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记耳光斩断母女情份
去派出所报到的前一周,安心的一记耳光,斩断了她和冷柠所有母女情分。
“去报到的时候让你爸和你一起去,让他跟你们所长认识一下,也是变相让领导照顾照顾你。”
“别去了吧,我们一批来的几个同事,有的提前报到了,他们都是自己去的,哪有让父母陪着的,再说我都老大不小了,什么事情我都能自己做好,你们别管了。”
冷柠面露难色。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老跟别人比个什么劲!这也是你爸的意思!有本事你去和他说!”
可笑的是,时至今日,安心还是用冷锋来压制冷柠。
“局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冷湛是我小叔,我明明是自己考进来的,搞得好像是走后门进来的一样,我爸这一去,这不是给所长施加压力吗?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冷湛的侄女吗?”
“施加什么压力?我们施加什么压力了?你是不是要死?!昂?!”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冷柠脸上,也打在了她的心上。
当时她们正在超市里购物,安心的这一举动吓坏了周围人,大家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这对母女。
冷柠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拔腿就往超市门口跑,安心见状就在后面追。
可安心怎么能跑得过女儿,眼见追不上,便停下来捂住胸口佯装不适。
冷柠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妈妈那个样子,担心会出什么事,便又折返回去。
谁知等冷柠靠近时,安心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又踹又打,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跑啊,你再给我跑啊……
当时路边停了一排出租车,趴活儿的司机见状纷纷下车看热闹,也不敢上前阻拦。
司机们看到安心打人这一幕,还以为她是在打小三,甚至有人还掏出手机拍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安心怕被熟人撞见,就赶忙收了手,怒气冲冲地拽着冷柠上了车。
一路上,安心依旧骂骂咧咧,冷柠默默流着眼泪,她甚至都没有听清母亲到底在骂些什么。
打开车窗,冬夜里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吹干了她被泪水打湿的面庞。
这一次伤害,和小时候那些拳打脚踢相比,要深得多。
一记耳光,也打碎了她年少时对妈妈的同情。
那一刻冷柠明白,不管父亲是不是家庭暴力,不管妈妈是否顺心,安心都只是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她,却从不会觉得内疚,自己一味地做出气筒就是对她的纵容。
“一时间,我竟不知选择回家乡工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往后的日子是不是都要继续在这样的状态下工作和生活,我好怕……”
夜深人静的夜晚,冷柠绝望地翻开日记本,任凭眼泪模糊了字迹。
当初选择回家,并不是因为父母,她的那些牵绊里如果没有姥爷,或许根本就不会回来,根本不会回到这个曾经让她遍体鳞伤的故乡。
一周后,冷锋一意孤行地去见了冷柠的所长。
跟小时候一样,父母只觉得他们认为好的事情径直去做就可以了,冷柠只能负责执行,却不能有不同意见,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想不想,好像冷柠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只是他们的附属品。
工作单位离家比较远,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冷柠是所里唯一一个女同志,领导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宿舍。
高陵所属于乡镇派出所,条件比较艰苦,冷柠的宿舍冬冷夏热,到了冬天,如果不开电暖气,杯子里的水都能结冰。
虽说冷湛动用了关系让侄女远离危险的刑警队,可他还是想磨炼一下冷柠,即便是把她安排在派出所,也不是那种舒舒服服的地方。
可冷柠并不觉得苦,刚踏进这间屋子时,她居然喜欢上了这里。
屋子里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有时甚至还会有壁虎出没……
也许是多年来一直被束缚,冷柠无比渴望能有自己的空间,哪怕很小,哪怕很苦,只要能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就足够了。
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冷柠兢兢业业,虽然户籍警不是自己喜欢的警种,但她也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完成好每一项工作,只是想对得起自己这身警服。
下班后,她就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看看电视剧,跳跳减肥操,有时还会做一些甜品给同事们品尝,大家都赞不绝口。
偶尔碰到通宵办案,冷柠的师傅还会给大家做拿手的鸡蛋泡面……
多年后回想起在所里的那段日子,那是她想重来又不能重来的时光,那时,风都是甜的。
刚到所里时,有的同事会私下嘀咕,冷柠是副局长的侄女,肯定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许只是把这个破旧的派出所当作跳板,待几天也就调走了,可久而久之大家转变了看法。
虽说冷柠和冷湛有这层关系,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她从不想让别人给自己特殊照顾。
她大大咧咧,从不矫情,男同事们能干的事,她也绝不含糊,时间愈久,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随和的女孩。
但每个周末,冷柠几乎都借口加班不回家,即便回家了,也是只待一天就走。
自从那记耳光之后,她几乎不叫安心“妈”,只有在没办法逃避的时候,才嘟哝出一个“妈”字。
“你这个王八蛋够狠心的!在单位一个周都不给家里来个电话,你是要死吗!”
“随你怎么想。”
每次安心给冷柠打电话都是以骂人开头,冷柠则以五个字结尾。
母女关系降至冰点。
从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开始,安心夫妇便逼冷柠上交工资卡,说要给她攒嫁妆。
冷柠本以为工作后,一切就都自由了,谁知还是被控制得死死的。
家里安心管钱,每个月只给冷柠一千块钱,每次想多要一些时,安心总会顶回去。
“咱家要还贷款,还要给你攒嫁妆,没那么多钱,给你这些我都嫌多!”
“一千块不够你花的吗?别跟我说别人都自己拿着工资卡,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二十几岁的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纪,碰到自己喜欢的包、想尝试的护肤品,只能咽咽口水,不敢买。
况且现在工作了,跟同事和朋友之间也要有一些礼尚往来,每个月只能在自己身上“节衣缩食”。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这样吧,等过几年结婚了,彻底离开家就自由了。”
每次冷柠都会这样安慰自己,她幻想着以后能有一个白马王子来“解救”自己,梦想着能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来疗愈自己并不幸福的童年。
虽然从小在并不温馨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但冷柠很坚强,从未有过偏激情绪。
她很乐观,也很擅长开导自己,每当受委屈时,哭过之后她会立马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用美好替换掉悲伤。
她也从不把坏情绪带到学校,每天依然开开心心地学习、玩耍。
没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可即便工作后,连自己如何交朋友,安心和冷锋都要横叉一杠。
林燕,是冷柠在公务员培训班里的好朋友,也是封闭培训期间的舍友。
两人聊过之后惊喜地发现,她们居然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每天晚自习结束,两人就在宿舍“卧谈”,有时不知不觉居然聊到了凌晨。
后来公务员考试结束后,培训班也解散了,两人还是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友谊。
可因为父母,冷柠失去了这个曾陪自己挑灯夜战的好友。
林燕家住在Y市下面的县城,离Y市市中心开车要一个多小时,两人不能常常见面。
冷柠工作的第一个周,林燕挑了一个周末专程来找她玩,也是为她庆祝。
好朋友好不容易来一次,两人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冷柠想让她住一晚再走,可妈妈又是有洁癖的人,不愿让外人住在家里,于是冷柠提议两人住酒店,在那里畅聊一宿。
谁知打电话给爸妈时,他们却极力反对。
“我们觉得没有必要住酒店,你们有多少话说不完?陪她吃了饭让她走就可以了,有什么话下次见面再聊。”
“可是这都晚上七点了,她回家要一个多小时,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赶紧回家,回来晚了别怪我们不客气!”
冷柠都要哭了,自己都工作了还要被这样束缚着,简直是太憋屈了!
“冷柠,我拼了车,司机一会儿就到,你别难过,下次再聊吧。”
原来林燕听到了冷柠父母在电话那头的不满,没等电话挂断,她就自己叫车了,她不愿让好朋友为难。
五分钟后,车来了,冷柠看到和林燕拼车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很担心路上会有什么危险,不想让好朋友走,她都做好了违背父母的准备,但林燕还是上了车。
一个多小时后,冷柠急切地询问林燕是否安全到家,林燕说了一个“嗯”字就把电话挂断了。
以后的几天,不管冷柠怎么找林燕聊天,她都借口有事,一来二去,两人便再也没有了联系。
原来那天林燕走后,车里的两个男人对林燕动手动脚,并不断用污言秽语来侮辱她,害怕给差评的司机也不敢多说什么,林燕见状立马拨通了110,两个狂徒害怕,立马中途下车跑了。
“幸好这两个王八蛋跑掉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怎么办?”
林燕的父母大发雷霆,从此以后便不让女儿再和冷柠来往了。
多年后,曾经的好朋友再相见时,冷柠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时至今日,冷柠依旧不知道父母是不是真的爱自己,这些年她总是会自我安慰,父母是爱她的,只不过方式不对,可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冷柠又说服不了自己。
如今冷柠还在哺乳期,她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准备将宝宝母乳喂养到两岁,安心便天天让冷柠吃海参鲍鱼这些滋补品,在别人看来这是父母的爱,可这种自我牺牲的付出时常让冷柠感到窒息,无论怎么沟通都丝毫不见效。
“妈,现在母乳喂养没有必要吃这些大补的东西,而且现在讲究科学喂养,我的奶水也越来越少了,我吃海参这些东西营养也进不到乳汁里面啊,还不如您和我爸吃了补补身体。”
“别不知好歹,我们花了钱就是为了你!我们不舍得吃!做这些也是为了对得起你,别将来一提起来说你奶孩子的时候在娘家没吃着好东西!”
也许在外人看来,安心和冷锋很爱冷柠,只是方式不对,可他们两人一样,做什么事情仿佛都是为了占理,为了有朝一日提起往事时可以有底气。
冷柠很矛盾,每当安心扇她耳光时,又或是冷锋毁掉她的刑警梦时,冷柠的心里恨极了父母,但看到他们辛辛苦苦为自己带孩子,又会心怀愧疚地埋怨自己不该“恩将仇报”。
有的人,童年会治愈自己的一生,在不幸时童年中所有美好的回忆可以当作一生的慰藉,有的人却在用一生治愈自己不幸童年。
很显然,冷柠属于后一种人,她不知道还要用多久才能治愈好带给自己无尽伤痛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