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机器与人
第七章
虽然看白以这种不太可靠的表现让她突然产生了一丝怀疑与后悔，但想了想她也只是叮嘱了他几句。在确认他都弄明白了要做的事情以后也就任由他去了。
伊夏在走廊的玻璃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她很久没见到父亲母亲了。记忆中的脸都有些陌生了。
这几年他们一直奔波在外做任务，每次都只是匆匆地和她见上一面，甚至有时候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走了。
这次难得要留得久一些。她抿唇露出一点笑。
听到了脚步声时，笑容掩藏下去。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淡漠，“什么事？”
“那个、博士……”助手吴清悄悄地觑了眼她，几乎以为刚刚的笑容是错觉，突然被一下子抓包她讷讷地说不出话。
她从来没见过博士这样柔和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不过也没错，伊夏博士确实还年轻，才十六岁，比她还要小一些。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她初次见到伊夏博士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怎么会是他们项目组的主要负责人。她还以为是谁特意搞的恶作剧。
平日里只见过伊夏博士严肃着表情的模样，被她训得久了吴清竟然也忘了她不过还是个年纪不大的青春少女。
但现在实验室里可没人敢小瞧她，毕竟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几乎可以同当年帝国的兰德尔·阿克曼的风头相提并论。真是令人羡慕的天赋……
“博士，2号实验的反应已经完成了，你看……”吴清尽职尽责地汇报情况，等待伊夏的回答。
“我知道了，走吧。”伊夏点头，带着助手重新进入了实验室开始忙碌的工作。
***
白以离开科研所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路上的时候还不忘要在网上订最新鲜的食材。
他想好了，他绝对要大展身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让父亲母亲都能够吃得开心。
自从来到伊夏身边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们，他对于这一次的见面不由充满了期待。
父亲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的？他暗自问道，然后又忍不住开始担心他们是否会喜欢自己。
他现在的形象或许还不达标，人类习惯于通过视觉来进行判断，也许他应该好好打理自己以获得父亲母亲完美的初印象。
想到这里，这位原本在厨房忙碌的机器人先生无法再对自己的形象坐视不理，来不及脱下身上的围裙就利落地跑出了厨房。他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那里有一面足够大的全身镜——是他求着伊夏买的，能够方便他打理仪表。
他在自己的房间内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好半天。
他是否足够英俊呢，能够让父亲母亲对自己满意吗？他忧心忡忡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着，考虑要不要再打点发蜡。
白以还是顺从心意，挤了发蜡抹在半长的金发上，柔软的发丝被手往后捋固定在了脑后。现在他全方位地展示出了他俊美的容貌。
啊，多么俊俏迷人的男士！白以你看上去是如此的神采奕奕！
他满意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心情愉快地重新回到了厨房间继续料理那些刚到的食材。
他欢快得像只飞舞的花蝴蝶，一刻不停地在厨房间里来回穿梭，一边在嘴里哼歌一边笑容满面地准备手上的食材。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地熟悉了所有的厨房用具，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愚蠢地把自己的手泼满热油以至于报废了一块珍贵的人造肌肤。
“白以，你成功了吗？怎么样，伊夏有没有对你的到来感到惊喜！是不是很激动！”为他出谋划策的波莉穿着蓬蓬裙跑了进来。十六岁的她还是和从前没多大变化，再加上一米六的个子，看上去十分娇小可爱。她像个小炮仗一样地冲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好奇。
她刚知道他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想要探听白以实施的计划是否成功。
一进门就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计划肯定是成功了的。她喜滋滋地想着白以这个笨蛋居然有一天能够打动铁石心肠的伊夏小姐，而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她波莉。
然而正当她要洋洋得意地朝他夸耀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却见他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同时朝她果断地摇了头。
“……？？？”没成功你笑个几把。波莉甜美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这个机器人该不会是伤心傻了吧。
“那她怎么和你说的？”波莉不开心地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她仰脸看他等待他能够给个解释。
白以将两人间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伊夏让我回来接待父亲母亲。”他一板一眼地说道，配合嘴角的笑容，浑身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哎，容易满足的小机器人。
波莉一副小老头的架势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枉费了她多年来的熏陶。她给他推荐了那么多经典的言情剧，为什么再接受洗礼与教育后却一点都没有学到男主角的精髓。
活得就像个活生生的男配！
白以才不管波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自顾自地炒着菜，油烟中的菜香很快挤满了整个厨房。
别的不说，白以在做菜方面确实很有一手，叫她刮目相看。波莉的鼻子动了动，吸了一口饱满的香气，馋的口水直流。
在基地里可再也没有比白以厨艺更好的了。她心中赞叹，偷偷地伸手想要从他摆好盘的流理台边上拿一块红烧肉尝尝。
“波莉！”半途被敏锐的机器人发现，他用铲子挡住了她的手，“不可以，是为父亲母亲准备的。”他严肃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绝对不可以！”
白以麻利地推着她的后背像是铲土一样把她推出了厨房外，然后面无表情地在她愤怒的眼神中关上了厨房门。
“咔哒”
哦，还上了锁。
小气鬼！
波莉哼了一声，朝着厨房门做了个鬼脸。也就只有白以这个傻瓜会在厨房装锁，防她和防贼一样。
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友谊一文不值。下次不带他看片了！
再！也！不！
波莉踏着自己的小皮鞋扬着下巴走了，她还要去参加晚宴，才不稀罕这顿饭呢。
东城区的夫人们举办的宴会，每年6月都会办一次，今年她刚好成年才有资格参加。她对这场宴会向往了很久，这才是淑女与绅士的聚会，是她梦中华尔兹奏起的地方。多么美妙！漂亮的连衣裙，舞动的裙摆，香槟酒倒满的酒杯……
对于白以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显然不懂得波莉梦想中的这一切象征着优雅的东西。他只关心父亲母亲何时到来。
“有人在家吗？伊夏！伊夏你在家吗？”
正想着，陌生的喊叫声从门口传来，门铃叮铃铃地吵个不停，叫人心烦意乱。那人听不见屋内的回答越发大声地喊叫，声音焦急而迫切。
门口的男人迟迟等不到回应，拳头用力砸了下门。
“嘭”刚砸到门上的拳头被门板不轻不重地抵开，大门打开后门内是一个穿着粉色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英俊少年，朝他微笑着说道，“先生，主人不在家，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
实验室内。
“嗞”溶液在烧杯中剧烈地翻动。
“博士，这……”伊夏的动作太快，吴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夏博士将原本最匹配的05号试剂错拿成了已经实验失败过的09号试剂并导入了烧杯内。
眨眼的工夫烧杯中的溶液就凝固成了浑浊的白色，宣告了报废。
“抱歉，我拿错了。”伊夏神情不变，依然冷静，手上动作飞快地重复前半个小时的操作，将实验材料重新进行融合。好在之前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配比，下面只需要做小小的验证和观察后续的反应。
但问题不在于浪费的时间，而是伊夏的状态。她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博士，您是不是太累了。”吴清小声询问，她一边观察伊夏的表情，一边斟酌地提醒，“您毕竟已经连续呆在实验室里几十个小时了，是否还是要休息一下？”她实在担心伊夏博士的精神状态。
“没事。”伊夏言简意赅，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融合效果。
吴清见此也不再多说，继续在一旁根据伊夏的口述做实验记录。
大概两个小时后，伊夏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后的成品出来了。实验室内所有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都轻快地欢呼了一声。当然没敢过于放肆，但每个人脸上还是流露出喜悦。毕竟为了这个项目也苦熬了将近两个月。
伊夏没有出言斥责，她理解他们的心情。
不知为何她想起自己刚才出的错，不是像她们想的因为太疲惫而精神恍惚。
她只是……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
伊夏用力按住胸口，肌肤之下的心脏飞快地跳动。
那种心悸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