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王国7
符凝雨简单地向成如霜讲述了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成如霜只是边听边点头，没有说话。
符凝雨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收回视线，将她扶到台阶旁边让她坐下。
“所以简单来说，目前钟摆王国的女王是‘火女王’。在她成为女王的时候，她的妹妹‘冰女王’就被变成了雕像。”成如霜总结道，慢慢点了点头，“到这里为止都说得通。但是我们依旧不知道王国为何颠倒。”
“我已经知道了。”
符凝雨淡然地无视了成如霜惊讶的目光，在她身旁坐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通关？你不会是在担心我吧。”成如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得不说，亲眼看到你的作风，确实和传说中的流浪判官大相径庭。”
“所以说啊，流言蜚语不可尽信。”
成如霜不答话，沉默地看着符凝雨，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这样吧，先让我猜猜你听到的流言……”符凝雨抬头望着天空，双眼微微眯起，“传说流浪判官是独狼，既不愿意帮助别人，也不愿意接受帮助？”
成如霜点头认同。
符凝雨歪头看向成如霜。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真实的流言肯定要比这恶劣得多。”符凝雨笑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听说流浪判官从不信任别人，也从不同情别人。”
“我猜你已经替我过滤了很多恶意中伤，谢谢。”符凝雨重新看向天空，表情惬意。
成如霜无奈地笑了。
“所以你在好奇，为什么我要和你一同行动，我又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你，以至于可以将脱离幻境的位置交给你全权定夺；为什么我会接受你的帮助，同时又愿意帮你一把，甚至愿意告诉你通关所需的关键信息。”
每个字都是陈述语气，符凝雨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成如霜心中对她所有的疑问。
“你是顶级玩家。这不像是你会犯的错误。”成如霜答道。
“错误？”
符凝雨笑出声来。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符凝雨伸了个懒腰，“嗯……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技能，这是为什么？”
“你可是流浪判官，《幻夜迷藏》的所有玩家都了解你的技能。”
“但不是所有玩家都能知道我的技能原理，甚至还能和我发动组合技能。刚才在觐见厅里，我说我的技能是进攻型，其实根本不是。纯粹按照进攻、防守和辅助分类的话，就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的技能究竟是哪一类。”符凝雨挑眉。
“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技能应该可以影响其他玩家技能生效的时长和范围？前提是你必须知道对方技能具体的生效方式。”
成如霜无话，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了解我技能的生效方式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符凝雨轻叹一声，“你是‘死亡权杖’的成员吧？是你们会长让你来的？”
“所以呢？”成如霜默认了符凝雨的推断，“因为我是你曾经所在的公会的成员，所以你爱屋及乌？”
符凝雨扫了成如霜一眼，而后兀自盯着地面上的冰花，语气淡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哪怕你没能找到一个安全地点，我也可以无伤脱离幻境。但是你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选择了信任我，并且做到了我们约定好的事，那么我没道理不帮你。”
成如霜略带怀疑地看着符凝雨。
“流浪判官的确不会同情别人。”符凝雨认真地说道，“但她珍惜每一个强者。”
成如霜一愣，显然从未从别人口中得到过这样的评价。
“……强者吗？”
符凝雨却不打算给出进一步解释，只是站起来，回身远望山顶的城堡。
“现在你无法行动，我可以带你通关，把通关之前的探索度拉满。但是仅限于此，一旦看到通关提示，你就尽快离开副本，我会留在副本里独自完成支线任务。”符凝雨低头看向成如霜，“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成如霜没有多加思索，很快点头同意。
在副本里，无法行走就只能等死。现在有人主动提供帮助，她当然不至于不识好歹。
对于群体副本，《幻夜迷藏》游戏的要求是，只要有一个玩家达成副本的任意结局，其他玩家只要仍旧处于生存状态，都可以视作通关，只是个人积分会因关卡探索进度不同而不同。
“现在我们要回城堡去。”符凝雨平静地说道，“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在你离开副本之后，不用犹豫，立刻去告诉你们会长，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让他想都不要想。”
成如霜暗暗一惊。
死亡权杖公会的所有成员在描述流浪判官和他们会长的关系时，都会用到一个词语：不共戴天。
所以在成如霜拿到会长的指令，要求她“配合流浪判官通关副本”时，她还有些困惑，觉得公会成员们或许是在夸大其词。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说不定根本没有添油加醋。
会长让她下副本，可能就只是为了膈应一下流浪判官。却没想到对方以德报怨，反而提出帮她通关。
想到这里，成如霜有些不自在。
“告诉你一个秘密。”符凝雨自信满满地笑道，“我从来不犯错误。”
成如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你是顶级玩家。这不像是你会犯的错误”。
她还说，她珍惜每一个强者。
神奇的是，成如霜甚至并不在意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不自在莫名消散了。
符凝雨站在台阶下，有些苦恼地看着前方无数被冰冻的卫兵。
卫兵应该是倾巢而出了。符凝雨向上望去，压根儿看不到队尾。
她打开单词书，指尖在水晶雪花上轻点两下。
“Unfreeze, provided subjected.”符凝雨侧身对两侧的卫兵说道，“如果你们愿意服从我，就可以全部解冻。”
透明的雪花发出蓝光，扉页上三个单词一同亮起。
所有卫兵同时活动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和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在另外两个单词消失之后，只有“unfreeze”依旧留在扉页最后，和“freeze”一同闪烁着和水晶雪花一样的蓝光。
这两个单词是冰女王的信物自带的效果，使用次数不限。
符凝雨收起单词书，就见一个卫兵从台阶上走下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右手反握着剑柄紧贴胸口铠甲，剑身横在手臂之下。
[外乡人，钟摆王国最忠诚的骑士团听候你的吩咐。]
随着一个卫兵做出服从的动作，由近及远所有卫兵都开始依次效仿，远看山坡上一片人浪涌动。
“Subject”（“使服从”）生效的时间有限，符凝雨没空欣赏这种表演。她冷静地说道：“送我们去山顶城堡。”
卫兵得令站起身来，收起剑做了几个手势。
眼前红光一闪，两人已经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觐见厅。
是传送魔法。符凝雨这才想起来，整个王国里除了大法师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会魔法。
她立刻转身推开城堡大门，只见所有卫兵都看向她的方向。
“对不起了NPC们。 Freeze. 冰冻。”
只是为了防止“subject”不合时宜地失效。
她转身再次回到城堡里。
就看到上一秒还空空荡荡的王位上，此时坐着冷漠的女王。
[外乡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雕像的秘密。]
“没错。而且我已经拿到了你妹妹的信物。”
符凝雨说着，从单词书里拿出那片水晶雪花。
[外乡人，你也已经看到，我的妹妹是个危险的人物。请你将她的信物交给我，我将亲自保管，防止更多不知真相的人受到她的蛊惑。]
符凝雨闻言，却又将水晶雪花夹回了书中。
“大法师说过，在你成为女王之前，这个国家和外面别无二致。而在你成为女王的瞬间，王国的习俗逆转了。”符凝雨背着手，直视女王毫无温度的双眼，“那么这种逆转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只是因为你将妹妹变成了雕像，自己做了国王吗？”
女王没有应答，神情丝毫不松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国的颠倒和谁做女王根本没有关系？”符凝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说呢？”
坐在地上的成如霜吃惊地看向符凝雨。
女王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古怪。
“我当然知道你妹妹有多危险，但同时我也知道你有多危险。虽然你们一个是冰女王一个是火女王，彼此都以为自己和对方截然不同，可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们绝对是一丘之貉。
“所以直到现在为止，你们所有人描述的，都不是钟摆王国的全貌。大法师其实在无意之中说出了一个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却至关重要的细节。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孤儿，竟然是由王国的法师‘们’一同抚养长大的？
“真实的情况是，大法师离开之前，这个王国里的人其实过度热情；而在他回来之后，这个王国里的人又过度冷漠。也就是说，无论是你还是你妹妹，都不能使这个王国处在正常的轨迹，因此这个王国，才叫做‘钟摆王国’。
“你和她，就像是一个钟摆到达的两个极端。你们和你们的王国一样，矫枉过正，不可理喻。”
王座上的人蓦然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
[外乡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警告你，若你再与我故弄玄虚，你必将见识我的怒火。]
“好吧，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符凝雨似笑非笑，双手在背后握紧了单词书。
“你们其实并不是姐妹，而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两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