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居住
海莹搬到山和家。
做一个了断吧。既已决定了,就不要有后路可走了。
决定搬过来,妈妈倒是收敛了好多,不再唠唠叨叨,要是这时候妈妈再唠叨个不停,她可能会崩溃吧,还好,妈妈没有。
不过山和似乎不以为然,他竟然对海莹说:“没事,你愿意搬就搬过来吧,我反正家里那边事多,公司和你妈妈的合作项目正式启动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我不能在这边常住,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吧。”
之前他不是不操心公司的事吗,好像一直是他哥在公司帮他爸,用不着他,所以他才会去鼎盛吧,他很少提他哥,海莹也知之甚少。
主动送上门了,他还无所谓了!海莹对他很有看法。
山和的一位远房表姨,山和请来照顾海莹的饮食起居,他对海莹说:“没人照顾你你活得下去吗?”
太小看人了!岂有此理,怎么这么说话,爸爸病了以后都是海莹操持家务的,妈妈根本没时间管。
表姨姓张,四十多岁,岁数也不大,但辈分在那呢,海莹唤她老姨。老姨圆盘大脸,微胖,手脚麻利,还没说话,就先笑,很好相处的样子。
老姨平时住在楼下,也并不打扰两人的生活。
山和两天都没有来。
海莹坐不住了,主动给他发信息说:“我搬来了,你什么时候来?”
没有回应。
夜里,山和终于来了。
他这样突然到来,无异于突然袭击,海莹忐忑,她还没做好准备。
他一本正经地和海莹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去了书房,看来并没有要进一步行动的打算。海莹认真想了想,她应该有所表示。
他的态度海莹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个人,一直都是对她很好的呀,现在,他退,她得进,她已经决定嫁给他了。
海莹洗了澡,挑件她认为很好看的睡衣去敲他的门,他给开了。
山和笑着看着她,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的睡衣真难看。”
天呐。
“你最近很忙吗?”海莹问。
“嗯。”
“忙什么?你运筹帷幄不就行了?遥控不行吗?又不用你干活。”
“有一项关键技术需要突破。”
“那也不需要你力亲为吧?”后半句海莹咽了回去。那半句是:你又不懂专业。
“得和生产衔接,事情很多,你不懂。”
“好吧。”
“你舍不得我走啊?”
“才怪。”
……
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山和很不主动,海莹也不好意思霸王硬上弓。
山和确实是挺忙的,和妈妈的项目刚刚上马,他总是要在X城和T城两头跑,能在家里的时间真的不多。
闲来,两人也聊一些话题。
“你为什么不一毕业就去家里的厂子上班?而要去鼎盛干财务?”海莹忍不住问。
“父亲那时投资了鼎盛。”
哦,这也简单,能理解,投资鼎盛,需要派个财务人员进行监督——那也没必要派亲儿子去吧?这得是多大一笔投资,或者,这个儿子也太不受待见了。海莹暗暗想。他平时挺话痨的,怎么惜字如金了,商业秘密啊。
沉默了一会,山和又开口了:“我那时不喜欢化工,我从小就不喜欢化工。”
他又停住。
这倒是个理由。不喜欢化工专业,父母非让学,没办法,硬着头皮学,毕业了也不想干这个,找个地方一待,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比如养养花鸟虫鱼……可以理解了。
海莹脑子里的小剧本正转着,又听他说:
“我妈妈就是在一次爆炸事故中去世的,我爸妈白手起家,当时刚刚苦尽甘来,要收获的时候,我妈妈就付出了生命……”
海莹愣住,脑子也不转了。
“现在的妈妈其实不是我的亲妈,是兰姨,我妈妈的闺蜜,妈妈走时,我刚刚两个月大,我一直视她作亲生母亲……兰姨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一个在上大学,也在T大;一个在T城上高中。”
“没听你提起过,都在T城,我们哪天见个面,我们也好照顾照顾。”
海莹此时有些自责,她对山和确实还缺乏了解。他家里什么情况,她也没有多问。在她的坚持下,两人没办订婚仪式,家里人也还没见几个,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妻。
“他们有的是人照顾,你不用操心……直到我12岁那年,我哥哥才告诉我兰姨不是我的亲妈,妈妈是怎么过世的……他那时已经19岁了。他一直在英国留学,我们不常见面……我接受不了。”
“从那时起,我就不愿意去我爸的工厂,我心中充斥的是恐惧和厌恶,我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找不出来原因,我一度以为是娘胎里带来的,我妈妈受了污染或怎样……大了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关注环保事业,喜欢上花鸟虫鱼……知道父亲的那个园子,经常去玩。上大学时,爸爸还是逼我报了化工专业,我几乎要退学……后来,爸爸把园子赠与我——条件是我必须把学业顺利完成。”
他的身体,没看出来有啥不好啊,他平时也注重健身和养生,海莹还老是笑他年纪轻轻的,像个老干部,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烟酒不沾的。哦,对了,那次,她当他救命恩人那次,好像是看出来一点哦,不过也没关系吧,他这不也是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吗,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也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你的身体,还好吧?”海莹尬问。
“托您的福,好的很。”山和抿嘴向她一笑。
“所以你是被迫才学的化工专业,所以你毕业也不想进工厂上班。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回工厂干上了呢?”
山和没有马上回答,他深深看了一眼海莹,又若有所思地说:
“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绝对的……比如,我们现在干的项目就是改良传统工艺的,也是环保事业中的一项,我们做化工,不一定就和环保事业对立,我们只有了解它,钻研它,才能研究出对策,在工艺方面进行改进,这一点,你的母亲功不可没……”
山和没有接着说下去,哥哥一直跟他说母亲当年的死不简单,不是意外,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哥哥还一直在查。山和不想让海莹知道那么多,徒增她的烦恼,她的世界里应该只有阳光,不应该有那么多晦暗的东西。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在山和嘻嘻哈哈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多的故事,海莹根本不了解他。
山和看着眼前的海莹,她纯洁无暇,她的世界本来应简单平静,幸福美满,却也不由自主卷入这纷纷扰扰的争斗之中。
山和忙时,海莹会约钰锦。钰锦这妹子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在表哥的公司干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干到投资部总监的位子了,之前在昊阳父亲的公司只是个普通的文员,真是委屈了她,人的能力需要挖掘,潜力无穷。
钰锦是排解寂寞的首选(是不是太功利了些),她看问题犀利,一针见血,人间清醒。可惜钰锦工作很忙,海莹也不好常常骚扰,但偶尔还是能出来聊聊天,毕竟人不是机器,除了工作,还有其它。
海莹有时对照自己,总觉得自己真是不上进,要学学钰锦对待事业的样子,也要在专业上有所长进才行。注册会计师由于种种原因根本没有去考(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今年一定要努力了。
钰锦也会打听她与山和的近况,她其实好几次都想说出来:想让钰锦帮着她分析分析,山和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要不怎么同居生活只是有名无实,这不太科学。是自己不太有魅力?还是什么原因?想想又羞于启齿,哎,太难了!
但除了“那方面”没有进展,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还是蛮温馨的,现在不像是在X城那样到处去吃,偶尔出去吃一顿也是海莹又发现什么美味缠着他去的,他从没有主动邀请海莹出去吃。只要他在家有时间,他就会给海莹做上几道菜,看不出来,他还挺内秀的,菜的口味还不错。海莹问他什么时候学的,他只笑笑不说话。像他这种人,学做饭也是无外乎他胃不好,在家吃饭舒服顺口些吧,海莹思忖着,家里不是还有一位他请来的表姨吗?哦,是了,他自己亲自下厨,就是要向海莹显摆,他多能干呗!
不管怎样,海莹心里还是美美的,他愿意给她做饭,也是很有诚意的嘛!他有空还会给她做各式蛋糕,他做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她最喜欢,赏心悦目又美味。
说起请表姨来,起初海莹还抵抗来着。有个陌生人来家里,多少有点不自在,她又不是那种不能自食其力的人,干吗那么小瞧人!想和山和商量着就别麻烦表姨了。
“你不会做饭,自理能力又差,有表姨来照顾饮食起居,挺好的呀。”
“别别别,我又不是大小姐,算了算了,我能自食其力,谢了谢了!”
软磨硬泡,山和还是坚持让表姨来:“表姨丈夫前几年去世了,儿子正好在T大上大学,咱们给她提供个住处,她也能常常见到儿子,而且,要是没点事做,人家怎么好意思住咱家的房子,她还得出去找事做,这样咱们各取所需,一举两得不是吗?”
海莹这才答应,这家伙,从来都是狡兔三窟,一举多得,要不他累呢,身体不好是不是因为思虑过重。想到这点,海莹赶紧捂住嘴,可不能这么说她的未婚夫,她未来的丈夫,他也不容易,都是为了她好。她挑挑眼眉望望他,他也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他小声又补上一句:“总是自视甚高,不要多,两天我不在,这个家就得成猪窝!”
“你说什么呢?你说谁是猪?”海莹可不是吃亏的主,追着他问,手也没闲着,拽住他的耳朵,顺势就要拧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山和赶紧把嘴紧抿上,做三缄其口状。
海莹放下马上要“行凶”的手,噗嗤笑出来:“量你也不敢。”要知道,她可是练过排球的,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算他识时务。
看她娇嗔的模样,山和忍不住抱住了她,嘴要凑上去的时候,被她轻轻推开了。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昊阳,昊阳也会为他做饭,为她收拾屋子,也会“说她是小猪猪”,她可舍不得动他一下,她是怎么了,最近老是想起他,是不是山和老是不在家,让她的心里面有了空缺;或者是——昊阳一直在她心上的某一个角落默默站着。
眼前的山和,她越来越看不清楚他,他对她很好,很体贴;却又偶尔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他蹙眉沉思的时候,她不敢打扰他,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便多问。她不是爱打听事的人,人人都有隐私,未婚夫也一样,她理解。
生活中哪那么多的风花雪月,不就是过日子吗,平平淡淡才是真,他忙,她也帮不上忙,不给他添乱就好了。她一直想得开,甚至安慰自己:乐得清闲,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
爸爸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治疗得早,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妈妈也很忙,她们的项目似乎到了一个关键时期,整天风风火火的样子,又有好多时候要么愁眉不展的,要么冲海莹发脾气,这个女人海莹惹不起,要不是不放心爸爸,海莹肯定躲她躲得越远越好。
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昊阳,这样的想念让她充满负罪感,她知道对不住山和,但想念像慢慢生长的藤曼,直要去封锁住她的心。
他现在怎样了?过得好不好?学业完成了吗?
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一定是恨海莹的,当时她那么决绝,他一定很伤心吧,唉,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