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罪魁祸首（二）
身为警察的冷锋平时很忙碌，也很少回家，所以冷柠甚至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也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觉得这个父亲很严厉，也不爱笑。
上学前的冷柠一直住在姥姥家，一年级开学后，才被父母接回去。
依稀记得刚搬进父母家的那一天，因为冷柠对父亲不熟悉，对他只是笑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冷锋便逼着冷柠叫爸爸，不叫就不许吃饭，冷柠吓得哭着叫出了“爸爸”两个字，冷锋这才作罢。
冷柠自此便更不敢和父亲讲话了。
冷锋和安心经常吵架，他们之间的争吵，来自冷锋的强势，大男子主义深入骨髓的他从来就不爱听安心的絮叨，只要妻子不顺他意，他就会骂各种难听的脏话，甚至动粗。
起初安心不服，还会分辩几句，被打了也会冲上去打回去，想着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不能还手？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打？
但娇小的安心哪里是冷锋的对手，如果不服气，冷锋的打骂就会变本加厉，而安心又是好面子的人，怕邻居听到争吵声丢脸的她，渐渐的不反抗了。
简单点来说，安心是被打服的。
也许是为了保护女儿，安心从没有让冷柠看到过自己的伤，也尽量不在她面前争吵。
因为经常被家暴，安心渐渐开始有些抑郁，甚至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冷柠，而每次看到冷柠哭得撕心裂肺，虽然她嘴上呵斥女儿，但总会在背地里偷偷哭，无数次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人。
可每次安心在冷锋那里挨了打，仿佛把气撒到冷柠身上她才算心理平衡。
而每回在打骂女儿时，安心臆想着自己就是冷锋，冷柠是自己，几巴掌下去后看到冷柠哭了就有说不出的快感，但过后又开始后悔不该这样做，就这样在两种纠结的情绪之间来回游离。
其实安心也不想这样，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女儿说爷爷奶奶不喜欢女孩，更不知道怎么把冷锋的家庭暴力讲给她听，她只有自己把女儿各方面都教育好，拼命让女儿争气，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
虽然安心对冷柠很刻薄，可身为母亲该做的事情她都做得很好。
从把女儿接回家那天起，安心每天晚睡早起，一下班就忙着买菜做饭、浆洗衣物，而冷锋只负责上下班和应酬。
俗话说好的伴侣可以解决一半人间疾苦，可冷锋基本上不管家中琐事，所以夫妻俩几乎没什么交流。
可即便没有和丈夫发生争吵，生活上一旦有什么不如意时，安心还是会毫无缘由地迁怒于冷柠，她也只能发泄给冷柠，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对女儿。
慢慢懂事的冷柠一直以为妈妈是更年期，所以情绪总是很不稳定，可一个人的更年期周期再长也不可能长达十几年，殊不知那时的安心心理早就出现了问题。
一直到以后的很多年，不管因为何事心情不爽，安心都会对冷柠无休止地发泄，丝毫不在乎女儿是否经受得住她的谩骂和巴掌。
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女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无论自己怎么伤害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也是吃准了这一点，甚至多年后冷柠都有了自己的女儿，安心的行为还是没有任何收敛。
在家里的安心是这副模样，出门在外的她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她对别人总是客客气气，还没开口说话便一副笑模样，甚至即便是内心不高兴也从不皱一下眉头，因为她把积攒在心里所有的坏情绪和怨气都给了冷柠。
在外人面前，她总想让别人觉得她过得很好，说话轻声细语，却很难让人想象出她是一个情绪如此不稳定的人。
12岁那年，冷柠撞破了父母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天下着小雨，一家三口从百货商店买完东西回家，不知是什么原因，安心夫妇在路上又吵了起来，那是冷柠第一次看到父母吵成这个样子。
“安心我警告你，这么多年了，老子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冷锋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你别给我当着孩子的面发疯，我会去找你妈评评理，看看咱俩到底谁不对！”
安心明知道婆婆不会管，可还是把婆婆搬了出来，安心觉得冷锋是个大孝子，他担心母亲生气上火，总该有所顾忌的吧？所以她壮着胆子一字一句地回击着冷锋。
“妈的！你还敢去找我妈？你给我滚下车，看老子不打死你！”
安心的话彻底把冷锋激怒了，他把车一停，从驾驶室下来冲到后座，死命揪着安心的衣领想要把她拖下车。
冷柠从未见过这阵势，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第一反应是保护妈妈。
她边哭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掰开冷锋的手，奈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会是冷锋的对手。
“冷锋我错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行吗？”
要面子的安心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丈夫争吵，只能求饶。
冷锋一听妻子服了软，这才解气地松了手，重新回到驾驶座位继续开车。
回到家后的安心越想越委屈，既然女儿今天已经看到了他们吵架的这一幕，她也一改往日隐忍的模样，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怼都释放出来，边哭边跟冷锋大吵大闹起来。
冷锋怎会退让？一记重拳打在安心的肩膀上，这一下，锤到了安心的麻筋，钻心的疼。
安心疯了一样跟丈夫扭打在一起，冷锋见状扯住安心的头发就往墙上撞，这还不解气，他又使劲朝安心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十几岁的冷柠哪见过这阵仗，虽然愣了几秒，可那一刻她却没有哭，而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咬住冷锋的胳膊，两眼死死地盯着他。
那一刻，冷柠恨毒了父亲。
大吃一惊的冷锋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如此这般。
其实他应该想到的是，看到母亲被打，这是每个孩子的本能反应，只不过冷柠更勇敢一些。
但回过神的冷锋，下一秒立马把冷柠甩到了一边，怒吼一句：狗东西，你敢这么对老子？！我看你是在找死！
话音刚落，抡起胳膊就想连冷柠一起打。
“你要打就打死我，跟孩子没有关系！”
安心死死挡在了冷柠面前。
冷柠吃惊地看着妈妈，一向对自己非打即骂的妈妈怎么会拦着父亲呢？
一家三口的动静惊动了楼下的邻居卢红，卢红和丈夫连忙上来敲门想帮忙劝架。
冷柠一听来了救星，之前一直假装勇敢的她终于哭了出来，边哭边想去开门。
安心一把拉住女儿小声吼道：“不许开门！不嫌丢人吗？”
冷柠急得直跺脚，既想让卢阿姨来帮忙救妈妈，又不敢违背妈妈的意思。
“老卢，没事儿，我们就是……发生一点儿争执，现在没事了，大晚上的你们快休息吧，不好意思了..…”
安心清了清嗓子隔着门说道。
“真的不用我进去看看吗？”
卢红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不用，谢谢你了老卢。”
安心眼睛是肿的，头发是凌乱的，爱面子的她不想让邻居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愣是没让邻居进门。
卢红只好下楼回家了。
卢红既是安心的邻居，也是同事。
每次和冷锋吵架，安心只要一听到丈夫的嗓门儿变大，她都会赶紧关上窗户，生怕老卢听见，一是觉得丢人，二是担心她会去单位说三道四，其实人家只是好心想要劝架，可安心谁也不信。
也正是因为要面子这一点，害了安心一辈子。
冷柠一夜未眠。
原来三岁那年，睡梦中的冷柠隐隐约约听到的争吵声，是父母吵到了姥姥家，睡眼惺忪的她好像看到父母扭打在一起，但姥姥为了保护冷柠，即便心在滴血，还是告诉她，父母是在做游戏。
姥姥的话只是善意的谎言，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父母真的在大打出手。
从那天起，冷柠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妈妈总是闷闷不乐，总是莫名的烦躁，为什么她会经常打骂自己……
从那天起，冷柠也下定决心：以后做妈妈的小出气筒，不管妈妈怎么打骂都不生气，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也是从那天起，冷柠的父母不再避讳在孩子面前吵架，互相辱骂对方、动手，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而每次如果看到父亲要打人，冷柠都会勇敢地去护住妈妈，甚至明知自己不是冷锋对手的情况下，冒着被打的风险，不惜替安心还手，虽然妈妈总会告诉她“这是你爸，不可以这样”，但在冷柠眼里，不管妈妈怎么对她，她也一定要保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