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丝
突然,书房内传出一声怒斥,“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吧。”
“柏南有一岁了吧。孩子都一岁了,你才想起来对人家负责。”
杜婉静抱着柏南正和他玩乐,一听这声,忙说:“坏了,你爸生气了。”
说着,抱起柏南往书房走去,“小筠,你也来。”
几人站在书房外,房门没有关紧,留出一条缝,朝缝里看去,柏宏朗正拿着一根棍子抽打柏斯年的后背,下手的力度一点都不轻,他就那样受着,一声不吭,也不为自己辩解。
陶白筠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从刚刚听到的几句也能猜出大概,他肯定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才让柏宏朗勃然大怒,不惜动用家法。她实在不忍心看他们这样,一把推开房门,扯着他躲开棍子。
“爸,不怪他。”
柏南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吓得哇哇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
陶白筠和柏斯年对视一眼,满是惊喜,快步走到他身边。
“南南,再叫一次。”
就连杜婉静也惊喜地看着他,可他就是不说话了,朝陶白筠伸手要抱。
柏斯年有些失望,这段时间他没少教他,就是希望能听到,好不容易听到了吧,又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柏南的泪水未干,趴在陶白筠的肩头,小声地喊:“爸。”
“诶。”他高兴地抓着杜婉静的手,“妈,你听南南叫我呢。”
她笑着逗柏南,“南南,叫奶奶。”
她们这边其乐融融,浑然忘记身后还有一个正在生气的柏宏朗。
杜婉静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后背,“多大年纪了还和孩子生气,她们一家过得好就好,何必去计较以前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你就惯着她们吧。”
晚上,她们回了旅馆,倒不是家里没有房间住,而是柏斯年怕父母一时想不通,便打算带着她们一直在外面住着。
“你们说什么了?”陶白筠还是好奇他说了什么能把柏宏朗气成那样。
他把手中脱下的外套搭在椅子上,也不隐瞒,只是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我都还没说什么,他看了结婚证之后,拿着棍子就要抽我。我感觉他是看到上面的日子,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她跟着笑出声,“那你这顿打岂不是很冤。”
“南南都会叫爸了,值了。”
隔天几人带着行李回了家,杜婉静打开柏斯年的房门,“你的房间给你打扫干净了,昨天加了床被子。南南现在还小,先跟你们挤挤,我等会跟你爸说给他做个摇床。”
简单收拾后,一家人出了门,目的地是不远处的公墓。
柏翰学和夏楠的遗体在镇上火化,由大队的人把她们送到了家人手里。这家墓地刚建成不久,两家人一商量就决定把她们葬在这里。
陶白筠将两捧菊花放在墓碑前,“阿学哥,夏楠姐,生日快乐。”
说来也巧,两人是同一天的出生,也是……同一天去世。
她蹲下身扶着柏南,指着碑,小声对他说:“这是你的妈妈,爸爸。”
柏南手里抱着杜婉静给的苹果,看看碑,又看看他们,然后在苹果上啃下大大一口,甜得笑出声。
柏斯年摸了摸他的头,扶起她,“等他大点再告诉他,走吧。”
天空下起点点小雨,砸在他们的头上,柏南不觉烦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伸出手要抓住雨点,雨水在他手心流淌滴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雨越下越大,她们到家时,全都淋湿了。
杜婉静赶忙拿了几个毛巾递给她们,柏宏朗没有上班,又把柏斯年叫进书房。
陶白筠则和她一起给柏南洗了个澡,也给自己洗了个澡。
书房内,柏宏朗坐着许久没有说话。
柏斯年被他看得忍不住开了口,“爸,小筠是个很好的人,她坚韧,聪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爸在你心中就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吗?我就是想说她人好,让你对人家好点。”这个话题结束,他又严肃地说着,“要分配工作了,有什么打算?”
“阿亮哥给我写过一封信,大概说了下,省医院急缺人。我的想法也是去那,离家近。”
“行,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如果有困难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好。”
两人走出房门,就被一股香味吸引,走到厨房一看,陶白筠正在用大蒜炒豆丝。豆丝是这独有的一种食物,将大米和绿豆研磨成浆,摊成面皮,出锅切成块状,加入鸡蛋和大蒜翻炒,加点盐就可以出锅了。
这不过是这再普通不过的一道菜,但当他们吃下第一口,都吃出与平常不同的味道,豆丝皮焦脆,内里却又湿软,香气在嘴中散开。
杜婉静看着碗里,不禁感叹:“真奇了怪,一样的东西怎么味道就是不一样。”
“妈,这都是你教我炒的啊。”厨房里只有豆丝,陶白筠第一次接触,属实无从下手,还是杜婉静教她,只不过她根据自己的经验改变了火候,让豆丝的口感有了层次感。
柏宏朗吃得心满意足,毫不吝啬夸奖,“小筠,不用谦虚,你确实比你妈做的好吃。”
杜婉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温柔地对她说:“是啊,在家里不用拘谨,我们都不是挑剔的人。”
她点点头,低下头不让她们看见眼里的泪,“知道了,爸妈。”
柏南不知道大人们在聊些什么,只觉得面前碗里的东西真好吃,唯一不好的就是爸爸喂饭太慢了,嘴里都吃完了,爸爸只顾着看妈妈,还不往嘴里喂。
于是为了提醒,他踢了踢柏斯年的腿,“啊啊。”
柏斯年转头看他,往碗里挖了一勺,有点多,抖了两下,少了一半,再往他嘴里喂。
他一口吃下,腮帮子鼓得大大的。
爸爸真小气。
晚上的时候,柏慧心带着丈夫孩子过来了。
她也不用柏斯年介绍,先拉着陶白筠介绍,“他是严岭,你就跟着阿年叫岭哥吧。”而后指着身旁的两个小孩,“那两个老大叫严瑞,老二叫严雅。”
想到什么,又说:“丫丫是不是和南南差不多大啊,南南是什么日子出生的?”
“九月初六。”
“那我家丫丫小点,她是十月初十出生的。”对着严瑞招手,“小瑞啊,来叫婶婶。”
“漂亮婶婶好。”
严瑞今年四岁,圆圆的脑袋,肉嘟嘟的小脸,有点胖,声音很好听,叫起人来更是甜。
柏慧心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就你嘴甜。”
这句叫得陶白筠心花怒放,高兴地从口袋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一个给你,另一个给你妹妹。”
他没有推拒不要,礼貌地道谢,接过转身去找妹妹。
柏慧心从自己父母嘴里了解到一点,对她印象不错,没有阻止他不让他拿,“这个红包我就不推了,你有什么事跟姐说,姐能帮的都会帮你。”
“谢谢姐。”
“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严瑞时不时冒出几句有意思的童言,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桌上的饭菜热气上扬,窗外飘着雪花。
这是她一直想拥有却不敢奢望的家庭氛围,温暖又温馨,现在都在眼前,幸福触手可及。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严瑞抢先跑着去开了门,“爷爷,林爷爷和林叔叔来了。”
林虎和林江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雪,这才往里走。
“老柏,这么热闹啊,看来我这酒是带对了。”林虎举起手中拎着的酒,向柏宏朗示意。
“哎哟,老林你来了,快坐快坐。”
他们入了坐,柏宏朗解释道:“这不我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回来了。”
林虎指着生面孔的陶白筠,“这是阿年的媳妇?哎哟,时间过得真快啊,阿年都娶媳妇了,想当年阿年还不到我的腰这……”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会还在扯以前的事,估计是所求之事很难办,想让他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忙。柏宏朗不想当这个冤大头,赶忙打断他,“都过去了,不说了。”又指着柏南,“你看我都有孙子了,你儿子啥时候结婚啊?”
“哎哟,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像年画娃娃。”他笑了下,而后看着林江,“你什么打算啊,你小时候的兄弟都成家生孩子了。”
林江被一桌子人围观着,腼腆地抿嘴,低下头说:“快了。”
杜婉静来了兴趣,“这是有对象了?好事啊,哪个单位的,跟婶子说说。”
他们俩一人一句打岔过去,倒让林虎没办法说话,只能不停喝闷酒,那事解决不了可怎么办啊。
“老林,怎么喝闷酒,来来来,和我们喝。”
严岭对着柏斯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站起来对着林虎,“林虎,我们陪你喝,喝到尽兴。”
最后他被灌醉了,趴在桌上倒把想说的事说出来了,“我家那个小儿子偷了钢厂的的东西,嗝……”站起身抓着柏宏朗的手,“你是钢厂的厂长,你认识的人多,你帮帮我,林河还小啊,他不能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