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城
此话一出,守卫们头低如挂玄铁一般,抬不起来。
自是知道自己这二女儿的脾气,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变得甚是顽皮。
没有一刻闲着,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平日无事,胡闹便也罢了!
沈夫人轻声劝道:“姩姩或是去准备献给容皇后的生辰礼了,晚了些。”
沈夫人一边圆着一边急得手心全是汗。
眼下只能祈祷沈棠能赶紧出现。
沈文清一肚子的火:“你以为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眼看着就午时了,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生辰,点了名地让姩姩去!可到现在连个人都没找到呢!”
此次生辰宴,谁不去都不能缺了沈棠。
皇家他们得罪不起。
沈昭站起来看向外面,表面是风平浪静的,其实心里早就坐不住了!
也是急得在大厅内来回踱步。
“我回来了!你们这是干嘛呢?”沈棠甜美散漫的声音传来。
自己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
一进大厅就看着丫鬟小斯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这会,可是庆幸刚刚自己手脚麻利换回了衣裳,要不然...
沈棠想想就不禁寒战,阿爹还是有点吓人的。
这些人看见沈棠回来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眼睛里放着光!
沈文清眉毛一立,厉声道:“上哪去了!我看你是将阿爹的话当耳旁风!今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你不待在府中等着进宫?”
见沈棠回来,心里算是松了口气。
但。
还是得发火。
不然镇不住。
沈棠知道自己理亏小声说道:“阿爹,我错了!”
说罢看向沈昭小声示意:阿姐,帮帮我呀!
沈昭见状也附和说道:“阿爹,既然姩姩回来了,咱们就赶紧进宫吧!不然耽误了时辰皇后娘娘怕是要不高兴了!”
果然,沈昭的话还是很好使的。
沈文清一听便说道:“等回来再收拾你!走”。
沈棠吐吐舌头,跟在身后走着!
总归是抄抄家规罢了,而且阿爹也不会真的同自己生气。
“阿姐,还是你厉害,不然阿爹都快把我吃了”沈棠拍着小心脏说着。
深知自己老爹的性子,急得很。
相反阿娘的性子倒是与阿爹天差地别。
有时沈棠真的很好奇她阿娘这么美,性子温婉贤淑,是怎么想不通嫁给性子火暴的阿爹的。
“你个小丫头”沈昭无奈地笑着,一双柳叶眼妩媚撩人,此刻更多些温柔。
每次都是这样,在阿爹的底线面前反复试探。
沈昭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妹控,早在沈棠出生时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据沈夫人说,沈昭和沈棠虽然相差三岁,可刚出生就对这个妹妹爱不释手。
一双小手就紧紧地拉着妹妹,怎么都不松开。
从小到大从未对妹妹发过脾气,护得不像话。
若是被别家小公子欺负了,沈昭定然带着妹妹找那人给她报仇。
心里唯一准则:旁人可欺负自己,断不能让人欺负了沈棠。
沈棠掀开马车的布帘,湛蓝的天空下,皇城威严,金黄色的琉璃瓦片檐盖着殿顶。
两旁深红高墙下时不时走些宫女,小步平稳,仪态端庄。
人人都想来这皇城享受荣华富贵,可这深宫却是平静的漩涡,进了便也出不去了。
幼时沈棠常常出入宫中,那时她自觉得自己个子不高才显得这偌大的皇城压抑至极。
可现在她才深知,懂得人情世故后这皇城便更如同阴雨天闷绝窒息,压得人没有喘息的时间。
“姩姩,莫要说话冒犯了皇后娘娘,出来了以后便大殿上,这里是皇城,帝王脚下切记不要失了分寸!”
沈文清沉声嘱咐着,弘庆帝性子阴险狠戾,让人猜不透。
生怕沈棠得罪了人。
如今沈家风头正盛,多少双眼睛盯着,沈文清早已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他不求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只求在这乱世逢生的世道保全自己的妻儿。
阿爹的话,将沈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杏眸微闪,言道:“阿爹放心,女儿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
话语间,马车停了下来。
宫女长臂一展将布撵掀起,沈棠欠身扶着一旁宫女的胳膊慢步走下。
容皇后身边的白姑姑早早地等在宫门口。
墨黑的头发里藏着些许银丝!
一身褐色锦缎,云丝绣鞋檐上没有一丝尘土。
杖家之年依旧腰背挺直,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却泛着红润的光泽,神采奕奕。
长眉乌黑,一双丹凤眼闪着笑意,令人感到亲切。
微身欠礼,嗓音温和:“奴婢见过二小姐”。
许久未见,沈家二小姐出落得越发瑰姿艳逸,容华若桃李。
沈棠明媚稍弯,淡淡颔首:“白姑姑多礼了”。
白姑姑跟在容皇后身边多年,在清御殿的地位甚高。
沈棠对她倒是好感颇多,连语气都比平时暖些。
在这深宫中能遇见这样性子温顿,善良之人不多。
白姑姑道:“还请二小姐随老奴移步后殿”。
清御殿隶属整个皇城最大的宫殿,华丽富彩。
花团锦簇,桃树下放着棋盘。
油白的石子路在午阳的照耀下更为亮眼,路旁还种着容皇后最喜爱的珍珠梅。
珍珠梅树姿秀丽,夏日开花,花蕾白亮如珠,花形酷似梅花。
早年间弘庆帝为让容皇后开心便舍去一块封地,才换来的这颗珍珠梅。
甚至专门寻来为其浇养,因其味道特殊便种植多棵桃树以掩盖气味。
绝此一株!
整个清御殿无一不显示出弘庆帝对容皇后的宠爱。
正想着便见身边的白姑姑停下了脚步。
“二小姐,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沈棠抬眸看了一眼,起步走上台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嗓音清甜。
俄顷
珠卷纱帘后传出干净温柔的声音:“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随即宫女华将帘子掀起。
眉目间虽是多了些皱纹,却也是美的,岁月在她脸上仿佛是增添了韵味!
那双杏眸泛着星星,与沈棠那双眼睛相像至极。
可二人的眼神却大相径庭。
沈棠明艳肆意,透着娇贵一看便是家中宠爱于一身的二小姐。
容皇后却温柔似水,沉浸了岁月,多了一丝暗奈如同一只被困住的狐狸眼中没了光亮。
虽是六宫之主却穿着极为简单,丝毫没有铺张浪费。
容皇后贤良淑德总是给人亲近的感觉,没有威严凌厉之象,语气倒也是柔和之至。
沈棠走近些,眉间化不开的笑意:“娘娘近来可安好?”
“吃了你给本宫送的药剂,气色倒是比从前好多了”容皇后柔声回着,抬抬手:“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们:“是,娘娘”。
待人散去,容皇后将手中把玩的佛珠挂在腕上:“过来坐”。
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在这密不透风的深宫里,她早已看透了人心。
这深宫中她唯一相信也只相信的便只有沈棠一人,连生病都不愿让太医瞧一眼。
“后宫少了叶嫔,日子倒是有些无趣了”
“可终究是不能让恶人逍遥不是”。
沈棠差点忘了那个身在冷宫被废的叶嫔娘娘,算算也有五年的光景了。
可惜,她这辈子都要在冷宫度过了!
那年,叶嫔不过二十二岁。
当年叶嫔是叶宰相的独女,一次围猎被弘庆帝看上封了嫔位。
史无前例,隆恩盛宠!
连带的叶家在都城已然是如日中天,无人敢得罪。
进宫后,怜妃生怕她失了盛宠,便假意拉拢叶嫔,与其姐妹相称。
后得知叶嫔有了身孕,愤恨不平便假借容皇后之手让她小产,为此叶嫔悲痛欲绝对容皇后恨之入骨,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众人皆知,容皇后向来温婉大度,对后宫的嫔妃们很是照顾,哪里都看不出能对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下手。
叶嫔刚刚入宫时,常去容皇后寝宫,那段时日算得上漫长孤寂岁月的一抹色彩。
一年后,容皇后遇喜!
叶嫔仇恨于心,寻了甚是罕见的毒药。
放置在容皇后寝宫的香炉中,不出半月便小产,太医诊断日后便再也不能有身孕了。
弘庆帝龙颜大怒,将叶嫔打入冷宫同叶家在都城铲除!
一夜之间,都城叶家不复存在。
容皇后伤心欲绝,不仅伤了玉体,毒性在体内无论喝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变得嗜睡,时常咳嗽。
事后,看似一切平静无人再提及那日的事,可那个使手段的怜妃日子过得甚是安逸。
一手将对她有威胁的两个女人铲除,可就算容皇后不再有孕,盛宠依旧不减。
那份偏爱,随着时间只增不减,无人能夺去一丝一毫。
“娘娘,她还好吗?”沈棠眸子微暗,出声问。
她知冷宫,可却从未进去过。
多少人进了冷宫便是到死都不曾出来,甚至疯魔癫笑地吃着馊饭馊菜,冬日连一床暖榻都是奢望。
容皇后垂下眼帘,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美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手指淡若地滚动着佛珠,似在回忆着。
“不知,就算本宫已放下丧子之痛,即使她当年被人陷害,可她害得我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永远抹不去!”
一片真心却换不来...
眼底冷冰一片:“我剩下的时日无多,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祥启”。
“这孩子心地善良,他虽为太子却少了手段与绝情,若有朝一日继承了皇位...”
会毁了他...
容皇后并没有说出后半句。
事有多变,今日便不能计算明日的事。
她终归是见不到那一日了,多说倒也是无意。
沈棠正色道:“娘娘,有我在一定不会让您丢了性命”。
“太子有我沈家,您大可安心,哪怕鱼死网破我沈家定然护得他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