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夜市喝酒
唐朝人爱酒，平日无事会喝酒，碰上盛事节日等更要聚在一起大喝特喝，譬如说中元节这一天，沈芸就好好清了一波库存。
杜康楼打出买酒送花椒1，不仅送花椒，还送柏枝送茱萸，买得多送得多的口号，客人蜂拥而至，差点踏破店里的门槛，对此有客人笑话沈芸：“沈小娘子做得好买卖，看这门口的长龙，都排到隔壁店家去了。”
沈芸无奈一笑，不是我会做买卖，是你们唐朝人喝酒的习惯太奇怪，喜欢在酒里袍些奇怪的佐料。
普通家庭喝酒时，喜欢在嘴里含几粒花椒，在碗里泡些柏树叶什么的，这不仅增加了风味，还起到了驱寒的作用，在冬日等寒冷的时候，唐朝百姓就喜欢这么干，以至于延续到后世。
所以，沈芸便用这个噱头来吸引顾客，薄利多销，还能赚一波回头客，嘴上说着好话：
“平日里多亏坊里的叔伯婶娘热心光顾，让我能挣个温饱钱，今日也让要我回馈回馈才对不是。”
说话间，店里的跑堂从门口进来，沈芸把打酒的活交给小玉，细细地吩咐下面的伙计：“送去府上的酒水有没有撒漏，贵人们有没有说什么？”
“尽管放心吧娘子，我们都小心着呢，有一户贵人还给了我们好几个钱呢。”阿柴偷笑，他最喜欢的活就是送货到贵人府上，幸运的话就能拿到赏钱。
“行，那把最后两家送完，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回家过节去吧。”中元节习俗繁多，为了安抚逝去的灵魂，得焚香祭祖，放河灯祀亡魂，家里的活计也不会少的。
且今夜宵禁解除，晚市估计也没有多少客人，干脆放了店里半天假，沈芸准备自己留下看店。
渐渐地排队的人少了，沈芸一个人也能忙活过来，劝刘伯归家，和小玉留在店里做收尾工作。
“娘子，咱们今晚也去放灯吗？”小玉期待地问道。
“去吧，给耶娘都多点几盏灯，毕竟如今挣钱了，把前两年的都补回来。”沈芸收好钥匙，和小玉往西市走去。
西市不愧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金碧辉煌的楼宇也有，低矮朴素的粮铺也有，沿街摆放的货摊，货品琳琅满目，今夜摆得最多的还是各种花灯，烛火通明，映照着整个西市一片金光。
“娘子，你看那边的小娘子身上的衣服，好轻薄哦，而且她们的眼睛可真大。”小玉久未出门，没见过这些大酒楼里的陪酒娘子。
“那是胡姬，专门招揽客人的，在她们手上一瓶酒的钱起码要翻一番呢。”沈芸看见那胡姬长相美艳，身上的衣服也是轻薄袒露得多，衣服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摇晃，真是迷人眼呐。
“嚯，那酒楼岂不是很赚钱？”小玉惊呆了，心想着杜康楼能不能也招个胡姬来唱歌跳舞。
“是啊，一个胡姬就要百两银子呢，当然要从酒里赚回来啦”沈芸看穿她的心思，好笑道。
在奴隶市场，有好些奴隶贩子会把战俘或者买来的胡人娘子送去学舞，学汉语，最后高价卖给大酒楼，富商当取乐的玩意儿，跟后代出现的‘扬州瘦马’异曲同工。
沈芸的灵魂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内心对奴隶制度深感膈应，所以店里的伙计都是聘用的，除了小玉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刘伯则是店里的老人，比沈芸的资历要高多了。
在永安渠旁选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把手里的河灯一一放进河里，沈芸心里默念悼词，阿耶阿娘——
不知道他们在下面有没有遇到韦太后，不过耶娘品行高尚，和那等子滥杀无辜的人估计不会再碰面了。
想起以前偷溜到杜康楼里，扮成小二招呼客人，阿耶阿娘常常笑骂自己没个贵女样，如今成了酒楼老板，倒是不用再偷摸了，沈芸苦笑，希望他们早已投胎转世，有个美好的人生吧。
瞧着河灯顺着流水远去，再也看不见了，沈芸收拾好情绪，打算在西市上淘淘货。
“走！娘子带你去凑热闹去。”
对于那些吞剑喷火的杂耍，沈芸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作为享受过21世纪各项娱乐的灵魂，对这些街边卖艺的真的提不起兴趣，见小玉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跟着拍手叫好，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边走边观望路边堆砌的酒垆，沈芸想着自家的酒品种类是不是太单一了些，只有平民百姓喜爱的浊醪，绿蚁，殷富人家大多会买好一点的有琥珀酒，还有更好一点就是过滤过的清酒，清酒昂贵，除了杨青和县主那样的富贵人家，其他人很少购买。
如果能多添一些种类，即使不能按坛子卖，也能让人在堂里尝个鲜嘛...沈芸想到的是后世酒吧的运营模式，吧台调酒，不知道能不能行...
沈芸喝一口马奶酒，奶香浓郁，混着酒醪，砸吧砸吧嘴还能尝出一丝青草的香气，比米酒多出了一分怪异却让人欲罢不能。
“小娘子要不要再试一下我们的葡萄酒？”摆摊的是一对胡人夫妻，自酿酒水做点小本生意，味道却不错。
今上的曾祖父——太宗他老人家，揍了吐鲁番那边的同胞不止，还把人家的葡萄种子以及酿酒技术也给一把薅了，带回宫中亲自种植酿造，得出了一种马乳葡萄酒，前几年这葡萄酒还是宫廷御酒，民间可不常见啊，沈芸也是今夜才第一次见到有葡萄酒。
沈芸当然应好，接过一看，却不像后世的葡萄酒那样颜色鲜艳，米白中居然还带着点绿。喝进嘴里尝味道，确实有葡萄的清甜，但是——
“不是叫马乳葡萄酒吗，怎地没有马奶味呢？”
浓眉大眼的胡人大哥笑着解释道：“小娘子不知，这马乳葡萄酒是用不到马乳的，只是因为这葡萄就叫马乳葡萄，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沈芸：......
这也太容易引起误会了吧。
付了钱，还想到别处摊子看看，却听到一阵喧哗。
只见刚才见过的美艳胡姬被两个红脸郎君一头一脚地托着，‘噗通’一声被扔进酒楼旁的河里。
“呀——”
胡姬身上的薄衫瞬间湿透，紧贴在雪白的肌肤上，河不深，胡姬勉强站稳双臂环住自己快要走光的身子，脸上尽是惊慌失措。
凭栏上的酒桌响起一阵哄然大笑，明显是在享受美人出浴的模样，没人想过出手相助，毕竟那只是出身卑贱的酒女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沈芸心一沉，总觉得这样的场面非常刺眼，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女人！沈芸愤怒，但这是时代的悲哀，她没有半点办法。
只是她看见了，就狠不下心去不管。
她快步走近，伸出手要帮人从河里上来，岸上的客人看见了，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不用管她，就是个陪酒婢子罢了——”
沈芸充耳不闻，执意要把人拉上来。
“多谢娘子相助。”胡姬泫然若泣，但还是撑着微笑向沈芸道谢。
扔人进河里的郎君大喊痛快，拉过另一个陪酒婢子就要故技重施。沈芸脸色一黑，正要上前与他们理论一番，却听见一声厉喝：“何人在此闹事！”
陆砚本来和上司京兆府尹在对面的雁塔上巡视地上的秩序，长安百姓的生活出行都是京兆府的管辖范围，特别是这种重大节日，为了防止出现混乱，得和金吾卫密切配合工作，一刻也不能放松。
街市一派和谐，热闹非凡，陆砚稍微放松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一道倩影，游走在摊子之间，垂首浅尝杯中的酒水，偶尔喝道合口味的酒水，便露出欣喜的浅笑，偶尔又会露出些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只是才放松了不到一刻钟，街上就出现了骚动，周围的百姓都置若罔闻，偏偏她一个娘子要强出头。
陆砚躬身想着何常满一礼：“属下下去处理。”
走向沈芸时只觉得这小娘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胆。
人群中散开一条通道，陆砚带着下属从中走来，见有人来管，沈芸松了一口气，本想悄悄退下，但是落水胡姬紧紧贴在她身后，从水里出来，小娘子的姣好身材更是一览无遗。周围的男人眼睛都色眯眯地看着。
身后酒楼老板急匆匆出来了，老板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胡姬，然后满脸堆笑地对陆砚见礼。
“未管理好小店的事情，给陆少尹添了麻烦是在下的过错，请贵人多包涵。”刚才那阵骚动他都没出来阻拦一下，等官兵来查看才说谢罪，安的什么心，沈芸心里大概能猜到。
陆砚也不是个傻的，沉声问道：“按唐律疏议，杀伤官户妇女者皆杖一百2，贵店可清白？”
酒楼老板脸色一白，张口就为自己伸冤：“不敢不敢！小人做的是正经生意，万万不敢藐视王法，只是这几位郎君喝醉了一时兴起，小人一时疏忽，未能制止，请饶恕！”
扔人的郎君苍白着脸，佝偻着身子过来请罪，陆砚让下属带回去审查。店内的胡姬也出来把落水娘子带回去了。
陆砚转头一副不认同的脸色看向沈芸，沈芸疑惑：干嘛？我没有给您惹麻烦吧？眼珠子一转，微笑见礼想着就此别过。
陆砚抿唇道：“沈娘子弱质女流，下次莫要贸然行动了，周围都有官差，可以找他们处理。”
沈芸腹诽：谁知道你们这些官兵这么有用啊，下次一定！
“是，陆少尹为国为民，儿深感敬佩。”
好敷衍的语气，陆砚心想她一定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小玉吃饱喝足，从远处跑来，见自家娘子站在陆少尹身边，陆少尹还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以为沈芸犯了什么错呢。
见和小玉会合了，沈芸也不打算多逗留了，对陆砚微微一笑行礼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