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道阻且长
“江老板，你这又是何必呢？”
反应过来的二狗子再一次凑到了江念辞的身边，还刻意压低了音量。
“织造坊发生火灾，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这群女人不祥！就算江老板你不肯相信，可京城的百姓难道也不信么？他们会愿意去买不祥之人织出来的布么？生产的布匹卖不出去，到时候，你在长乐长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江老板，我知道你是大善人，想要帮助这些孤儿寡妇！可我们是难民，流离失所的，也需要帮助啊！你帮谁不是帮呢？再说了，我们比那些女子能干得多，你雇我们，不亏！”
“何况，这也是梁大人的意思！”
“梁大人，你认得吧？”
梁知鹤！
又是他！
江念辞眯紧眼眸。
眸子里涌起一抹杀意。
转瞬，又变为嘲弄。
先是污蔑长乐长公主命犯天狼，如今又说织造坊的女工不祥……
堂堂户部尚书，竟只会用此等腌臜下作的手段对付女子，真真是可笑至极！
也罢！
为女子争权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情，她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卑鄙小人。
没有梁知鹤，也会有别人。
道阻且长，然，行则将至！
江念辞释然地吐了口气，“你方才说，你们比女子干活更麻利？口说无凭，不如比上一比？”
二狗子顿时摩拳擦掌，挑衅地看着一众女工。
“比就比！不过，我不相信你们织造坊的裁判！要比，咱们就到大街上比，让路人们评判！怎么样！你们敢不敢比？”
女工们眉眼低垂。
她们还沉浸在自己克父克母的自责之中，一时间难以抽离。
少顷，才有一位叫做花迎璋的姑娘站了出来。
花迎璋不过十四五岁，本该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可她的父母极其重男轻女，生下儿子后就想买了女儿。
若非公主府的管事偶然路过，只怕花迎璋此刻已经在青楼接客了。
花迎璋对长乐长公主心存感激，日常干活也从不偷懒，大家都说她是织造坊中干活第二快的织女。
花迎璋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
“东家，我愿意和他比一场！”她扬起下巴，极力做出自信的模样。
可她身旁的姑娘却一把拉住了她。
这是织造坊中干活最快的织女，名唤乔夭。
夭，夭折的夭。
和迎璋一样，乔夭的父母也一心只想要儿子，甚至不惜给女儿起了这么一个带有诅咒意味的名字。
“夭儿？”花迎璋迟疑地望着乔夭，“你、你也想比？”
若是乔夭出赛，胜算应该会更大一些吧？
乔夭赶紧摇头。
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立刻涨红了脸。
挣扎半天，她才小声嘀咕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男人比试……你、你是不想嫁人了么？”
花迎璋愣住了。
她惊讶地看着乔夭，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小姐妹一般。
嫁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嫁不嫁人？
何况……男人有什么好？
为什么非得嫁给他们不可？
花迎璋皱着眉头将衣袖从乔夭的手里扯了回来。
“东家，我要比！”
她再次开口，语气比方才要笃定得多。
江念辞的目光在花迎璋和乔夭的面上反复流连。
半晌，她才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很快，两台织机就被搬到了织造坊的大门口，规定最先织出一尺布的人获胜。
在灾民们刻意的渲染下，这场刚刚才定下的比赛竟然得到了几乎整条街的关注。
所有人都觉得，二狗子赢定了。
二狗子也的确不负众望，在了解了织机的用法后，迅速摇起了把手。
他摇得很快。
快得似是能卷起一阵旋风。
“我就说嘛！这种力气活还得男人来干！”
“啧啧啧！到底是女人不如男人啊！”
“不如就不如吧！要紧的是，这些女人本就不祥，偏偏还不知检点！就该像二狗哥说的那样，趁早把她们沉塘了，也省得再祸害别人！”
“也不知江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做善事也要有个限度啊！”
“你不会真以为江老板是什么善男信女吧？他养着这么多的女人，谁知是不是在背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议论声不绝于耳。
当然了，也有围观的妇人姑娘们并不认同男人们的观点，可她们担心影响自己的名声，只能默默捂住了嘴巴。
在一片唱衰声中，花迎璋并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气馁。
她不疾不徐地摇着织机，仿佛不知疲倦。
慢慢地，她织出的布就和二狗子织出的一样长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便超越了早已后劲不足的二狗子了。
“一尺！已经一尺了！”
织造坊的女工们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赢了！迎璋赢了！”
“花迎璋，你是我们的英雄！”
她们欢呼着，雀跃着。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喜悦。
甚至比织造坊第一次开工钱还要令人高兴。
只有乔夭……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赢了？
竟然赢了？
这怎么可能？
女人怎么可能赢过男人呢？
她想不明白。
也根本不想明白。
江念辞深深看了乔夭一眼，这才走上前去，冲着二狗子道，“你输了。”
二狗子不想认输。
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道，“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工，自然要比我熟练一些。可这并不能证明她比我能干！江老板，这场比试根本就不公平！”
江念辞有些想笑，“那怎样才算公平？”
“自然是真真正正的比力气！”
二狗子瞪着花迎璋。
“臭娘们！你敢不敢和我比比腕力？”
他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袖子，露出了纹着麒麟的花臂。
花迎璋的笑容消失了。
她之所以能赢，凭的是吃苦耐劳的毅力。
若真和二狗子比力气、比爆发力，她根本毫无胜算。
“怎么？不敢了？”
二狗子得意地抹了把嘴角。
“那你们呢？”他轻蔑地看着一众女工，“你们有谁敢比？”
女工们面面相觑。
原本喜气洋洋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江念辞倒是想挺身而出，奈何她刚一张口，二狗子便捧腹大笑了起来。
“江老板，你别说笑了！你我同为男人，有什么可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