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文雅没办法推脱，当着喻礼的面开了免提。怕她看出端倪，又担心电话那头一气之下说出实情来，文雅忐忑之下语速很快，说出的话不留余地，没给对面反驳的机会就了当地挂了电话，拉进黑名单。
当晚吃饭时文雅再提起文睿的事情，开了个头喻礼就开始掉眼泪，说自己心里难受，两人生怕大小姐再想出个什么法子折腾，后半顿饭吃得很安静。
临走前，喻礼抓着文雅的手期期艾艾地问：“雅雅，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很久没有见过如此黏人的喻礼了，文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文睿笑得温润，轻轻揉了揉喻礼的发顶：“礼礼，不知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我和小雅会一直无条件地陪着你。”
他说话时眼神专注，给人一种会陷入其中的错觉：“所以相信我们，也要一直开心，好吗礼礼？”
当然好，要得就是这句话，喻礼心满意足地走了。
现在何田子和胡奥都不在身边了，文雅像被砍断了双臂，没办法再舍下班里和她关系较为亲密、能任由她差遣的两人。
她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喻礼曾送她的名牌包和手表去赔罪，热脸贴冷屁股，哄了许久才把人劝好。不过那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称包过时了想要个新的，另一个说看上了一支进口钢笔，文雅无奈，只能领着他们去买。
银行卡里的钱花完了还不够，最后七百块还是文睿转账过来的。
她心里有气，把一切的源头都安到喻礼头上。不过可喜可贺，喻礼好像很缺乏安全感，居然为了赌气就转班。文雅愈发确定她还是那个很好骗的傻子，琢磨着哪天去喻礼那儿再弄点好东西回来，或者让她跟尹肃说说、把冻结的信用卡恢复了也行。
这天很快就来了，还是喻礼主动邀请她去的紫钟园，文雅亢奋地舔了舔唇，拎了个容量巨大的帆布包匆匆赶过去。
保安看着她一路小跑的背影，对电话那头道：“小姐，人已经进去了。”
“知道了。”
喻礼挂断电话，交代道：“按我们提前说好的，演得像一点。”
南卦总和喻礼拌嘴，但真要做点伤害她的事嘴角都要耷拉到地上去了，“能不砸吗？要不换一下，你扔我行不行？”
“抱枕而已，不会怎么样。”
管家掏出手绢心疼地擦拭眼角：“小姐，我和表少爷都很心疼，要不还是叫阿东直接去撵人吧。”
“撵了就没意思了。”文睿等结果下来必定会去蹲大牢，那文雅呢？受点不痛不痒的道德指点然后将过去十多年的恶意翻篇？还真翻不了，她就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不是做梦都在觊觎礼安的钱财么，那就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喻礼看时间差不多了，将发绳松了松，几绺碎发垂落：“来吧，声音喊大点。”
……
文雅刚推开院子的门，就听到屋内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惊讶，连忙赶过去。
喻礼眼尾泛红，腿边还靠着沾了灰尘的书包，“南卦，别以为你跟我有点血缘关系就能控制我的未来，我不可能再听你的话！”
管家苦口婆心：“小姐，您先进来我们慢慢说。”
“别劝她，姑父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说转校，行，转了，想转班也让转了，说好的六月份就去国外念书，怎么当初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变卦，我看她是被猪油蒙了心！”
喻礼攥紧拳头，胳膊都在发抖：“你们凭什么管我，我朋友说得没错，你们就是想把我变成傀儡好继承家业，我偏不如你们的愿！真以为我是菟丝子，离了你们就活不了？不，没有你们我只会更快活！”
语毕，她拉着欲言又止的文雅转身就走。
“小姐……”
“别拦她，让她走！”南卦丢出的抱枕砸中喻礼的后背，“你最好有骨气，走了就别回来！”
文雅的大兜没捞着值钱的东西，倒是把哭哭啼啼的大小姐领回了家。她路上不是没温言细语地劝，可触及喻礼受伤怀疑的眼神，她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进门时，喻礼的情绪终于和缓了些：“抱歉雅雅，这两天要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礼礼，你好好静一静，想住多久都可以。”替她拎了一路的包，文雅胳膊都酸了，“你睡我房间吧，我去客卧。”
“没关系，我去客卧就好。”喻礼接过书包，“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好。”
喻礼进了房间，文睿直接将人拉到了厨房：“怎么回事？”
“跟她爸闹矛盾，好像是因为舍不得林向昭，所以不愿意出国读书，砸了不少东西，说她要离家出走。”文雅抿唇，“哥，喻礼跟家里闹矛盾是不是对我们来说不太好？但是我劝一句她就哭，怎么办？”
“你觉得这是坏事？”
“难道不是吗？”
文睿：“她现在是因为林向昭闹得夜不归宿，你觉得尹肃会让姓林的当他未来的女婿？不可能，他看女儿比看眼珠子还要重要，又怎么会心无芥蒂地接受一个促使女儿忤逆自己的人？”
文雅绽开笑容：“哥哥好聪明，喻礼要是在我们这住得越久，尹肃就会对林向昭意见越大，对吧？”
“嗯，喻礼不一定真那么喜欢他，但在重重阻碍下的感情总会更让她有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能借此闹掰的话，是个好事。”
“而且，喻礼不能出国。人心易变，她在国外遇到新的人新的事，时间久了，很容易脱离掌控，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稳妥。”
不管是被迫和林向昭老死不相往来，还是父女关系破裂、尹肃急需知根知底的人稳住女儿，对他来说都大有好处。
文雅把哥哥的话都听了进去，不仅在喻礼发牢骚的时候添油加醋，还将这次吵架定义为尹肃对她的服从性训练。
喻礼听完，表情认真：“放心雅雅，我绝对和他们抗争到底，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吗？”
“嗯！我会的，礼礼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喻礼笑：“嗯，那就好。”
……
喻礼在公寓住了一个礼拜，文睿出门买菜耽误了一会，回来家就被封了。
“怎么回事？”
他和文雅的生活用品凌乱地堆在大箱子里，文睿撕完大门的封条才发现密码锁被换了。
文雅还没回过神，喻礼拿着手机怒不可遏：“别以为你把房子锁了我就会认输，别白费功夫了，我一定会和你们抗争到底的！你说我朋友会怪我……？”
喻礼看向文睿和文雅，对那人轻蔑地笑：“他们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这样的才是真心对我的人，不像你们，只会用衣食住行来逼我，恶心！”
南卦来时不仅带了十几个壮汉保镖，还把礼安的律师团也捎上了。房产证、喻礼购买奢侈品的单据以及文雅信用卡消费的流水记录……
喻礼曾经送的那些奢侈品一大半都被她当人情转送了，律师现场清点的那些基本都是她自己喜欢、直接从喻礼房间拿走的，价格不菲，喻礼不是没发现过，但并没有跟她计较。
文雅心里难受，但眼下不敢闹，生怕那些律师抓住把柄、为了逼喻礼回家给她治个偷盗的罪名。
值钱的东西都依照清单一起锁在房子里了，丢出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小雅？哥哥在问你话，发生什么事情了？”
“哥……”文雅嚎啕大哭，结结巴巴地把事情都讲了一遍。
支持喻礼、告诫她千万不要和家里妥协的话都是他和文雅亲口说的，面对喻礼投来的目光，文睿不想被她划到尹肃那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没事，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我们现在酒店住一晚，周一就去申请宿舍。”
喻礼感动：“你们果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会要去朋友家暂住，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文睿哥，谢谢你们。”
「“文睿想吐血，面上却佯装五十：‘没事，你保重，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们。’”」
「是否要把“五十”改成“无事”？」
喻礼临走前多看了几眼，真的很绿，绿成了五十块纸币的模样。
……
『南卦好帅啊』：好烦，什么家庭不和的破戏要一直演？！真想去把那两个烦人精创飞
『南卦好帅啊』：上次都错过你的表演了，这次还是不能看！我的怨气！要冲破天际！！！
『南卦好帅啊』：希望我请去的摄影小哥手不抖QAQ
喻礼最近住在礼安早几年开发的半山别墅，空气比紫钟园还好，又不用看见文氏兄妹，气色好的不得了。
“笑什么，你也看到刚刚林向昭平地摔了个狗啃泥？”
喻礼有些惊讶岑妄会出现在这里：“你该不会是我哥请的那个摄影小哥吧？”
“你说在评委席前大剌剌架着的那三台摄影机？被保安清走了。”岑妄晃了晃手机，“所以要不要看林向昭摔倒视频，恰巧拍到了，过时不候。”
“岑妄！”林向昭快步追过来，防贼似的看他，“我们要上台了，你别打扰喻礼的状态，请你现在离开！”
岑妄偏了偏头，问喻礼：“我打扰了吗？”
喻礼垂眼整理舞台装，没打算参与他们间的对话：“桌上有两瓶矿泉水，你们慢慢聊，我去候场区。”
她路过岑妄时，停住，语速飞快：“那个发我手机。”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岑妄眼中笑意渐深，故意问：“哪个？”
“咳……啃泥。”未来的林向昭都可能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了，她现在看个他出丑的视频不过分吧？
“哦，你也觉得文实的人摔跤姿势特丑啊！”他咬字很重，刻意给林向昭难堪。
今天比赛的门票不外售，岑妄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了张前排的，结果验票的时候遇到了林向昭。真他妈晦气，他想。
不过很快更晦气的就来了，林向昭瞥了他几眼，转身就叫来了保安。
拜他所赐，岑妄被人围在中间，经历了六轮验票才进入会场，要不是缺了林向昭、喻礼他们表演不了，他真想把人给丢出去。
喻礼咬牙，可以得很，矛盾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
英语剧在上次校内表演的基础上加了不少新内容。
岑妄指尖抵着眉梢，面无表情地看向聚光灯下正亲密跳舞的喻礼和白雪公主。
“妈呀，毒苹果殿下好好看。”
“你在一中有认识的朋友吗？能不能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好想要个微信！”
“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我要是公主，被毒了也心甘情愿。”
浅薄，愚昧，连喻礼女扮男装都看不出就想着跟人结婚了。这是你能结的吗？
岑妄压了下帽檐，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下给闪送发消息：『不用你给了，到了发消息，我去门口拿，谢谢。』
再看向舞台中央光彩夺目的喻礼，他也跟其他观众一样，情不自禁打开了相机。
画面定格，喻礼恰好松开了公主，朝观众做了个优雅的骑士礼。
头顶洒下来的碎光朦胧地罩在她的身上，像是童话章节中走出来的神使。
岑妄错开屏幕看向台上，其实那天一中门口细雨飘零中的正式初见，他与那些激动讨论的人的观点并没有什么不同——
喻礼很漂亮，漂亮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慌得厉害。
……
每一组谢幕后，评委会现场打分。
岑妄趁着这个间隙去拿了花，花束并不像他惯常行事的高调风格，浅紫色的满天星中央缀着白玫瑰，四周还收拢地束着含苞待放的风铃草。和舞台上的喻礼很像，优雅，神秘，能看出搭花的人用了心。
演艺厅离大门很远，喻礼他们又是高中组的最后一位，等岑妄回来，奖项已经颁了一半了。
林向昭作为代表站在领奖台上，喻礼没和其他人一起，而是站在台下靠后的位置给急得刷屏的南卦汇报成果。
余光一晃，喻礼惊讶地看着岑妄递来的花束：“送我的？”
“嗯。”
“谢谢，很漂亮。”喻礼低头轻轻嗅了一下，抬眼看岑妄时漂亮的眼睛弯起，“不过我们没拿到一等奖，让你失望了。”
“我们好像……来晚了。”
“破案了，没有女朋友，但有男朋友？！”
“呜呜呜，我无疾而终的初恋。”
是刚刚那两个垂涎喻礼美色的女生，原本还有暗自较劲的心思，但看着喻礼明显外露的欢喜，他的注意力自然全部放到了她的身上。
“又不是只有一等奖厉害，虚名而已。”岑妄有点哄她的意思，“你要是真对那什么金牌有执念，明年一月去看我们打比赛吧，到时候我的金牌就给你。”
“应该不大合适，要是真夺了冠，这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
岑妄不甚在意地笑：“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一块废铁而已，我还真不至于舍不得。”
你喜欢的，就都给你。
喻礼从花束中央抽了朵玫瑰递过去：“那就提前祝你成功。”
岑妄接过，垂眸不轻不重地捻着花梗，“祝我拿到金牌？”
他原本想再逗她两句，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要第一名的奖牌，他家里也挂了几块，回头可以全部带给她。
但喻礼点头又摇头：“如果你想，那就是的。”
喻礼乌黑的眼瞳清澈见底，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倒影。
岑妄手指颤了下，声线有点哑：“什么意思？”
她抬臂抱鲜花时，舞台装的衣袖往下掉了点，露出一小节细白的手腕以及腕上松松环着的一条红线。
喻礼笑：“意思是不一定非是金牌，但你想要的话那就最好拿到，希望你达成所希望的一切目标。”
她在曾经系统断断续续的介绍中并没有看到过岑妄的名字，也不知道一个不被作者着重刻画的“路人甲”是否也能像她这样产生自主意识、按照心中所想拥有完美的结局。
只是与主线无关的字符，她作为想要回家的任务者不该分神在意，甚至必要时刻可以加以利用。
但在他频繁出现在一团糟的生活里；平常吊儿郎当却在人声鼎沸中道一句“欢迎来到七班”；在他捧花时告诉她不用在意、金牌会有的……
许多回忆的碎片让喻礼有点动摇，他不只是、也不该是无法主宰命运、甚至为了所谓主角的发展作出无限让位的工具字符。
她抽出其中绽放开来的一朵赠他，所以，就算没有姓名也有个好结局吧，岑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