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13
考试确实如季阳译所说，一切顺利。至少颜未舒这么认为，她是真的尽力了。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换做是谁，隔了那么多年重回考场，也不一定能把整张试卷给做完，而颜未舒这么些天已经在拼命搜刮书本记忆了。
考完试都觉得天亮了一倍，天上那抹黄光照得颜未舒眼睛酸酸的。
如随月所想，期末结束后，闻汐和孟开宇已经和好如初。
那天晚上，在孟开宇家开了派对，庆祝一年一度折磨人的期末考试结束。
平时颜未舒是不会去这种派对的，觉得吵闹，她是受不了夜店那种糟心的音乐的。但那晚被颜晓羽拉着去，闻汐威胁她的。
随月离他家近，不知怎么的也就去了。
几个人齐了。
颜未舒不想去的原因不只有一个。随月知道，没有挑清而已。
前夕，颜未舒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在沙发上，不怎么想和人打交道。
闻汐一直是人群中的亮点。
放的音乐吵得颜未舒觉得耳膜要炸。
“姐，这个好吃。”颜晓羽不知从哪里闪出来，递给颜未舒一个小蛋挞。
颜未舒被迫接过来，又放回桌上。
一直在神游，神游到连身边坐过来一个人都不知道。
季阳译坐在那足足有一分钟。
颜未舒是在转头之际看见他的，他还是穿得那样清爽。而颜未舒出门前只是随意套了件白色T恤。
他嘴唇动了动，颜未舒没懂他在说什么，也读不出来。
疑惑的眉毛耸了耸，季阳译开始凑近过来。
近得在嘈杂歌声中都听得到他的呼吸声，仔细，清脆。
突然觉得心跳声像炸烟花一样。
颜未舒听着他在耳际说的话：“我们去外面吧。”
吐出的话带着一口薄荷味气息。
颜未舒定眼，看见他手里拿着薄荷味的果酒，而她自己刚才喝的也是同款。
总觉得酒精度数太低。
想来个白的。
季阳译起身，走到院外，那里人少，风大。所有的烟火气都被聚集在室内。
颜未舒糊里糊涂跟着出去。
“考试考得怎么样？”是他先开的口。
他总是这样单刀直入。
而颜未舒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话题上。
“还可以。”她假装无所谓。
“那就好。”像是没什么话再能说的，季阳译又点点头。
空气大致凝滞了几分钟，颜未舒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天晚上没赴你的约，是因为我刚好有事，又来不及跟你说，抱歉了。”
似乎是忘记他说的话，颜未舒就这么解释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季阳译说：“都过去了。”
他的语气让颜未舒如释重负。
“季同学考得好吗？”就像礼尚往来，颜未舒问了这么一句。
“不好。”
就这么两个字，季阳译脱口而出。
颜未舒诧了足足半分钟。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更是因为他回答的语气是那样真诚，又添了一丝遗憾又不明的意味。
像在诉说。
可他明明就说了两个字。
或许是颜未舒想多了，觉得他头上有朵乌云照着，可在很快之后，彩虹又代替了乌云。
“考试前没好好复习。”季阳译开玩笑一样地说话。
颜未舒又愣了一下。
好像都心知肚明。
“这样吗？”
他没立刻答，颜未舒却听出他话里另一层意思。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可她独独读出了他的失落。
只看那么一眼，颜未舒转回头来，态度冷漠得像捡了一把冬天的雪，直往他头上扔。
久久得了他这一个字：“是。”
“下次努力。”
正要转身，颜未舒迎面看着走来的叶珑，对着她笑，又冲季阳译点头。
“叶珑。”颜未舒脱口而出。
对方招招手：“未舒，哈喽。”
颜未舒抽搐的嘴角微微上扬，凑成一个稚嫩又伪装的微笑。
她在假装无所谓。
“最近怎么样？”莫名生嫩的寒暄从叶珑嘴里吐出。
颜未舒观察到她，那目光一直停留在几步后的季阳译身上。
明明是在和自己说话，那眼神里就要飞扬出来的笑意从自己肩膀刺过去，带起一片凉风。
简单地寒暄之后，颜未舒离开了。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身后的季阳译，颜未舒是怕自己的妒意又滋长一寸，索性迅速斩断。
颜未舒始终没有想到，比现在身边的人多活了那么多年的自己，还活成了青涩懵懂、真实刻意的未成年。
身后那一对人明明就很合适，可以说是郎才女貌。
叶珑家世不差，同闻汐一样，兼职模特，相貌属于气质性，可能对于别人来说不属于第一眼美女，但颜未舒喜欢这种耐看类型的女孩。
季阳译就不用说了。
随月找到了有点明显低落的颜未舒，坐在她身边。
是颜未舒先开的口：“朵朵怎么样了？”
“好极了。”随月说，手里拿一杯气泡水，“你怎么样了？”
颜未舒笑，“我能有什么事？”
“舒，其实有时候，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颜未舒怎么会不知道，可季阳译不是她的树，他是她脆弱生命里一道璀璨的阳光。
不可或缺，缺他不可。
他救过她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颜未舒喝一口可乐，她多希望那是酒。
那个夜晚很绚丽，院子里吹着惹火的风，屋子里勾着难耐的火。所有形形色色的少年少女，在这个最好的年纪的绽放自己的荷尔蒙。
颜未舒怀念起从前郁闷又真实的自己。
那个十六岁的她，那个时候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她是高傲的，耀眼的。
院里的闻汐和孟开宇又打着什么赌。没人忘记他俩才是今天派对的主角。
此刻收揽着所有目光的他们，就像舞台上闪耀的舞者，聚光灯打下，收齐所有艳羡欣赏的眼神。
人群里，颜未舒不知道有一道眼神聚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人太多，或许是自己假装不在意。
明明她也在找寻着一副身影，只不过没找到。
“你跟我耍赖？”闻汐笑着说。
他们在玩着一种颜未舒看不懂的游戏，摇骰子。
“谁耍赖了？”孟开宇自证清白，摊开双手。
“没有最好。”闻汐说，“再来一把。”
“输了不可别后悔，你自己下的赌哦。”
所有人都在起哄。
“谁后悔了。”
颜未舒心不在焉地移开眼神，她觉得困死，便往旁边走了走，凉风吹进衣内，惹她颤了下肩膀。
桌上吃的喝的凌乱无序，颜未舒撩起一个杯子，装了点橙汁。本来没吃什么东西，光喝饮料都觉得饱了。
往后一看，她看到叶珑走过来。
“未舒。”对方笑迎颜未舒。
颜未舒自然地打招呼。
“你刚去哪了？没怎么看到你。”
“在屋里。”
“上次社团聚餐，你怎么没来？”叶珑问。
“有事，我跟晓玲说了。”
“这样。”
两个人说完话都觉得温度降了几度。
自从上次英雄救美事件后，颜未舒和叶珑之间的氛围就有点尴尬了。她们都看过贴吧里那些帖子，无非就是磕谁谁谁的CP，说谁跟谁更配。
说谁不配。
好像一切都心知肚明，但又什么都没说开。
这种感觉，颜未舒是懂的。欲破又不破，要说的话憋着说不出。
时机不到而已。
破冰之际，两人身后又一阵的起哄声响起。
闻汐输了孟开宇的赌，脸色不太好看。孟开宇一脸笑意，被兄弟推搡着夸赞。
季阳译的身影，颜未舒寻不到。
五分钟后，女生们被拉进屋内，男生们却被锁在了屋外。
赌注是闻汐和孟开宇两个人下的，赌什么没人知道。但当下的赌，好像已经众所周知。也就是上次闻汐私自和随月下的。
——跳钢管舞。
男女分局也是闻汐的主意，她自然不可能让那些男的占了便宜，这样也不算耍赖。
“搞什么这么见外啊！”屋外的人喊。
“我们也要看！”
“别吵！”里头的女生往外回。
“你们不配！”
众人大笑。
在做准备的闻汐也喊了一声。
“孟开宇！要记得这是你欠我的！”
又引起一阵嘲笑声。
接着，屋里响起迷醉的音乐声，有种迷幻剂的质感。闻汐的动作起，随着音乐鼓点一高一低。女生们也冲着那台上的闻汐尖叫着。
闻汐的每一次眨眼闭眼，都是在进行晦涩的挑逗。透过人群，透过那窗帘，刺过玻璃，直击孟开宇。
孟开宇透过那一道缝隙，接收她的引诱。
屋里纸醉金迷，屋外一片糟心烦乱。
颜未舒终于被这刺眼的光芒分了神，不再去想别的事。
结束后，在泳池旁又起了一轮游戏。
颜未舒没有参与。
她端着个酒杯坐在泳池旁，看着池水，想着如果不小心落水，她穿着这件衣服会尴尬死吧。
过来几个搭讪的男生，都被她的冷漠打败走。
此刻她的脸上只写着别来沾边。
旁边几个男生玩得开心，声音离颜未舒越来越近，颜未舒讨厌这种青春期男生的吵闹声，想起身离开。
没想到下一秒，那声响直逼自己，她在一个男生伴着笑的冲撞中落了水。
那男生止了步。“我去！”
颜未舒落水那一秒很恐惧。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自杀的时候，对水无所畏惧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那一秒她又深深厌恶这种感觉。
恐惧之外，是无语。这群死小孩。
又是下一秒，突然有一只手拉住自己的手。
颜未舒没有甩开，被拉上水。
季阳译的脸浮现在眼前。
“别怕。”
轻轻的两个字一起浮现。
颜未舒不是很确定，她着急抹了抹自己的脸。
之后，又听见另一道下水声。
她不知道是谁，接着一道又一道扑通。
池边上一阵起哄声。
所以在颜未舒不小心落水后，跳水又成为这群“小孩”的下一轮游戏。
颜未舒：神经病。
到派对结束后，颜未舒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撞下水的。
季阳译的手很暖。
他没有牵他，但她偷偷牵了他的手，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她是在水下牵的，他没有收回。
他搀扶着她上岸，水虽然不算深，但徒手爬上岸对颜未舒来说有点困难。
颜未舒想捞他一把，他在想蹬上来之前又犹豫一下，最后他的手递给了颜未舒。
“谢了。”他说。
“是我该谢谢你。”颜未舒说完，甩了甩头发。
她抱紧自己的身体，真是后悔穿了这件衣服，现在站都不能站起来。
颜未舒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身往屋里跑的时候，身上披过来一件衬衫。
季阳译递的手。
她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很沉。颜未舒的脑袋很沉，收回目光，道了声：“谢谢。”
叶珑的身影匆匆而来。
“你们没事吧？”她比较关心的人，颜未舒知道是谁。
此刻叶珑的眼睛都贴在季阳译身上。
“没事。”他回，但没有看她，只是礼貌地笑。
颜未舒朝身旁一看，随月走过来，搀扶起她。
“姓叶的，那小子，要我帮你揍一顿吗？”她说。
叶珑身子一紧，才缓过神来，随月说的不是她。
颜未舒摇头，早已经忘记刚才的事。
临走前跟季阳译说了声谢谢。
季阳译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话音落下的时候，颜未舒的身影已经进了屋里。
那一夜，颜未舒好像偷偷倾诉了一切，又好像一切都没挑明。然而觉得有点后悔的时候，颜未舒人已经踏上了去新西兰度假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