解,有人不理解,但个个沉默是金。

周淡然是等姜半月吃完了五块钱的麻辣烫,才对她说这些,免得坏她的胃口。

周淡然无所谓,一边说这些,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十八块钱的麻辣烫。

良久,姜半月一言未发。

“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些?”周淡然拿不准了,“我以为你会好奇。”

“你不说,我不好奇。你说了,我好奇另一件事。”

“什么?”

“你……还没从他带给你的恶心中走出来?”

周淡然默认。

“两年了,他算老几能恶心你整整两年?”

周淡然吃不下去了:“他把我心里最美好的东西毁了。”

“最美好的东西?”姜半月不可思议,“你是说爱情?周淡然,你才多大?有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爱情,你小小年纪心跳了两下就觉得是爱情了?退一步说,就算遇到了爱情,在我们的一生中,你觉得爱情能排老几?家人、健康、一份好工作,哪个不比爱情重要?”

“小半月,”周淡然目瞪口呆:“不是我小小年纪,是你……你七老八十了吧?”

总之,周淡然再不要像洋娃娃一样引人瞩目,再不要受爱情的荼毒。姜半月和周淡然之前不是朋友,之后,也算不上多好的朋友,即便有“过命的交情”,过了就过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淡然来过后,姜半月难免想起过去,想起余奥。

她和余奥不曾探讨“爱情”的话题,她不知道余奥的爱情观是什么。

她想:余奥不会像周淡然一样傻吧?

她想:她的所作所为总不至于像阿关一样坏吧?

她想:万一她和阿关有异曲同工之坏,万一余奥和周淡然一样傻,余奥胡吃海塞到今天该有两百斤了吧……

从此,姜半月在大街上,总会对胖子多看两眼。

高中三年,姜半月在学习上没松过劲,但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有一次,老师让同学们总结自己的问题,姜半月只有一句话:在学习上,我不得要领。

老师都觉得姜半月总结得太对了。这孩子努力吗?努力。这孩子一分耕耘,没有一分收获。

姜半月也想过,难道这么多老师都没有余奥一个人会教?

并非如此。

与其说余奥会教,不如说他当年押题押得太准了,制造了她进步的假象。

高考,姜半月发挥平平。以她的成绩,最理想的去处是容工大的金融系,中外合办,一年学费七万块,活脱脱成绩不够,钱来凑。

所谓“最理想”,是对王娴娴而言。

王娴娴说:“宝贝,钱不是问题!”

王娴娴说:“别说七万了,就算十七万,妈也拿得出来。”

王娴娴说:“终于,我们家终于也有大学生了……”

姜栋用一条命换来的几十万,王娴娴至今舍不得动。运气不好的话,是要用来救命的。运气好的话,将来给姜半月作嫁妆。如今,王娴娴要用来供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了。姜半月虽然不像王娴娴对“文化”和“大学生”有执念,但也知道多读书是对的。

容工大在教学和科研上的排名都是三流,只有硬件上拿得出手,校园是当之无愧的最美校园,图书馆是容市一景,金融系的寝室是四个人住一室一厅。

兰婧是姜半月的室友,白长了一张酷毙了的脸,比谁都八卦,第一天报到,就给室友们带来了“注意事项三则”。

第一,晚上不要去实验楼的七楼,闹鬼。

第二,几个食堂里都有某副校长安插的眼线,谨言慎行。

第三,大四建筑系有个校霸,叫余奥。

时隔多年。

姜半月和兰婧吃着取名为魔鬼的批萨,兰婧一如既往地八卦人,八卦魂:“你说,余奥跟这批萨像不像?魔鬼、校霸,名声咋咋唬唬的,但本质上,魔鬼是性感的,校霸是毛绒绒的。”

“咳咳!”姜半月呛了一口:“你说这批萨性感,我认了。你说余奥毛绒绒?”

“你意会,是不是贴切?”

“我替你转达。”

“转达?”兰婧高八度,“姜半月,你和他又勾搭上了?”

“换个词。”

“联系,你和他又联系上了?”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姜半月擦擦嘴,“我上班那公司,老板是他。”

兰婧再高八度:“你上班那破公司……老板是余奥?”

“我也是才知道。”

“那他知道你给他打工吗?”兰婧自问自答,“废话,他当然知道。那……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废话,当然不是和你重修旧好,当然是报复你!”

报复,和王娴娴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差不多。

在旁人看来,姜半月真是把余奥伤得透透的。

饭后,兰婧还得打工人,打工魂,姜半月一个人随处逛逛。

大风降温。

昨天似乎还满树的绿,今日扑簌簌落了一地的枯黄。

路边有人穿着玩偶服发广告单。姜半月接了一张,看都没看,掖进帆布包里,注意力放在毛绒绒的玩偶服上。余奥这个人,对别人浑身的刺,只对她一个人毛绒绒。兰婧是她最好的朋友,看不透她,倒是把余奥看了个明明白白。

当年,她拒余奥于千里之外,兰婧问过她:“他对你不够好吗?”

“够好,”她有她自己的原则,“但他只对我一个人好是不够的,我要找一个好人。”

“什么叫好人?”

“大家对他善意,他也对大家善意的人。”

姜半月的原则没有错。一个人只对你好,你不知道他能好多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不好了,但一个好人,大概率会一直好下去。一种是在零到一百分之间惊心动魄,一种是安安稳稳的六十分,姜半月选择后者。

但余奥也没有错。

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不是他的错。他做不到对这个世界以德报怨,做不到姜半月定义中的“好人”,不是他的错。

晚上,姜半月陪王娴娴去超市。

王娴娴不信任网购,一手捻着一双袜子做比较,劝诫姜半月:“你呀,也不要太依赖手机了,左一个科技,右一个智能,小心都是陷阱。”

姜半月推着购物车:“也不知道是谁呀,一天给我分享八条短视频。”

“短视频不算。”王娴娴说了算。

母女二人从超市满载而归,天都黑透了。

大鑫建设家属区中央有一片自行车棚拆除后的空地,天气好的时候,大妈在这里跳广场舞,大爷在这里下棋,有事的时候,就是个集会的场所。这会儿冷飕飕地,众人吵吵得热火朝天。

又说要拆迁。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五六次总是有的。

最初,大家一听说拆迁都跟要命似的,尤其是老人孩子,老人哭天抢地说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孩子们跟着抱头痛哭,逮着外人就往外撵,高喊保卫家园,保卫家园!后来,家属区的居住条件一年不如一年,管道天天堵,外墙裂得一道一道的,加上大家的眼界一天比一天开阔,有一小撮声音盼着拆迁了。再后来,盼星星盼月亮的人多了,又没信儿了。

终于,有人听说明年八九不离十,一传十,十传百,这就炸锅了。

孙爷爷还是不想搬。

大洋妈妈八字没一撇就在给闺蜜打电话了,说要搬大房子了。

铁子爸爸在号召大家团结一致争取最大的权益。

王娴娴想搬。

女儿二十四岁了,她想给女儿一个房间,而不是和她中间拉一面帘子就完了。只不过,想搬,得拿钱搬。就她们这一间小平房,不知道要往里搭多少钱才能住上一室一厅。

回到家,王娴娴一边往冰箱里码鸡蛋,一边先往好处想:“宝贝,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家具?白色好不好?铺地毯好不好?你不用管好不好打扫,不用你打扫。墙刷蓝色的,就特别特别浅的蓝色,再挂满你的艺术照。”

姜半月有一大堆疑问,先挑个最眼前的:“我哪有艺术照?”

“明天就去拍!”

“真有你的……”

“白色或者原木色的家具,你喜欢哪个?”

“听你的。”

“你的房间当然听你的……”王娴娴一关冰箱门,被站在冰箱门后的姜半月吓了一跳,“你这孩子!”

姜半月昂首挺胸,用一米六三的身高碾压只有一米五出头的王娴娴:“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算砸锅卖铁,就算再做五十年的小时工,也要抓住拆迁的机会,你想给我属于我一个人的房间,你想买张沙发床,睡客厅,睡阳台,睡楼道,随便睡哪里都好。”

“我才不睡楼道!阳台我也不睡。”

“睡客厅?”

王娴娴默认。

姜半月拥抱王娴娴。她自认为是“利己主义”,除了在“为谁而活”这个问题上。她一半是为自己而活,另一半是为王娴娴而活,也许更多,也许有六成、七成是为王娴娴而活。不仅仅因为她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和王娴娴相依为命,更因为王娴娴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临睡前,姜半月出去扔垃圾,街坊四邻还在聊拆迁的事,有人提到开发商,说是叫明月建设。

姜半月一激灵,把外套裹了裹严。

明月建设。

她之前听余奥提过海城和伦敦,提过明月建设。

在家门口打了几个转,姜半月给余奥发了微信:「明月建设这个名字算不算烂大街?」

余奥:「是我。」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良久,姜半月两根拇指在手机上忙忙活活,打了删,删了打,难得有她卡壳的时候。

余奥:「想问什么?」

姜半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是黑心开发商吗?」

余奥:「想见面聊聊吗?」

咯噔一声。

除了姜半月心里咯噔一声,还有王娴娴看女儿出去扔垃圾扔了十分钟,还没回来,不放心,推开了门。

“妈,我出去一下。”姜半月当机立断。

“这么晚?”

姜半月也不算骗王娴娴,进门把睡衣换下来:“这才十点,年轻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王娴娴不古板,偶尔看女儿九十点钟就睡觉,还看不惯,这会儿看她换了一身加绒的卫衣裤,肥肥大大,米色也旧了,拦住她:“你别丢年轻人的脸了。来来来,穿我这个!”

一件夹金丝的大红色紧身毛衫。

这是有一年过年,王娴娴赶集买的,下水后,缩了,岂止是紧身?就像西游记里猪八戒穿的珍珠衫,要勒死人了。

姜半月大惊失色:“妈,我们审美不一样。”

“小李的审美跟我一样就行了!”王娴娴猜女儿是跟李子丰出去,毕竟女儿刚刚在家门口发微信的样子可是不一般。

地方是余奥选的。

一家名叫“忘返”的清吧。

不是周末,本就幽静的清吧算上余奥和姜半月,只有三桌客人。

二人一开始是坐吧台,摆明只是要“小坐”一下。姜半月没脱外套,越坐越热,即便一杯吉姆雷特装饰有薄荷和青瓜片,也挡不住她冒汗。余奥好心:“你一会儿出去会感冒。”

姜半月想想也对,这还没开始聊拆迁的事。

再说了,她里面穿得并不伤风败俗,只是辣眼睛而已。辣眼睛,辣的是别人的眼睛。感冒,受罪的是自己。

姜半月若无其事地脱了外套。

清吧的光线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暗,却也掩不住这一件夹金丝的大红色紧身毛衫的光芒,以至于余奥不仅看了姜半月,而且是以一种钻研的目光看了姜半月。他猜不透她这一番穿着的用意。要说好看……并不。要说不好看,她的曲线美毕露无疑。

“我们换个位置。”余奥端上酒,走向角落的卡座。

他无意于让别人看到这样一个诱人的姜半月。

虽然谈不上好看……

但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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