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明棠平静的笑了笑，在红绸落下时，也不去抬头看他了，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然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抬头看漂亮姑娘跳舞。
一曲毕，赢得一众掌声。
姑娘款款下了台，台下被剥夺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复原，众人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知道吗？红月姑娘是为了萧先生才来的。”这时，李明棠旁边的一位姑娘说。
“啊？”另一位姑娘并没有轻易的相信。
“听说红月姑娘在这待了好一会儿了，就是想报答萧先生前几日的相救之恩。”
“相救之恩？”
“嗯。红月姑娘在城外遇险，萧先生当时正好在，便救了她。”
“还有这样的故事？”另一位姑娘小声说，抬头望了望萧秉然，“郎才女貌，真是一段佳话啊，诶，先生怎么在往这边看，是在看红月姑娘吗？”
......
路边遇到那么将士，李明棠也从他们的谈话中多多少少听到了这一件事。
禾木村本是善后一战，没想到，没想到还能成就一段良缘？
她顺着话头看了看红月，自己也觉得这样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心想：原来他喜欢这样的。
原来他这几天说忙啊忙的，原来都在忙这个呀。
李明棠又抬头看了看萧秉然，发现他在也看自己，他们现在离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这让她感觉，那轻淡的目光就是在找他相好红月的途中匆匆分给自己的一眼，看好这个烦人的小公主，好有个人回去交差。
李明棠感觉到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气。
她又瞪着还没有移开目光的萧秉然，嘴巴气得渐渐都歪起来了，一怒之下，转身就走。
原先本是不知道走向哪的，现在知道了，朝与主营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就好了。
萧秉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皱了皱眉，感觉到有些不对，虽然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但根据他这么多年指挥事情的经验，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李明棠一边气一边想，脚下走得飞快，原来，萧秉然对自己那么好，那么温柔，是因为在别处找到了温柔乡，施舍给自己那一点点快溢出来的温柔。
那刚刚的场面多好呀，郎情妾意，你在台上跳舞，跳给我一个人看，我在台下鼓掌，别人都能看到你的万千种风姿，但只有我能享受到。
李明棠越来越气，觉得萧秉然太虚伪了！
干嘛也对她那么好？既然有喜欢的人，既然只是想对她负君臣之责。
那天中午没回来吃饭，是不是就是因为红月姑娘来找他了，然后二人互述衷肠？
那今天还拉着她来干什么？
原来在帝京的冷淡只是帝京给帝京人看，他喜欢江湖上这样明艳、洒脱的。
李明棠走到了一个烤鸡摊，被香味缠住了脚，看看四周，感觉自己已经走得离主营很远了，便停下来，问烤鸡大叔要了个烤鸡。
坐下来吃。
“公主？”她一坐下来，旁边的人就感觉到了，回头一看，说道。
“吕庆？”李明棠也惊，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熟人。
吕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吞道：“没想到公主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在我生病的时候帮我抓药，我还没谢谢你呢。”
“不敢不敢，属下不敢。”吕庆听了，连忙摇头。
“没事。”吕庆说一句李明棠接一句，看起来脾气好极了。很亲和。
吕庆有了胆子，就跟明棠公主闲聊：“公主，你怎么也来了？”
“好玩吗？”
“好玩呀。”李明棠回答。
“哦。”吕庆说，也没在意李明棠为何回答问题二选一，而且说“好玩”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开心。
吕庆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李明棠长成这样，吕庆有点怕看到她的脸，虽然公主真的很亲和。
“你，你怎么没有去主营那边，看跳舞啊？”李明棠问。
“啊。”吕庆反应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笑道：“我，我去的话也看不了好看的，得给各位大人们跑腿，于是就来这偷闲了。”
李明棠暗戳戳、旁敲侧击没有问到自己想问的，脸上是彻底不高兴了，毫无顾忌的展露在人前，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人。
吕庆看着李明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他觉得人家主动找他说话了，他一直跟个呆瓜一样木着有些不太好，于是绞尽脑汁在那边想话说。
李明棠不高兴了一会儿，又问，语气低低沉沉，脑瓜子也抬不起来，看起来很沮丧：“那你看过红月姑娘吗？”李明棠问。
“啊。”吕庆愣了一下，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红月”姑娘是何等人物，立马爽朗说道：“看到了啊。”
李明棠看他这样子，就知道红月姑娘对一个男人的冲击力有多大了，更沮丧了。
吕庆见她不说话，而且好看的眉眼低垂下来，一副要哭的样子，慌张极了，赶忙问道：“怎么了？”
“那禾木村，”李明棠默了一会儿开口，“萧秉然救了红月姑娘是不是真的？”
“是啊。”吕庆确认事实，和李明棠说道，一句“是啊”说得斩钉截铁、理所当然。因为发生禾木村事件的时候，他就在萧大人身旁，红月姑娘受了惊吓，不能行走，还是他帮忙背出来的呢！
李明棠看着他，彻底生气、难过了起来。
这是真的，那后面一系列让将士们津津乐道的事儿，都是真的了？
“唉。”她抬了抬头，看头顶上的星空，呼出一口闷气。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吕庆小将看她这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多问，欲言又止，转了转脑袋，问：“公主，你一人在这，萧大人呢？”
李明棠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萧秉然是萧秉然，我是我，我和他非要呆在一块吗？”
吕庆住嘴了，眉眼一跳，转头看见了萧秉然。
吕庆：“……”
李明棠也感觉到了不对，顺着吕庆的方向看，也看到了萧秉然。
萧秉然穿着黑衣，站在夜色里，远方是主营那边传来的星星篝火，他眉眼还是和刚刚一样冷淡，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有些无奈。
李明棠看着他，不说话。
吕庆看见萧秉然来了，赶忙从木头凳上挪开，给萧秉然让位子。
李明棠转过了头，不看走过来的萧秉然。
吕庆聪明的一溜烟，走了。
“萧秉然，你怎么来了？”李明棠看见他在她旁边坐下，对他笑笑，很浅，然后收回，冷淡十足的说：“不是在看红月姑娘吗？”
“红月姑娘是谁？”萧秉然很不理解，很迷茫的问她。
“？！”李明棠感到莫名其妙，转头，看见萧秉然面色很平静的在对着她笑。
似乎感觉她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很有趣。
李明棠觉得萧秉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小瞧她。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萧秉然没有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很老实的，如实招来的说：“我被大将军叫去后，就在主营帐里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平安侯侯府里的人也来了，所以宴饮推脱不掉，正好你又没来，我就在上面坐了一会儿，怎么了？”
“玩的不开心吗？”
李明棠默了。萧秉然很放松的坐在她旁边，他们的凳子是个草块，薄薄的，但很结实。
萧秉然坐在上面，语气中还是有些无奈，和李明棠解释道，但没有和李明棠计较，过了一会儿，直接躺到了草地上，手垫着头，在看星星。
李明棠就说：“萧秉然，”你觉得我麻烦吗？
话转了个弯：“萧秉然，我想我得回去了。”
“好啊，过几天我送你回去。”萧秉然很自然的接道。
李明棠沉默了。
“你要送我去哪啊。”默默反抗道。
“你想去哪？”萧秉然看向她。
李明棠微微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你想回帝京吗？”萧秉然看着她，认真的问她。
李明棠个字也算高的了，但在萧秉然面前，现在乖乖坐在草地上，身上穿着雪白色，就像只小兔子一样。
不怎么听话的小兔子。
“不想。”李明棠低头，默了一会儿，答道。
萧秉然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又说：“红月姑娘好像是之前在…哪个村遇到的？我们当时在清除叛徒，她是受害人，我让吕庆带她去找医师了。”
李明棠不说话了。
萧秉然也不说话，躺在草地上，不看星空，看她好看的侧颜，一缕青丝微微垂下，挡在耳边，但没有遮住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挺翘的鼻子，还有红粉的嘴唇。
那睫毛眨呀眨，姑娘在认真思考，萧秉然又看了会，移开目光，从草席上起来。
李明棠被他的动静惊到，转过头来看着他。
萧秉然目光下移，盯着她的红润嘴唇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过了头去。
“那你不觉得我麻烦？”
萧秉然闻言又看她，看她红粉嘴唇微张，一双眼睛莹莹亮亮，长长睫毛扑棱扑棱眨着看着他，两人离得很近，她却丝毫没有对他起疑心，毫无防备的凑近了他。
怎么会呢。萧秉然心说，随即回答她的问题笑说：“你还知道自己麻烦啊？”
李明棠不干了，推了萧秉然一下：“我就麻烦怎么了。”
萧秉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