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乍然看到编排对象出现在眼前，宁阮有种被抓包的难堪。
她扫了眼周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岑妄的不请自来感到诧异，唯有喻礼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上，甚至还有心情拿起果汁抿了一小口。
人果然是她喊来的，宁阮在心底冷笑，面上笑吟吟地看向岑妄：“岑妄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哥？你哪位？”
“你可能不记得了，三年前我刚搬来A市的时候还去你家拜访过，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雪，岑叔叔还让你带我出去逛逛来着。可惜你当时没有空，不过我……”
岑妄在喻礼的身侧站定：“差不多了，没兴趣听你编故事。你那个传闻还说不说？”
宁阮嗫嚅：“我……我……”
“说不出来是吧，行，那我就先把人带走了。”
林向昭眉心拧起，拦住岑妄伸手拉人的动作：“喻礼是我今天带过来的，不能跟你走，我需要确保她的安全。”
“你能确保什么安全？”岑妄半眯起眼，说话毫不客气，“喻礼就不劳你费心了，她能照顾好自己。你有这个闲工夫还是多管管别人，毕竟‘哥’来‘哥’去的，不知情的听了还以为姓岑的那老头在外养了私生女。”
……
岑妄不待见某个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着实难听，宁阮眼中还含着泪，期期艾艾地想要辩解，他全然不放在眼里，头都没回地把人拖走了。
“不是我先约的你？让没素质的人插了队就算了，怎么还被人欺负得话都没得说。”
“社团举办的那个收养活动在扫尾，最后的名单是我确认的。所以知道林向昭在，我就过去了。”说实话，喻礼是怕林向昭会拿活动的收尾作为幌子再来班里劝她参加些什么，于是严婉随口提了一句可以顺便汇报工作，她就过来了。
岑妄的速度慢了点，刻意等她。
喻礼见他的表情依旧算不上好，安慰道：“刚刚那个女生估计看了点乱七八糟的消息就信以为真了，没有特别多的传闻这一说，你没必要生气。”
岑妄站定，看着她不明所以的面容气得连连冷笑：“你觉得我因为这个闹脾气？”
喻礼歪了歪脑袋，那神情似乎在说“难道不是吗”。
岑妄噎了一下，被她黑漆漆的眸子认真地盯着，他齐整的思绪莫名又变得琐碎：她抱着狗在路灯下看着他笑的，在倒春寒的夜晚突然环腰抱住他的，球场的人声鼎沸中目光狡黠地说她爱的，醉酒后热气洒在他的颈间特别依赖地喊汪崽的，绚烂烟花下回过头来眼眸灿若星辰描绘她的喜欢程度的……
呼吸愈发急促，所有的回忆像是浪潮般向他兜头盖了过来，岑妄发现自己现在就连跟她沉默地对视都很难做到了。
两人站在包厢的门前谁都没再开口。
喻礼看着岑妄的脸越变越红，脖子和耳廓像遭红色的墨汁晕染开来。
气成这样了……？喻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怎么回事，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再待下去迟早得出问题。岑妄随口撂下一句“我去打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拎了罐冰镇可乐，也没心情管瓶身干不干净就往脸上贴，直接物理降温。
可降了半天好像都在做无用功，岑妄发现他一想到喻礼都有点不对劲，干脆腾出一只手，隔着屏幕跟喻礼打字沟通。他对自己的窝囊行径深感鄙夷，但……总比起在喻礼面前原形毕露、变成个头昏的毛头小子要好。
他在酒吧雕塑和墙壁间的休息区，自然没注意几米之外就有人聊天。岑妄觉得每个字都像是蜜蜂震动翅膀，心情更添了几分躁郁，他直了身子准备离开，却听到了有人提了嘴喻礼的名字。
于是，预备熟视无睹走出去的人又缩回了沙发上。
“向昭，你跟兄弟说实话，当初喻礼搞那么大的排场跟你告白，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你小子喝多了吧，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啊，喻礼人漂亮身材又好，现在还知道了她是礼安的大小姐，这么多buff叠在一起，很难不爱上吧？！”
几个男生笑作一团，岑妄沉下脸，准备出去看看是哪几个想死的。
林向昭的声音淡淡的：“好了，别说这些。”
“哎行，知道你不喜欢她。”一人收到朋友的挤眉弄眼，半开玩笑半当真道，“话说你要真看不上她，哥们我可就上手了，我对这种还挺有感觉的。”
“拉倒吧，你一个人有感觉就行了？人家喻礼之前追得是向昭，你能不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样？”
“那又怎么样。”那人势在必得，“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喻礼她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这么多年她爸都没再娶。这种女生看起来冷淡，其实很好追，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就会死心塌地的，想甩都甩不掉。”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不信你问向昭啊。”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靠在窗边始终矜贵的少年，林向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大概吧。”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林向昭唇畔漾着笑，和这些人维持友谊的一种有效方法就是偶尔应和，满足他们可怜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他在心底暗骂他是个蠢货，看向窗外的月亮时，已经在想该怎么让这人付出代价了。
变故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林向昭毫无防备地被人狠狠掀翻在地，还没看清到底是哪个酒鬼发疯，拳头就已经对准脸招呼下来了。
……
那晚文雅打过电话，喻礼立刻派人前往她说的Z市的那个老旧小区，不过阿东他们刚到，就已经人去楼空。
阿东他们殚精竭虑一星期，都快把Z市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找到。
她都在想要不要放弃了，直到刚刚收到岑妄的消息——
『.』：前段时间出去办事，刚好碰到了你想找的那两个蠢货
『.』：都要被人宰了还苦哈哈地等着呢，我就把他们换了个地方
『.』：不用担心，很安全，不过暂时切断了他们对外界的联络，就是一问三不知，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我揪出幕后的那个人，再把
不懂为什么都把她人约到这里了，岑妄还要别扭地用手机联系。而且……她等了五分钟，为什么“再把”的后面就没有了？
喻礼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脑中一个声音在说“吊人胃口，天打雷劈”，另一个声音反驳“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对劲，该不会倒在哪里不省人事的吧”。
喻礼顿悟，只是悟得有点太过了。
她有点不敢置信，所以……之所以用手机发消息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该不会是遗言吧？”她喃喃道，没注意自己不经意间点到了“接通”键。
“什么遗言？喻礼你快过来吧，岑妄和林向昭他们打起来了，我感觉……”严婉看了眼地上的血，握紧手机，“我感觉你再不来可能真得死一个了。”
打架的地点是在二楼的平台上，一般客人上不来，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围观。
里面的保镖都认识自家老板，看着岑妄一个揍几个还特不要命的发狠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拉架，或者是拉偏架。
喻礼隔了段距离就嗅到了过重的血腥味，有点不太对劲。
「“林向昭被岑妄揪着头发死死地按在地上，暗色的灯光下落下点点血迹，雕塑、玻璃、酒瓶碎了一地，满是狼藉，像是静谧的森林遭遇了一场巨大的血崩。”」
「叮咚~宿主是否要将“血崩”替换为正确的“雪崩”？」
果然。
喻礼：……好熟悉的画面。
林向昭的鼻血像是一股源源不断的小喷泉，滋了两米高。
“卧槽卧槽！”
“啊啊啊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医生啊，快抢救啊！”
岑妄拽着林向昭的头发，鲜血沿着下颚线往下滴，他没擦，笑道：“怎么，那次的碰瓷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别说是这点血了，你今天把炫色淹了也没辙，我照打不误。”
……
岑妄没打林向昭的要害，专挑显眼的地方动手，就是看他装的光风霁月的样子不爽，想让他丢丢脸。
一群人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替林向昭止住血，都跟看怪物似的瞧他，当然还不忘母鸡护崽似的把林向昭围在中间。
岑妄鼻腔内全是血味，他这会儿想起来嫌脏了，抬手擦，结果被湿哒哒的外套糊了一脸血。
他烦躁地拉开拉链要把衣服丢掉，抬眼间和人群外的喻礼对上视线。
时间像是静止了，岑妄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周围的脏污血渍又咽了回去。后知后觉的难堪将他裹了个彻底，岑妄别开脸，不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和那些人一样的惊恐厌恶。
“还好吗？”
岑妄在心里道：他好得很，装无辜比谁都厉害，就是刚刚忘记看他把血包藏在哪了。
喻礼将湿巾递了过去，仰头看他：“要不要去医院？”
岑妄转头的动作有点慢，他看着喻礼，眼睫颤了下。做梦的吧，她在问他？不管那个绿茶林向昭吗？
在场的同学也同样震惊——
“不是，喻礼，刚刚是岑妄突然发疯过来打人。”
“就是啊，向昭都流了这么多血，你不先问他就算了，为什么要去管一个武疯子？”
“就算转班了也别这么冷血吧。”
“够了，喻礼她没有那个意思。”林向昭的眼神始终锁定在背对着他的喻礼身上，“喻礼，今天的事我不会报警。”
“好，谢谢。”
林向昭心底苦涩：“只是我受伤了，有点不太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