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演武场？
这里怎么会是演武场！
林也奚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丁点血色。
周围让人作呕的血腥气让她无法呼吸，心脏像被一只巨手死命握紧了一般，窒息感让她无法思考，她的剑她的灵力她的修为……全都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不要多想。”季燕北望进她眼中，一字一顿道，“记住，你不需要杀人。”
不需要杀人。
可是死了很多人！
季燕北像是能看清她的情绪一般，又道：“你只需要打倒他们。”
这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意外得稳住了林也奚。
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思考的能力。
打倒他们。
是的，只要打倒他们。
否则他们会杀更多人。
林也奚陡然清醒。
她握紧了破天，摒弃所有胡思乱想，只凝神于剑上。
土盾术撑不了太久。
季燕北并未再度释放。
破天铮鸣出鞘。
林也奚周身灵力运转，金色灵力犹如实质，从她充盈的灵海中激涌而出，顺着细长的手臂，汩汩涌入长剑。
剑芒横扫而出。
力可劈山！
那黑衣人明显愣了下，竟躲不过这毫无章法的一剑。
剑芒砸在他身上，他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笔直摔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林也奚回身，对季燕北说：“退后。”
季燕北：“嗯。”
他原本是背对着林也奚，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完全信任她的剑术，在退到她身后的瞬间，收了土盾术。
又是刚烈的一剑劈出。
袭击季燕北的黑衣人也被剑芒扫了出去。
平台上的战斗本是一边倒的虐杀。
初初踏入秘境的修士，还没有任何战斗的准备。
甚至有很多仅是炼气期的弟子。
他们不至于没去过秘境，却哪里遭遇过这样的事。
黑衣人的境界皆在筑基以上。
十数人扑杀而来。
面对这毫无准备的乾坤宗弟子。
犹如切瓜剁菜般轻松。
不过须臾。
平台上鲜血遍地，乾坤宗弟子早就吓破了胆。
一个个仓皇逃窜，根本记不得自己是修士，记不得自己有术法，只像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凡人一般，想要逃出这修罗地狱。
而后，被一剑斩断头颅。
林也奚的反抗，让黑衣人们颇为诧异。
又有两人围了上来。
在看清林也奚的境界后，都颇为不屑。
一个筑基初期的合欢宗弟子。
能有什么能耐。
她手里那把剑倒是有点意思。
黑衣人左右夹击，同时挥剑。
林也奚压根没想过隔档，她直冲上去，破天削铁如泥，将对方的长剑斩成两半，又一侧身，劈向左侧黑衣人，剑芒倾泻而出，金光炸开时，他被震出去三四米远。
另一个黑衣人又向她发起进攻。
林也奚回手极快，废了他的长剑后，也将他一剑横扫出去。
季燕北握住她的手：“师姐，来这边。”
林也奚额间有细汗滑落，手指微微颤着：“嗯。”
她冷静下来了。
虽说依旧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黑衣人。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逃出去。
神虚境很大。
他们只要逃离了这平台。
肯定有躲避的地方。
林也奚本能地没有去想，离开神虚境。
不只是因为任务。
更因为，她不觉得外面是安全的。
季燕北拉着她往左后方跑去。
林也奚拿着破天剑，的确能击退同为筑基期的修士。
哪怕这些黑衣人身经百战，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
可问题是，黑衣人很多。
平台上的乾坤宗弟子，几乎没有活口。
等他们全部聚集过来。
一个林也奚哪里扛得住！
林也奚并未多问。
季燕北拉着她往哪儿跑，她便去哪儿。
她分辨不出方位。
但她相信季燕北，也相信他的随身老爷爷。
他们定能知道生路在哪儿。
忽地，右后方传来了求救声。
“救救我们……”
“师姐你不用管我，快跟上他们！”蒋云照的气息极弱，哪还有之前那火爆脾气的模样，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大声道：“我师姐是炼丹师，你们带上她，她能帮你们……”
黑衣人正在突破鹿白布下的阵法，怪笑道：“原来丹阳峰的弟子，这女娃子莫不是鹿白，老子运气这么好？”
他旁边的黑衣人听到后，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藏一个回去？上面可吩咐了，这神虚境里，不留活口。”
“不啊，她身上指定有不少名贵丹药，咱哥俩小发一笔，岂不快哉。”
“算你识相。”
林也奚本以为这平台上已经没有活口。
此时才看到苦苦强撑着的鹿白和蒋云照。
他俩是这批乾坤宗弟子中，修为境界最高的。
哪怕他们主修炼丹术，也肯定有自己的防身法门。
再加上鹿白和蒋云照的身份。
他们都是丹阳峰上数一数二的优秀弟子。
长辈们让他们外出历练，必然是早早准备了各种法宝符箓。
林也奚脚步停下。
季燕北拉着她的手硬如钳铁。
林也奚抿唇：“你先去，我很快就跟上来。”
季燕北不松手。
林也奚不是想逞英雄。
而是她做不到就这么走了。
她不会要求季燕北同她一起，但她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心。
见死不救。
此生难安。
林也奚强行挣脱了季燕北，她握着破天，斩向了那两个黑衣人。
那俩黑衣人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他们只想抢了鹿白和蒋云照。
至于林也奚和季燕北，自有同伴收拾。
哪成想，这小女修竟还真敢过来。
他们回身招架。
只是他们像之前的黑衣人那般，低估了林也奚的剑。
破天斩下。
寻常法器被震得四分五裂。
其中一个黑衣人相当狡诈，竟放出了密密麻麻的暗器。
林也奚曾躲开了离游那千丝万缕的笛音，又怎会让这些暗器近身，只是她没躲，她知道季燕北在后面，而这暗器上有毒。
所以她释放了磅礴的灵力，将金光护体撑到了极限，把这些暗器尽数弹了回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
饶是身经百战，那俩黑衣人也被这小女修给震了一震。
林也奚一把扶起蒋云照，看向鹿白道：“你可以吧？”
鹿白姣好的面庞上沾满了血污，一双眸子满是感激：“我可以的！”
她跌跌撞撞起身，林也奚才发现她腿上也受了伤。
但比起蒋云照，鹿白的情况要好得多。
林也奚最多也就扶着蒋云照。
哪知，她肩上一轻。
季燕北将蒋云照接了过去。
林也奚心头一颤。
季燕北捏了个土盾术，笼住了鹿白和蒋云照，说道：“走不了了。”
平台上的乾坤宗弟子，还活着的仅有他们四人。
十数个黑衣人集合，死死盯着他们。
想再趁势逃走，已经不可能了。
季燕北看向林也奚，忽然说道：“师姐，别怕。”
林也奚一震，握住了破天剑：“有什么好怕的。”
季燕北微微一笑，神态依旧平和，只眉心痣艳丽似火。
此时的林也奚，并不懂季燕北这句话的意思。
鹿白和蒋云照也不懂。
直到俩瞬息后。
被土盾术罩住的鹿白和蒋云照，感受到了浓浓的恐惧。
黑衣人不再轻敌，他们意识到林也奚是个意外。
情报中没提到有这般强横的剑修。
更没提到那把貌不惊人的剑。
她的修为仅是筑基初期。
剑法也看不出有什么师承。
可偏偏她一身蛮力惊人。
那灵力像不要钱一样倾泻。
那把剑竟也受得住这般纯粹的金色灵气。
剑芒一扫，任他们是筑基期大圆满，竟也难以招架。
唯一的破绽是。
这小女修太过天真。
竟使不出任何杀招。
利剑在手，却不懂得见血封喉。
可见没什么作战经验。
然而这短板，有人帮她补齐了。
林也奚将黑衣人击退。
季燕北一个土盾术加身，他并未向任何黑衣人发起攻击，而是瞬间来到那被击退的黑衣人身边，手中短刃一闪，正中刺进心脏。
鹿白和蒋云照看得分明。
他们眼睛都忘记了眨动，只看着季燕北面无表情地一刀又一刀地捅进那黑衣人的心脏处。
鲜血激射而出 ，黑衣人发出尖利的惨叫。
季燕北的手极稳，每一刀都精准无误，刺中心脏，刺向灵海，破了他的生魂。
人死后，又一个黑衣人被破天剑芒击晕过去。
季燕北头都没抬，已然来到他身前。
噗呲。
利刃刺进血肉。
鲜血飞溅而出。
他用了幻颜丹，依旧有一张傲人的样貌。
可此时谁也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了那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犹如地狱深渊。
——师姐别怕。
他不是在告诉她，别怕黑衣人。
而是希望，她不要怕他。
走不了。
就只能杀人。
杀光所有黑衣人。
鹿白和蒋云照甚至忘记了身体上的剧痛。
也忘记了黑衣人的恐怖。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诡谲异常。
林也奚和季燕北配合默契。
少女的剑术高明，被十数位黑衣人围攻，依旧游刃有余。
她身法敏捷如龙，基础功扎实，挥剑时浑然忘我，明明神剑尚未启智，却犹如人剑合般，丝滑至极。
她似乎没学会如何杀人。
她用不出致命的杀招。
然而每一个被蛮力击晕的黑衣人，都将面临死亡。
季燕北很懂杀人。
他手中的短刃，每一落都是极精准的位置。
心脏、灵海。
刀刀破命又破魂。
黑衣人反应过来。
有人厉喝：“先杀了那个合欢宗男修！”
然而季燕北身上的土盾术坚不可摧。
他不还手。
他只收尸。
别说鹿白和蒋云照了。
便是焚天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心惊肉跳。
他早知道这小子邪里邪气。
没想到竟邪门到这地步。
这小子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女娃子捡到他……
福兮祸兮！
这十三个黑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们只当是来切瓜剁菜的。
没想到自己被当成瓜给切了。
林也奚这边的人越来越少。
她击退最后一个黑衣人时，已然力竭。
饶是天品灵根，也不是无底洞。
她已经吃了大量的丹药，身体起了抗性，短时间内不敢再服用。
这平台上又灵气稀薄，若非天灵根的转运率够高，她早就撑不住了。
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她击飞。
林也奚才撑着破天剑，艰难地喘着气。
而这一刻，她也看到了季燕北。
浑身是血的季燕北。
合和峰的粉衣本是柔美轻盈的，此时却成了湿漉漉的血衣。
薄纱□□涸的血凝固。
少年颀长的身体如同冲向天空的染血青竹。
冷硬中透着疯狂。
他手起刀落。
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
林也奚瞳孔猛地一缩。
而这时，季燕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
他脸上也溅了血迹。
白玉般的面庞，衬得血色更艳。
唯独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依旧是冷夜般的沉寂。
可此时，在与林也奚对视的刹那。
水纹在湖心荡开。
冷冷夜色起了飓风。
季燕北慌了。
下一瞬，他被一把抱住。
林也奚用力拥着他，声音哽咽：“对不起。”
季燕北愣愣地，眸中尽是茫然。
林也奚心如刀绞。
她哪会不明白？
她这个没用的师姐。
都那种时候了，还下不去死手。
反倒让季燕北来兜底。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也奚擦擦眼泪，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离开。”
说罢，她起身。
怀中温度消失，季燕北才猛地回神。
焚天：“季小子，你该留个活口。”
季燕北：“问不出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况且，我们耽误不起。”
焚天：“……”也是。
林也奚完全透支。
季燕北也没好到哪儿去。
蒋云照重伤。
唯独鹿白还算好一些的。
她赶紧拿出空间袋，抖着手给林也奚找丹药。
林也奚：“我不敢再用了，先找地方安顿。”
鹿白是个炼丹师，自然懂她话中意思，忙又翻腾一阵，找出三张神行符和一张轻身符。
轻身符用到了蒋云照身上。
他们三人一人一个神行符，能大幅度提升脚程。
他们不敢御剑，不只是灵力透支过度，更是灵气波动太大，引来旁人。
入神虚境的乾坤宗弟子，少说也有三千余人。
他们这里也就四五十人的样子。
说明其他人被传送至了其他平台。
那黑衣人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这神虚境内，不留活口。
如今还活着，只怕都是行凶的黑衣人。
离开平台后。
四人皆是凝气屏息。
外面是一片未知的树林。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中只有树叶刷刷声，安静得让人心惊。
焚天的感知能力很强。
他很快便寻到了一处被废弃的洞府。
这种被探索了许多次的秘境，总有各种各样被遗弃的洞府，多是之前探索的修士留下的暂时居所。
他们已经距离平台极远。
也感应不到任何其他修士的气息。
进到洞府后，鹿白立刻布下丹阵，仔仔细细遮掩了气息。
季燕北心思细，他和焚天一起，检查过洞府情况后，才略微放松了神经。
焚天：“一个筑基期的秘境，竟出了这样的事，这乾坤宗在搞什么，就这还北洲第一宗门？”
他并非北洲人。
倒也听说过乾坤宗。
更听说过剑神沈让尘的名号。
只是不成想，这所谓的北洲第一宗，竟出了这么大乌龙。
三千多名筑基期弟子，其中不乏各主峰的英才。
结果被人一锅端了。
这宗门……
怕是出大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