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年之后,世界焕然一新,六界和睦相处,皆是繁荣一片。山川湖泊四时美景,万物复苏,百花齐放,更甚当年。
在人界有一个无冥村,这个小小的村子错落在神女峰下,日光充足,月光充盈,而这座神女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在月光下跳舞的神女,别看这只是一座小村子,可人口十分庞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简单又充实。
尤其是村长储策年少有为,长得更是一表人才,只是年少就长了一头白发,不过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英俊的美貌。
“涂大娘,早上好啊!”今儿正巧是中秋,身为村长的储策一-大早就挨家挨户地给大伙儿发月饼,今儿的月饼跟以往不同,以往的月饼都是以玉兔形状,可今日的月饼却像是一个翩翩起舞的神女,那神女坐在月亮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涂大娘,你去帮我把这些月饼分给大伙儿吧,另外……”储策附在涂大娘耳边轻轻道,“我想约红双姑娘晚上出去走走?涂大娘,您看行不?”
涂大娘眼睛一瞪,一掌拍在储策肩上,“你这臭小子,现在长能耐了是吧?我跟你讲,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还想让她在家多待几年,你可不能有其他想法。”
“我……我哪敢啦!我就是想跟她出去走走,再说了,我虽然一头白发,但我年轻有为,涂大娘放心,日后红双姑娘跟了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她!”
“我说年轻人就随他们去造吧,反正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啦!”丁桂婶子正在做桂花糕,哈哈大笑,随后对储策道,“我说咱们年少有为的老村长,啥时候也给我家柱子找个媳妇儿,我家柱子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女人呐!”
“阿娘,你不要乱说,我不想娶亲生子,我只想求仙问道,将来一定要做一名出色的算命先生!”柱子不以为然,给了丁桂婶子一个白眼,然后又开始摆弄着他的龟甲以及各种命盘。
“你说说你,好不容易身体好了,现在天天摆弄着那些破烂,能有什么用?”丁桂婶子也开始着急,毕竟同村跟柱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也都成家了,只有柱子一心问道,有时睡觉也都抱着他的那些书籍,他好像天生就对这些感兴趣,甚至总觉得自己跟着师父学过。
几人谈话间涂红双正从集市回来,竹篓里装了几刀鲜猪肉,甚至还买了几十斤沽酒,挨家挨户分了点酒跟肉,当然大伙儿也都纷纷打趣着问她与储策何时完婚,而此时的涂红双满脸娇红。
村舍烟囱青烟滚滚,家家户户齐聚一堂欢度中秋,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一个人,涂大娘看着夜空的那轮圆月,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人,可如今的她女儿就在身边,哪里有失去的东西呢?
看着圆月逐渐红了眼眶。
离落城中灯火通明,不少少男少女在河边放花灯,有的人把愿望写在花灯上,任由花灯飘向四处,而有的人则将愿望写在孔明灯里,任其飞上云霄,像之前一样人们依旧喜欢将愿望寄托给神,可若身为神,又该像谁托付自己的夙愿呢?
昭华殿内歌舞升平,神尊初阳叫来了一个戏班子唱戏,这个戏班子与别的戏班不同,是由三个女子组成,一个唱得哀哀怨怨,而另一个则是欢脱雀跃,同时还有一个酿酒师,传闻这个酿酒师所酿造的酒不同一般,只要喝了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神尊,这是我最新酿的勿忘我,您要不要尝尝?”酿酒师香如故将一坛甘醇香润的酒呈了上来,香如故的酒响彻六界,这个六界第一的酿酒师可不是白叫的,要知道她的酒可谓是千金难买,如今送上门来的美酒,对于这个喜欢喝的大醉肆意人生的神尊而言,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二话不说,抱着酒就痛饮了起来,一坛下肚,整个人都沉浸在一个冗长的故事中,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一个神君,清瘦而高冷,那张深邃的脸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她总是冷着那张脸,住在上清神邸月宫中,六界之内以他唯尊,而她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她性情清冷,不喜与旁人触碰,但是她却有一个很爱她的姐姐,姐姐虽然比她大了三千岁,但二人之间从未生过嫌隙,两人一同修炼一起玩耍,甚至没事就会去无妄树上坐着喝酒聊天,姐姐还教她花苍生符,一同聆听众人的祈愿。
原本这位神君可以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谁知竟有一日被自己的姐姐驱逐出神界,失了神骨,就连爱她的母皇也都被自己的姐姐所杀,而最后帝尊为了获得鸿蒙紫气重塑六界,竟不惜开启灭世阵,为了阻止灭世,无数生灵死于一旦,而这位神君却以自己血肉修补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挖掉自己的双眼化作太阳与月亮,而这一万多刀削在自己身上,每一刀都是凌迟。这位神君叫南吕,尊称,“太阴神君”,是帝俊与常羲的第八个女儿,生于八月仲秋月圆之夜。
初阳从在这场幻境中痛苦难忍,睁开眼看到如新的昭华殿,才知自己只因喝了这酒产生的幻象,心中怅然若失,她问道,“香如故,你这酒?”
“回神尊,这是如故百年前游历凡间听到的一个故事,于是就将这个故事酿进了这坛勿忘我中,神尊觉得这酒味道如何?”
原来只是一个故事,可这个故事为何令人难以忘怀?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果真是应了那个名字,“勿忘我”!如何能忘记呢?
一万多刀,刀刀都是万千生灵,这个美好的世间是南吕心中的苍生。
虽说只是一个故事,可这个故事却如此深刻,初阳点头道,“这酒不错,性烈,味纯,值得所有人都喝一杯!”,初阳一声令下,于是六界所有生灵在这一刻都需喝上一杯,“勿忘我”,以此来告慰太阴神君。
宴会结束,东无带了点醒神草来昭华殿,他视若无人直接去了厨房,很熟练地开始熬制醒酒汤,此时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着一身水晶紫纱,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颊绯-红,她依在门边望向正在厨房忙碌的人打趣道,“想不到咱们六界的第一神医,竟屈尊在此熬醒酒汤,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喝多了酒,就不要出来了,小心被人看到!”东无迅速将初阳拉进怀中温柔呵护,“听人说今日-你喝了烈酒,心脏疼得很,这酒喝多了伤身,日后不要再喝了!”
“那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妄树下还有三千多坛酒,我总觉得这酒我要是不喝,生活中就少了点快乐,所以这酒啊我是一定要喝的!”
“你啊,真拿你没办法!”东无笑着刮了刮初阳的鼻子,浅浅一吻,“行吧,既然你这么贪酒,那我就只好每天都给你熬醒酒汤喽!”
“东无,你陪我去天幕河走走吧!”
天幕河上波光粼粼,河水慢慢流淌着,给人一种安静祥和之感,这里似乎承载着初阳很多记忆,可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指着河对面的地方,问道,“你说天幕河对面到底有什么呢?为何我总觉得我去过那个地方!”
“许是你又开始出现幻象了吧,天幕河那边什么都没有啊。”顺着初阳手指的方向,东无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话初阳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每次心情不好她都会拉着东无来天幕河,看着河对面发呆,然后反复强调说自己总觉得天幕河对面应该有一座高楼,高楼处有一个少女,那个少女坐在月亮上,一身白衣如月华般皎洁。
那座楼应该叫摘星楼,那个少女叫南吕。
这种话初阳不是第一次告诉东无,可是每次东无都说那只是她的幻象,只是东无并没有告诉初阳的是,他自己都能看到这些场景,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南吕这人,所以的一切都只是臆想出来的人而已。
“东无,你可曾听说过南吕这个名字?近日我总是能看到她,看到她躺在血泊中,看到她用一柄寒冷的剑一刀又一刀削去自己的血肉。”
“乖,你应该是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你醒来就什么都好了。”东无将初阳抱在怀中,给她种了只安神蛊,让她能安然入睡,他抱起初阳下意识看向天幕河对面,那高悬于繁星之上的圆月中,隐隐约约好似真的能看到一个身穿一袭白纱的少女坐在月亮上,可是一眨眼却又什么都没看不见了。
所有人似乎都记得南吕,但所有人似乎又都什么也记不清,唯独撰写命簿的文昌星君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同时也只有他记得完完整整的太阴神君,文昌殿内“勿忘我”喝了无数坛,酒中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充斥着他的脑海,而他也在这个拼凑的故事中体验着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蚀骨焚心。
“南儿,其实没关系,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你,但我会永远都记得,记得你为这个六界付出过的一切。”这是文昌第一次叫南吕为南儿,以前的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更不敢对着高高在上的神君诉说自己的倾慕之情,就只是默默地守在她身后,她受伤了,就偷偷去帮她叫神医,她在天储阁看书看累了,就给她焚一支安神香,她若是修习倦了,就给用圣灵之水给她煮茶,他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不提欢喜,不提占有,只是倾尽所有对她好。
可是,如果当年他没有告诉她关于命盘里的预言,她是不是就不会在这个世界消失?而自己是不是能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可是那废墟之上她那绝望又伤情的眼,让他是如此心疼,他懂她,对她而言若是自己守护的这个苍生都已不复存在,即使她能活千万年,都只是增加她的苦痛而已,所以,他只能让她解脱,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或许她的心中也曾有那么一刻是在乎着他的,那句,“文昌,你转过去,千万别看!”,让他当时哭成泪人儿,她不想他伤心,才会害怕他去看的吧,可是对他来说看着她的消失,才能感受着她的苦痛,他想要记住这种苦痛,哪怕是神生都像活在煎熬中。最起码,如今他记得完整的她!
可他还是替她不值,因为柴道煌至今都没回过神界,甚至连南吕替都不曾提及过。这个世界最不该忘记南吕的是就是柴道煌,难得不是么?
这一年的仲秋,有人在庆贺,也有人在缅怀,月光依旧如华似瀑,从繁星之中披落而下,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今年的繁星更加璀璨,月光更是清亮。
转眼又是百年,柴道煌身为红喜星君,却从没回过一次神界,成日都在各界游玩,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实在没什么赌的,就将自己的供品都拿去变卖了,这日穷途末路之际,竟逃到了甘渊城,甘渊城中繁华一片,各种商贩应有尽有,柴道煌用自己身上唯一的腰带换了两坛桃花醉,一边饮酒一边在街上闲逛,甚至还看到了曾经他一再喜欢玩的套圈游戏,“老板,你这个神女像怎么卖?”
在众多摆放于地的奖品中,柴道煌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神女,神女赤足坐在月亮上,清冷的眼俯瞰着整个苍生,这个小神女雕刻得栩栩如生,柴道煌总觉自己在何处见过。
“我跟你说,你要用银子买竹圈,你要是套中了就能带走,我这里放的都是奖品,奖品你懂么?奖品是不能卖的,只能玩游戏获得!”
“玩就玩,谁怕谁啊!”醉醺醺的柴道煌向老板伸-出手,“那你给我一个竹圈,我若是套中了,你就给我成么?”
“我这竹圈不能送,你要用银子来卖,这样吧,我也不多收你的钱,一个银子十个竹圈。”
“我这不是没钱嘛,我就只要一个竹圈,你就不能送我一个竹圈么?”柴道煌带着几许醉意,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神女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这一哭引得周遭的人纷纷侧目,众人都以为是这个店家欺负了一个醉酒的人,于是都开始指指点点,这店家本就是有五六十岁,而柴道煌看着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店家摆摆手道,“行吧,你别哭了,大不了我就送你一个竹圈,你要是套中了,那个神女像就送给你了。”
“好嘞,多谢老板!”柴道煌接过店家手中的竹圈,甚至还吧唧亲了店家一下,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发挥到了极致,只见他站在一米开外之处,将竹圈朝着神女像扔了过去,果不其然稳打稳地套中了那个神女像,他得意地朝店家笑道,“店家可不许耍赖,说好我若套中,就将这神女像给我的!”
“唉,拿去拿去!”店家一脸无奈,把神女像拿给了柴道煌并催促他赶快走,就怕他再耍无赖又要竹圈来套奖品。
而此时的柴道煌则像个获得奖品的小男孩,开心地吹着口哨,他小心翼翼将那个神女像揣在怀中,生怕路人把它给磕坏了。
“你说你长得也像个正人君子,怎么尽干这些坑蒙拐骗的事儿?你家里人就不管管你,任由你出来祸害六界?”
在柴道煌正对面,一个高挑的少女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少女穿一身白色衣衫,面容清冷,眼神深邃,手中持着一柄与她一般清冷的剑,怀中抱着一直小兔子,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如此老成。
柴道煌看着眼前的少女,整颗心都扭成一团,眼睛里都是氤氲之气,他揉了揉双眼,“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果然是登徒子,哪有一见面就问人家姑娘的名讳,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南吕!”
听到南吕二字,柴道煌心头一热,眼睛都亮了,他继续问道,“不知姑娘住在何处?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家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南风居!”南吕冷冷看了柴道煌一眼,不过还挺奇怪的,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登徒子,第一眼就如此熟悉。
“南儿,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你就不怕我阿娘打断你的双-腿啊?”
“能与你重逢,哪怕是打断双-腿那也值了!”
月光下,少女与少男你追我赶,虽然两人从没见过,但都互生爱慕之意,感觉见过多世,今生只作重逢而已。
此时圆圆的月亮高悬于夜空,繁星闪烁的天幕美得像是一场唯美的画卷
世上皆拜月神女,无人知我太阴君,而对于南吕而言,何种身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一个人记得自己,那么身为上古琉璃玉的她来这尘世一遭,就有了别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