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颜
暮色降临交通开始拥挤,粉色夕阳夹杂在白云里高挂天空无人欣赏,海水拍打浪花成为落日最后的见证者,疲惫的人潮拥挤在地铁车厢,循环往复把生命消磨殆尽。
而及时行乐的人,总能将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点缀璀璨。
**
某处KTV包厢。
服务员小哥举着果盘推开门,门缝逐渐大开甜蜜蜜的蜜嗓从模糊到清晰,话筒被丢在无人问津的点歌台,沙发里坐的两男一女正在拼酒。
唯一的女生叠着膝盖独坐在小沙发上。
漂亮的显眼,卷发尽数摞在一侧,穿着朋克摇滚,画着烟熏眼妆的狐狸眼充满攻击性,喝过酒的脸颊绯红,小哥不自觉耳朵跟红。
她正抬起细腕往杯里添龙舌兰,腕上的红绳跟着倾斜的角度往下滑,其中一个大哥闻声看到门口,他看眼色将水果拼盘摆上桌,听到啤酒肚问女生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女生迅速说:“人文地理城乡规划。”
“哟!”啤酒肚把烟台直接扔进酒杯,屁股往她的位置靠,“专业对口。”
“不专业怎么糊弄人。”
啤酒肚成功被逗笑,转而一副色咪咪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小姑娘,搞新农村建设不容易,没点人脉门路,策划书投出去没人看的…”
他放完果盘本来就要走,但鬼使神差多看了女生一眼。
眼看着醉的不行。
听了啤酒肚的话,放下手中龙舌兰,五指撑入头发里捋起头发的弧度,胳膊斜靠上沙发,撑脸看了眼对面的大哥,再睨一眼啤酒肚,打了个酒嗝说:“发展乡村旅游,帮助渔村乡亲,父老实现脱贫致富,这也算建设家乡的善举。”
“大哥是渔村出去的,也算是自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吧!”
“年轻人有理想是很好的,你也得知道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啊。”说完,啤酒肚就靠近女生,手越过她的脖子握住她的肩头。
果然是借着谈项目的名义占姑娘便宜,他在这KTV工作一年见太多了,心念一动。
啤酒肚倏地拿眼横他,意思是他怎么还不走,女生对面的大哥直接用手拿起果盘的西瓜吃,也嘿嘿看着他。
女生斜了眼那游泳圈的胳膊,逐渐坐直身体让他不老实的手。
他这才安心般收回眼。
转身往门口走,可脚步逐渐开始慢,在距离门半米砰一声,猛然回头,玻璃破碎的茶几,半结滚在地毯。
是那瓶龙舌兰。
他只恨这瓶不是砸啤酒肚脸上。
生气的女生一边捋额前的发一边从沙发站起来,她人是摇摇晃晃,脚是稳的,及膝马丁靴踏在地毯上响,啤酒肚脸色巨变,立马起身抓住她胳膊,放狠话:“你这就不给哥哥面子了。”
红的绿的灯光扫过她精致的脸颊,在忍,被锐利的眸光暴露。
他呼吸看的。
被绊住脚步的她刷一声回头,头发在空气中甩出个狠厉的弧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啤酒肚的脸被头发结结实实打到,依然是副色咪咪的笑。
吃西瓜的大哥还在吃西瓜,丝毫不在乎这边的情况,她想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两个中年男人,心里犹豫要不要冒着被投诉的风险上演落俗偶像剧的英雄救美,这个美也不见得谢他,女生突然捂起嘴,似胃犯恶心,她弓着身,头一点点垂向啤酒肚。
啤酒肚满嘴肥笑,迫不及待要上揩油,吃西瓜的大哥刷一下站起来,他没在犹豫大步往前走。
女生哇拉一声。
吐。
赶在最后一班渡轮回渔村。
坐在船头上。
晚霞在水平线蔓延,迎面吹来海风,发丝轻扬,她把头枕在白兴薇肩上,白钢默默从船仓里拿出一条针织坎肩盖在她们肩上,又再默默回到船仓,白兴薇将披肩在固定在她肩头。
她失神凝视着暗沉一片天色。
要变天了。
圈好坎肩,白兴薇从脚边的塑料袋拿出酸奶盒,插好吸管递给她:“我爸说你吐了那个暴发户一身,他都气死了。”
她接过酸奶盒,用黑眼珠子以外的颜色看变幻莫测的天。
“嗯。”
白兴薇动了动肩膀,料定说:“你故意的。”
她举着酸奶盒,咬住吸管吸,空气挤压下盒收内收,嘴唇用力眼角笑弯。
“我可真佩服你,西颜。”
渡轮刺耳的发动机声嗡嗡响,海浪翻滚白沫,世界都安静,就在这万籁俱寂时刻,酸奶吸到滋溜出声,西颜的视线在空中定格,眯了眯眼,她问:“那是什么?”
白兴薇看她:“什么什么?”
她缓慢坐直身体,拿着酸奶盒的手指向高空处,“哪,怎么有灯?”
白兴薇拿着十万个为什么脸看她,再顺着她疑惑脸看过去,眉心逐渐松开,理所当然说:“房子啊,还能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房子。”
白兴薇还是问号状态,她收回手,手指鼓酸奶吸管,语气不咸不淡说:“老白不是说山上有狼不让上山,怎么还有人把房子建峭壁上?”
“是啊。”白兴薇附和:“我也没上去过。”
“老白!”她回身喊。
西颜这一声在夜色格外响,老白嘴上叼着块西瓜皮匆匆忙忙走出来,满眼都是出什么大事了,问怎么了怎么了,大步子踏在平面上感觉整个船身都在晃。
海风吹动长发,脸颊都是僵,西颜把酸奶盒放脚边,身子都没动,向那微弱的光亮斜了斜下巴,说:“你不是说山上有狼?”
老白双颊上下动,走到她身侧,看一眼丢一句:“有啊。”
她裹紧坎肩环着胳膊,站起来眺望光亮处,漫不经心问:“有狼还在山上建别野?”
“那就不晓得。”
“村里有这么个暴发户怎么没听你说过?”
“人就不是暴发户。”
“那是谁?”
老白一屁股坐到她的矮凳上,啃了口青瓜皮,两个黑黝黝的眼珠子在夜色里转,认真思考后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人还没回来,估计是佣人打扫。”
她抓住关键词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房子我没出生就有,听说是慕家人给岳母盖的,岳母过身后每年有慕家人会回来住一段时间,也不露面,神秘的很。”
“慕家?”白兴薇惊讶说。
西颜折过身看他,老白讳莫如深看她不说话,白兴薇可干不了打哑迷的事,激动从矮凳站起来,不可思议道:“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慕家吗!”
“你见过?”西颜紧接说。
老白啃青皮,囫囵说:“之前山上停电,他家管下山找我要充电宝来着,电话里喊他少爷吧。”
白兴薇的眼在被风吹的凌乱的发缝中冒光,捂着嘴哇一声,而她就显得过于平静,第二次抓住重点问:“他什么时候会来?”
“快了吧,每年差不多这时候。”老白劝告式补一句:“他一般不见客,想跟他谈生意的人排着队呢,轮不到咱们,西颜你别想了。”
“行。”
老白原本散漫的态度立马变,用“你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不像你”的神情看向她,不放心似又补充一句:“没事别上山,有狼。”
她还是一个字。
“好。”
次日。
她拉着睡眼朦胧的白兴薇悄悄出了门,白兴薇眼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毫无感情拧着电动车把手,冷风把脸吹的瑟缩,衣摆和长发一边飞,言语里冲天的怨:“大小姐,您这大早小白都没起你就要赶场喝酒?”
她搭着脚底板轻身上车,扶白兴薇的肩坐定,没感情且快速甩出两个字:“上山。”
听了这话,白兴薇一点也不困了,眯起的眼睁开睁大,手给力到底车一溜烟窜上路,头发衣摆全往后扬,西颜歪着脖子拽住她的头发,三两下拿手腕的皮筋固定,听白兴薇委屈说:“我怕!”
她松手:“怕什么?”
“有狼。”
“没有。”
“有。”
看白兴薇这副怂样,西颜被逗的不行,一边将脸颊随风乱风的长发全捋到一侧肩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安抚,从后视镜看她:“你放心。”
“有狼你先跑,我负责把它喂饱。”
白兴薇更怕了。
“要不你送我上山就回去。”她说:“我一个人去。”
宁静的渔村红日从海岸线上升。
一路沿海岸线骑行,海风夹杂暖阳沁人心脾。
正式上山骑过蜿蜒崎岖的柏油路,进入松树环绕的树林,直到密林最深处,空气逐渐潮湿,树木下的雾气还未被蒸发。
白兴薇低头停车,靴子落地接触松软撒满枝叶的地面嘎吱响。
西颜翻身下车。
手指勾过白兴薇画脑的皮筋,一拉到底发如布斜落肩身,折过身观察周围,抬手将脑后的发捋起弧度,皮筋缠到两圈至第三圈,bui一声响,马尾悬空在脑后轻晃。
双手踹入外套衣袋沿着路径走,叮铃响白兴薇拔出钥匙紧接着滴一声锁车,脚步急促跟上,双手抱住她的小臂,眼神左右观察,惴惴不安说:“不行,总得有人替你收尸。”
因为她不打招呼的动作,西颜脚步踉跄一下,深呼吸走稳看她:“狼连骨带皮吃,没的收。”
“那我不来。”白兴薇用英勇就义舍生忘死的表情看她,手指勾的钥匙串叮铃铛铛响,话赶话说:“你被狼吃了都不知道!”
“是。”她认真应。
话闭,寂静的山林只剩下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露珠从叶片滴落从高空垂落泥土,阳光从掬隙穿过打在粗壮的树干,每走一步稀薄的雾包裹脸颊,暴露的皮肤全冷,有脚步外的声响,白兴薇吓的闭眼。
抱她胳膊更紧。
不过一分钟。
隐秘在树林深处的独栋别野终于显现神秘一角,西颜沉住气,白兴薇整个挂在她身上,看着地面走路,颤抖声音说:“该不会真有狼吧?”
“当然没有。”
脚步均匀放慢直到漆皮铁栅栏前彻底打停,西颜视线往里投,白兴薇被迫停脚刚要开口反驳上句话,她抢先说下句:“骗人的。”
她说完,白兴薇的眼睛比嘴快,在一个啊说出来之前视线定格,嘴张成O形字母。
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撼,沿着山坡峭壁盖的别野,独立在这山林中,不亚于空中阁楼布局,朝着海面的那侧全镜面全景落地窗,规格威严壮观,悬崖前的海面上的阳光辐射整栋别墅,光与垂直接触地面产丁达尔效应,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建筑物,前厅花园铺设大面积草皮,正门中心是石膏白罗马风喷泉,出水口维多利亚式雕塑,水流声稀稀朗朗,园内种满各色水仙花。
虽然门户紧闭,四周陈设精致可可以看出日常有专人打理。
白兴薇缓缓合上嘴,咽了口口水同时松开她的手,走上前,眼里兴奋像天上掉馅饼。
“土豪啊!”
悬崖下的海浪拍打海岸声,林中有几只小鸟扑闪翅膀飞走,尘埃在阳光里漫天飞,呼吸清晰,西颜不动声色收回眼。
揣着手转身。
“走了。”
“走了!”白兴薇显然没看够。
“这刚来就走?”
“不然你还想进去喝壶茶吗。”
白兴薇急急忙忙上前说不是,两步并一步抓住她的胳膊,钥匙串砰一声掉草地上,脸颊微喘,西颜脚步打停看她,抢在她之前弯腰捡。
西颜递钥匙。
食指勾着环,钥匙链在空中轻摆,白兴薇接过,放进外衣口袋讪讪问:“才来就走?”
看她失落的就像昨晚那块红烧肉没吃可惜懊悔的几乎要捶胸,西颜笑着抿唇:“放心。”
抬手揽过她的肩,强行带她往回走,白兴薇看她,对上眼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来。”
“还来!”
她肯定点额头。
白兴薇脸逐渐扭曲,想了想最后说:“还是别,我爸要知道我带你上山了会打断我的腿的。”
“下次光明正大来。”
“来干嘛?”
“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