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
陈洱的老公叫冯有为,是一名设计师,两人是大学同学,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一毕业就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为了冯有为的安全考虑,她并没有将实情告诉对方,只说自己在泰国这边做田野调查,之前瞒着他是因为签了保密协议。现在项目已经进展到一定程度,不用像以前那么保密了。
冯有为不太相信,嗓门加大:“什么保密项目这么严格,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都报警了你知不知道!”
吼完以后又后悔,给陈洱道歉。
她总归是联系上了他,总归是安全的,这比什么都好。
当冯有为问起泰国这边的详细情况时,陈洱就打哈哈敷衍过去,几次三番下来,对方也觉察到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还经常突然就不回消息。
冯有为察觉到事情不一般,当即定了去曼谷的机票,又转车去了清莱,要跟陈洱见一面。
陈洱见最近生产稳定了下来,这才敢向周慕提出要求。
可周慕只答应她远远看冯有为一眼。
陈洱还想争取,周慕只是淡淡地说道:“再说下去,远远看一眼的机会都没了。”
这招非常受用,陈洱立刻闭上了嘴。
如果换做以前,周慕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陈洱说她没有结婚,不懂,可她怎么会不懂?
陆岩被捡走好些天了,她送他的项链完全没有开过定位,她也不能冒然联系他。
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些没有?去吴家了吗?有没有被针对?
原来,思念会像藤蔓一样恣意生长,在土下深深扎根。
……
基地去泰国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陈洱的身份特殊,出于安全考虑,周慕亲自派人护送她过去。
途中要经过一条水路,黑色轿车行驶到河边,前面有两辆轿车正排队,阿车下车与运河工作人员交涉。
很快,两名工人铺好廊桥连接地面和船体,等前面的人把车开上去,阿车也发动了引擎,将车开到船上的指定位置。
运输着汽车的大船向对岸驶去。
陈洱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过河的方式,觉得十分新奇。
说起来,她虽然在东南亚待了这么久,但一直都被困顿于工厂之中,活动范围甚小,其感觉跟坐监差不了太多。
陈洱按下车窗,河风和阳光扑面而来,头顶是一望无边的蓝天。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阿车沉默地将车窗升高,并上了锁。
陈洱:“……”
陈洱和冯有为约在一家咖啡店。
冯有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身边是巨大的落地窗,店前摆满盆栽,下午的阳光倾斜下来,空气中的蜉蝣腾空翻飞。
他拿着手机,一直在等陈洱的消息。
咖啡店对面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上贴了防窥片,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陈洱朝那头望地出神。
身边的周慕抱起双臂,轻飘飘地往店里头瞥了眼。
陈洱的老公和她一样,身上的书卷气很重。
她闭上眼睛,把时间交给陈洱。
耳边很快传来抽噎的声音,陈洱手拍在车窗上,仿佛隔着玻璃和距离抚摸冯有为的脸。
三分钟时间到了。
周慕睁开眼睛,做了一个走的手势,阿车会意。
轿车驶离咖啡店,冯有为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猛地冲到店外,街道上是来往的路人,摩托车喇叭声不断。
他东瞧西看,左顾右盼,喊着陈洱的名字,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陈洱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侧回身来,捂住脸无声抽泣。
周慕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可恶。
回程时天色已有些晚,经过运河时,前面又排起了队。
阿车交涉完回来,告诉周慕要稍等一下。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后车上船时没注意力度,追尾了前车。本来速度就不快,只是轻微的碰撞,后车道个歉就能结束的事,前车司机偏偏气不过,想耍耍威风,从驾驶座下来就是一脚踢在后车车头。
那阵仗,把后车后座的女人吓得叫出声来。
随即,后车后座另一册侧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站了出来。
他穿着干净的黑色西服,动手前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左手松了松领带,一步走到纹身男面前,朝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纹身男应声倒地,抱着肚子痛苦呜咽,刚才那一脚踹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的同伴见事态严重,立刻出来打圆场。
黑色西装男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随意抛在纹身男头上,“滚!”
同伴见白花花的银子掉落,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毫无自尊地捡起来,一边扶起纹身男一边道歉。
纹身男见钱颜开,气势立马就下去了。
黑西装男转身准备上车,余光瞥过停在后方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手微微一顿。
阿车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满怀,随即嫌恶地移开视线,脸上露出轻蔑的笑,“竟然是陆岩那小子,看来那天下手还不够重,这么快又生龙活虎了。”
周慕朝前方望去,看到了他的脸。
明明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陆岩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倾身去问南楠:“刚才吓到了没有?”
南楠忙摇头,“我没事,你脚痛不痛?”她是指他踹纹身男的那一脚。
陆岩勾唇,痛的应该是纹身男。他关上了车门。
阿车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把车开到甲板上,停在陆岩他们那辆车旁边。
大船往对岸开去。
周慕抱起双臂,侧头看向对面。
他们的车窗也贴了防窥膜,她看不清。
身边的陈洱满是狐疑,“那个人不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车的佯装咳嗽打断。
陈洱疑惑,只在车内镜里看到阿车那张充满警告的脸,再看看周慕阴沉的脸色,便只能识相闭嘴。
“你在看什么?”另一辆车里,南楠突然问。从刚刚开始,她觉得陆岩有点走神,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今天麻烦你专门陪我逛街,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陆岩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她,“没有。……你开心就好。”说着又透过她背后的车窗看天,转移话题,“好像又要下雨了。”
“你胳膊还疼吗?”南楠提起他身上的伤,“我听说下雨天会更难受,要不等下找李医生来再给你看看?”
陆岩摇了摇头,眼神十分柔和,“没关系,都是小伤。谢谢你。”
南楠喜欢和他说话,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身边聊些有的没的,和打打杀杀时候的他有一种强大的反差。
他的肩膀很宽,看起来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话也不多,一般都是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她喜欢他这样,做一个忠实又可靠的听众。
船很快靠岸,工作人员搭好廊桥,司机跟着前车开下船,接着上了主干道,往左拐。
阿车紧跟在后,上了主干道,往右拐。
夜幕下,两辆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陆岩看着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渐行渐远。
南楠聊着上午在拍卖行买的玉石手镯,想把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母亲。
突然,车内镜里,陆岩看到周慕的黑色轿车急刹在路边。
阿车下车查看情况,发现地面上洒满了铆钉,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嘭的一声,一颗子弹已经落在了车前盖上,看样子像是没有瞄准。
“川仔,有危险!保护好慕小姐!”阿车摸索着趴回轮胎后面做盾,试图偷偷上车。
又有子弹从两点钟、四点钟的方向射来,阿车埋头躲避,慌乱中乱枪回击。
一枚子弹反弹擦过衣服,很快就裂开一个大口子。阿车匆忙上车,倒车后退。
来者不止一人,其来势汹汹,专门抛了铆钉候在此地,说明已是蓄谋已久,要是继续往前走怕不是中了埋伏,现在必须立刻后退。
“我开车,川仔你来解决那群人!”川仔狠狠点头。
阿车调转方向,副驾驶的车窗稍降少许,川仔举着机/关/枪,对准来的方向。
陈洱心脏狂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坐都坐不稳。
周慕握紧她的手,“别害怕!”
黑色汽车似离弦的箭,在夜色中穿梭。
很快,后面紧跟了一辆破车,除了驾驶座,其余三个窗口均守着一个人,拿着武器疯狂突突前车车身。
枪/声刺激耳膜,速度与激情同时上演。
甚至有一枚子弹反弹到陆岩坐的这辆车,嘭的一声,后视镜被击得粉碎。
南楠恐惧尖叫,“发生了什么!”
司机兼保镖看向后视镜,夜色深沉,不确定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稍一晃神,轿车差点忘记拐弯,猛的掰回车头,车身持续颠簸。
陆岩拉南楠坐在驾驶座后方,“就在这里藏好,不要动!”
接着,他对司机喊道:“虾尾,我来开!”
虾尾点头,前方正好是一段笔直的道路,他死踩了一波油门后,迅速跳到副驾驶的位置,拿出武器,跳到后座保护南楠。
陆岩猛踩油门。
三辆车在道路上疾驰,反方向的面包车没注意避让,差点被撞下山崖,司机忙踩刹车才堪堪刹住,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就发现自己的车窗多出几个窟窿,仔细一看,竟然全是子弹头,双眼瞪大,魂都快吓飞了。
虾尾趁乱朝外打了几枪,一边给吴家打电话请求增援。
陆岩脸色紧绷,突然叫虾尾关窗坐好。
阿车急踩油门,超过了陆岩那辆。
可很快,陆岩发现周慕那辆车根本无法提速。
前方是一个三岔路,中间有一棵千年古树。但基建不过关,没有凸面镜指示牌。
陆岩迅速打了右转的灯,关掉,又打开。
周慕握住车窗上方的拉环,防止颠来倒去,她清楚地看到了后视镜里陆岩亮的灯。
“阿车,前面右转!”
“是!”
慌忙之中,仅仅几秒的时间,后车换好弹夹,紧跟着陆岩的车,试图立刻超越过去,油门踩到底。
突然,陆岩一个左转驶向另一端,后车未来得及反应,直接撞上了古树。
陆岩猛地朝前开了几百米,消失在转角,车停在半山腰,他叫虾尾立刻送南楠回家,“快!等他们追上来就不好脱身了!”
“你去哪里!”南楠惊呼,眼底满是担心。
“我去引开他们!”陆岩操上家伙,翻身下车,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消失在黑暗中。
周慕的车已经熄火,停在右侧的盘山公路上,前车车轮好几个铆钉,仿佛能开到这里已实属不易。
刚才那伙人撞上了古树,除了司机撞死了出不来,其他三个人活动活动肩膀,又扛着武器朝熄火的轿车走去,见车里没人,当即下令搜山。
两条腿而已,能跑到哪里去?
周慕牵着陈洱,一路往山上跑。阿车在前面开路,川仔仔后面保护。
这里有农民走出来的小道,说明地方不算太偏僻。
身后又有枪声传来,那伙人已经找了上来。
山路碎石多,陈洱哆嗦,一脚滑倒在地,周慕忙捞着她的胳膊起来。
这一摸,才发现她胳膊上一手的血。
陈洱喘着粗气,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
“你中弹了!”周慕眼底闪过不忍的神色,立刻把她架到自己肩膀上,不忘安慰她:“你再坚持一下,陈洱,不要睡!”
“我们不会就交代在这里吧。”陈洱声音颤抖,山间降了温,却出了一身汗。
“振作一点,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保证!”
对方气息不稳,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不行,我不能交代在这儿,我……我还要回家……回家……”
枪声和人声越来越逼近,阿车抹了一把脸,叫川仔带慕小姐和陈洱先走,自己去引开他们。
话落,他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几滴雨滴落到脸上。
真是天公不作美,雨水倏然骤降,打在树叶上漱漱作响。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激烈的子弹声,几人躲到芭蕉叶下。
川仔悄悄移动到另一侧,通过夜色和灌木林的掩护,瞄准斜对面的方向。
周慕把陈洱拉到树叶下避雨,随即用力扯掉自己的衬衫下摆,给她做简单的止血。
枪声、雨声、蛙叫声,声声不绝。
川仔的子弹用完了,对面的人肩膀受了伤,但并不打算撤退,盲目射击竟然还有子弹,显然是有备而来。
周慕把随身带的左轮丢给川仔,那是他们最后的武器了。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夜幕忽然闪过一道惊雷。
借着亮光,对方竟然已经埋伏到就近处。
川仔立刻扣下扳机,子弹打进雨幕。
一声惨叫后,那人正面倒地不起——
有人从后面开了枪。
山那头又划过一道闪电照亮黑夜。
川仔看清了那人的脸。
陆岩抢走了对方的武器,踏过杂草和灌木丛,朝周慕走来。
川仔全身警惕,挡在周慕面前,正要举起手/枪。即使他刚才似乎是救了他们。
“川仔!”周慕叫停了他的行为。
陆岩将从对方身上抢下来的武器扔给川仔。后者接过,脸上闪过异样的情绪。
“带她走。” 不远处传来枪声,危险仍在逼近。
闪电间歇划过天际,陆岩不再多言,只是隔着雨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周慕扶着树干站起来。
陆岩抬脚离开。
“陆……”周慕迟疑地叫住他。
陆岩背影一顿,他握了握拳,又转回身,飞快朝她走来,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强有力的心跳萦绕在耳畔,让人感觉安心。
陆岩紧紧拥着她的背,吻落在她发顶,“我会保护好自己。”他轻声细语。
很快,陆岩松开她,朝一旁发愣的川仔叫嚷:“愣着干嘛,快带她走啊!”
话落,他便给手/枪上膛,故意声东击西引那帮人注意,消失在了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