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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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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秋千上腻了半刻,宁暮沉讲起归来路上遇到了玄虚仙盟的人,她们一众虽行事低调,却并非冲复明阁而来,而是为了个女人。

叶清听完全过程,沉默许久,面上带着不假掩饰的惋惜:“最终她还是没能回去。”

于苏涟而言,能在阳舒长老和那尚不知披着何人皮的玄虚仙盟夫人的追捕下,躲藏一天一夜,已算是个奇迹,但尽管如此,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终究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你认识那女子?”宁暮沉微微蹙眉,若她与小清儿有交情,自己岂非是见死不救,小清儿为人正义,说不定会因此讨厌自己。

思及此,宁暮沉顿感坐立难安,当机立断之下,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叶清,没想到才回来又要离开。

“怎么了,你要去哪?”叶清迷茫,宁暮沉同变脸似的,上一刻还浓情似蜜,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下一刻就严肃地将她推开,并表示自己有公务在身,需要马上出发、刻不容缓。

不知何时,两只猫耳尖尖从黑发中探了出来,在叶清审视下,轻颤着向后倒去,宁暮沉脸上还在强装镇定,殊不知他那象征着心虚的飞机耳已经暴露了自己,叶清佯装不知情,故作好奇地一把捉住。

“你的耳朵怎么冒了出来?”叶清笑吟吟地用指腹细细揉搓着宁暮沉的耳朵,掰正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显而易见的是,叶清此刻的笑意与宁暮沉假装的严肃一样禁不住推敲。

还是宁暮沉率先打破僵局。他忐忑地拿出一根簪子,簪身由月木雕刻而成,未经打磨,入眼可见手工的痕迹,簪头镶嵌了月牙翠玉,牙尖上挂了点星辰,这星辰几乎微不可见。

若以月比佳人,那么身为星辰的雕刻者,着实卑微。

“这簪子,与你见到的女子有关?”叶清问。

“大抵是。那二人把她带走后,地上还躺着一人,看见我,便朝我爬来,手里攥着这根簪子。”宁暮沉见过无数比这还要悲惨的场面,他内心本毫无波澜,更何况他对玄虚仙盟的人只有恨,但当他看见那人手里纯净无暇的簪子时,还是有些惊讶。

“吞下化骨散的人,身体会随药力逐渐被腐蚀成一滩血水,他也不例外。”

那个侍卫,整个人如腐烂的果实,从内向外淌着暗红的血,他面部白骨森然,却仿佛不痛似的,只高举着簪子,哀求眼前的陌生人,救救被带走的姑娘。

他那不肯放下的手,是害怕自己的血污染了这根簪子。

“我收下,只是怕他死不瞑目。”又或说,他心里有更迫不及待想见的人。况且,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不宜贸然出手。“所以,那个女人对你重要吗?”

重要吗?叶清短暂地陷入沉思。确切地说,苏涟于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价值。但是。

“每一个被玄虚仙盟困住的人,对复明阁来说都很重要,不是吗?”叶清接过簪子,把它和苏涟带来的黑珠放在一起,奇妙的是,那粒微小的星辰在黑珠映衬下,闪烁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星芒。

“等攻入玄虚仙盟的那一天,再救下她也不迟,快了,这一切快要结束了。”叶清自顾自低语,而宁暮沉的目光却被那颗珠子所吸引。

“这黑珠你从哪来的。”他声音冷得如坠入冰窟,连带着周遭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眉毛蹙成一团,视线死死地注视着珠子,不肯挪动分毫。

“怎么了?”叶清一怔。宁暮沉此刻的样子宛如她刚穿越来时见到的那副模样,无情无欲,眼里只剩杀戮。难道这珠子被宁侗卦动了手脚?竟是冲宁暮沉而来?“我现在就将它毁了。”

“等等。对不起清儿,我吓到你了。”宁暮沉收回情绪,脸上的阴翳一扫不见,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能否把这珠子借予我一看?”

她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给你看可以,但你不能瞒我,这颗珠子到底与你有什么纠葛。”叶清不想他再独自承受什么,一个人默默地舔舐伤口,让仇恨燃尽自己的灵魂,最后走向灭亡。

她的指尖轻搭在宁暮沉后颈,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不少。宁暮沉抬眸凝视着叶清,就像他尚且是一只濒死却又对周围充满敌意的小猫时,他被叶清抱在怀里,看向她的目光。

忽得,宁暮沉歪头凑了上去,二人鼻尖相碰,柔软的唇贴合在一起,他不敢呼吸,仅是浅浅触碰,便让他甘之若饴。

很快他便抽身回去,把珠子放进掌心,闭目双手合十,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宁暮沉眉头蹙起又松开,唇角微扬,而眼角却滑落晶莹的水光。

到底看见了什么?叶清内心焦躁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强行唤醒宁暮沉时,他醒了,这一次他连同珠子和叶清的双手一起握住。

“带你见一个人。”宁暮沉示意叶清闭眼。

“谁?”闭上眼的一刻,她和宁暮沉来到了一处溪谷,此处绿草如茵,水流涓涓,一棵硕大的梨木临溪盛放,树下摆放一套桌椅,一位清丽隽美的女子正一杯接着一杯地饮茶。

但很快,叶清发现了她是在饮酒。而且是豪饮,两团红晕浮在双颊,掩住了岁月的痕迹,像位少女。

“娘,这就是清儿。”

此话一出,瞬间牵动了两名女子的心。

这就是我的乖乖儿媳?

这竟然是宁暮沉的娘亲?等等,娘亲?!我这是见家长了?

只不过,两人都显得有些紧张过了头。宁夫人懊恼不该为了壮胆喝下那么多酒,导致现在说话都口齿不清反而愈发慌乱;而叶清则是因为没带礼物一个劲地对宁夫人表示歉意,又因听不懂对方讲话选择以酒作罚,最终两个醉汉双双躺在了草地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天说地。

当然,主要是一个人谈天,另一个人说地。

在此之前,宁暮沉设想过很多种二人见面的情况,他知道,叶清活泼开朗的性格一定会受到娘的喜爱,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二人见面还没说上几句就勾肩搭背地躺在地上畅聊了,他却像个局外人。

宁夫人和叶清真正搭上话茬是在她拿出记录着宁暮沉童年生活的储音珠,里面的画面最早可以追溯到宁暮沉刚出生那会,一只皱巴着小脸的奶猫,他用了百日才睁开眼,睁眼的那天,他的头上冒出了一簇梨花,惹得参加百日宴的众宾客哈哈大笑。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我还亲自给他做了仙女裙,当时来献礼的狼族小少主看了,都说要娶他当新娘子。”

画面里的场景热闹非凡,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明媚的笑意,当然,除了双髻簪花、生无可恋的小宁暮沉,这也是叶清第一次见到宁暮沉的父君,一个面相威严的高壮男人,却在见到小宁暮沉的那一刹,牵动嘴角,展露出温柔一面,他把小宁暮沉抱在怀中,朝天空抛去,小宁暮沉被逗得咯咯笑,不再端着小殿下的架子。

儿时的宁暮沉真的很爱粘娘亲,明明剑术学得很好,偏生装出一副可怜挫败样,去找娘亲要摸摸,虽然宁夫人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她从不拒绝宁暮沉的撒娇,不厌其烦地安慰鼓励他。

哈,好心机的小孩!叶清回想宁侗卦来紫竹苑养病那段日子,宁侗卦搞出的许多s|ao操作,把她累得够呛。

叶清看得愈发入迷,和宁夫人讨论正深入的时候,储音石里的画面戛然而止,定格在母子二人的一次出游上。叶清诧异储音石的内存竟如此小,她连宁暮沉如何从小矮豆子蹦成一个大帅哥的历程都没看到,怎么能就这么播完了?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宁暮沉的童年止于这场出游。

“清清姑娘,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宁夫人言辞恳切,眼睛里盛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当年沉儿为了救我,与伴身魔做了交易,但他尚且年幼,即便借助魔的力量也无法与之抗衡。”

“也因此,他受歹人迷惑,亲手掏出了我的妖丹。其实那种情况下,能死在沉儿的手上总好过被折磨至死吧,只是苦了沉儿,这件事成了他的心结,我很怕他会因此堕魔。”

“我想沉儿能快乐地渡过此生便好。人生也不尽是苦楚,对吗?”宁夫人看着昔日与夫君的亲昵往事、迎接沉儿降生时的情景,浅浅笑了。

叶清还没从得知宁夫人的话中回过神,便见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这才明白宁夫人所说时间不多的意思,连忙回头呼唤宁暮沉过来,他好不容易才和自己的娘亲见上一面,很有可能这一面就是永别。

然而变成猫的宁暮沉只是坐在原地,他的头顶如儿时般冒出了一簇梨花,这一次,山风拂过他毛发的同时吹起梨花,如雪沫的花瓣被风裹挟着飞向远方,宁暮沉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好似在挥手告别。

叶清回过身,身后已空无一人,独留她喃喃自语。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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