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兽
第五十二章
下雨，温立怕遥行在外面站太久被风吹感冒，抬手摸摸她发旋凉的冰人。
“好了，再待下去我们两个就要去医院一日游了。”
“唔--”遥行头晕晕的，不说话。
温立扒开她，看到姑娘脸上红通中透着粉白目光涣散，眸子湿漉漉的迷茫和他对视，被他目光里的峻色唬住，紧张默默的干咽口水。
他皱眉，“喝酒了？”
遥行迟钝点头：“一小口，没喝多。”说完她拿手背碰碰脸颊，有点热，立马解释道，“石倩说我是属于喝酒上脸得人，之前喝那种度数特别低的饮料酒也是这样。”
温立严肃道：“喝酒上脸说明你对酒精过敏，严重了会导致休克死亡，下回不准喝了。”
她忙不迭答应，和温立并肩走着：“要去我学校里转转看看不？”
其实是想拖延点时间多和他待会儿。
“这么晚了，你们学校保安还让进？”
“没事儿，你跟在我后面。”遥行说，“肯定不会拦你。”
他笑，大掌包住她的手发觉还是凉凉的不免蹙了蹙眉，握的更紧了，揣到自己兜里。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你不是还有门禁？我送你回宿舍。”
“好。”
遥行心想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做了那么久飞机肯定累的不行，到宿舍楼下就赶紧催着他回去休息。
温立双手插兜儿衣角被风吹的扬起，看她满脸的情绪挥挥手：“没事儿，你进去了我就走。”
“好。”她跳上了台阶又回头说，“我明天答辩要到十一点多，你可以多睡会儿不用来这么早。”
温立微笑点头应声：“好，你快上去吧。”
月下清辉，树影婆娑，男人站在门口饶有耐心的等她进去，遥行一步三回头的摆手让他快走。
许是酒精作用遥行晚上睡得格外沉以至于第二天直接睡过头了，一睁眼看到床脚照进来的阳光当即着急忙慌的换了衣服抓起包就往教室狂奔。
到了之后已经在发号码牌，遥行赶上最后的尾巴，不过因为他们导师不爱按常理出牌随机喊号叫人上去答辩，她是第五个被叫上去的，上去的前一秒她还在发愁怎么讲。
谁想到等真正上去后，她越说思路越奔涌不到半个小时就讲完，最后出结果拿到成绩，96分。这是她大学四年以来这方面拿到的最高的分数，对她来说简直是太过惊喜。
她懵懵道谢，收拾东西走出教室还没来得及消化在楼梯拐角撞上从上面下来的饶森阳。
“千遥行。”眼看她就要撞到墙了，他叫住她。
“饶森阳！”遥行讶异，“你们专业不是前两天就结束答辩了吗？你怎么还在学校？”
饶森阳晃晃手里的纸张示意说：“来学校办点事，而且下午要拍毕业照。”
遥行点点头，余光瞅到纸上的“推荐信”三个字：“你真要出国？不是说已经拿到德路的offer？”
饶森阳神情淡了几分，但还是带着笑容：“反正两个地方都离咱们这儿挺远的，就索性挑个最远的去，趁着年轻跑远点。”
“你呢？答辩怎么样？”
“还行，过了。”
饶森阳：“也是，你专业成绩一向过硬。”
遥行笑，嗫嚅片刻说：“……诺诺她保送S大了，过完暑假就去那边报道。”
“挺好的，不用自己再费劲巴拉的考了。”饶森阳声线没什么起伏。
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但遥行就是觉得怪怪的，一时缄默，她本来还要说，但陈诺还没想好是接受保送还是自考T大。
“你耷拉着脸干嘛？”饶森阳啼笑皆非，随意拍拍她肩膀倒是安慰起她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人嘛，得往前走。”
她心情复杂。
出了教学楼，路过操场远远地就能听见欢呼喝彩声，是隔壁附中的高中生在打篮球，遥行下意识驻足停看。
即使隔着白桦树林层层叠叠的遮挡，她也能感受到属于少年们肆意张扬的风华正茂，热烈而又充沛，让人迷了眼。
接到温立电话那会儿遥行正在看群里的公告上通知的下午拍毕业照时间。
温立：“结束没？”
遥行：“结束了，刚出来。”
温立：“那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遥行嘴角带笑：“嗯。”
那天天气晴好，空气里浮动着淡淡栀子花香清新可人，温立还穿着来时那身，只不过气温回升比昨天暖和不少他便把风衣搭在小臂上，背对着。
遥行一路快步走来看到他一副清闲模样，气喘吁吁间就笑了。
为了兑现昨天晚上的承诺，遥行带着温立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临近期末，T大校园里学生都是行色匆匆，十分安静。
走到逸夫楼旁的中心花园，石柱上攀着紫藤萝，翠绿色的枝叶间缀着成串深浅不一的紫色小花，每一穗上都硕花累累连带着条枝直往下坠，像道缓缓流淌的水流又因着花瓣的柔和看上去让人觉得身心都惬意许多。
正漫步着，遥行伸手摸了摸树藤问：“差点忘了问你。”
温立：“什么？”
“我买的营养液应该到了吧？怎么样？花开了没？”
温立一时心虚，摸摸鼻子：“临走前比较着急，收到办公室抽屉里还没来得及。”
遥行想到花种在家里阳台上摆着，现在正是出芽娇嫩的时候：“你走的时候小花盆里的水还多吗？”
温立：“没事儿，我带到办公室去了，就摆在电脑旁让同事帮忙看着。”
“也是，水培的几天换一次水就行了。”遥行若有所思。
俩人又转了没多会儿就到了饭点，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都赶去食堂吃饭，他们两人站的那条路通往沁园厅，来往的学生比较多。
温立用拇指摩挲她手心，“你们学校哪儿的餐厅饭比较好吃？”
后面来了几个人遥行向旁边避了避，听到后有点愣冲他眨眨眼：“不会吧，毕了业很想念食堂饭菜？”
他笑，搂着她腰往前推：“走吧。”
遥行其实没来过沁园厅，她比较懒一向都是去离宿舍近的舒畅厅。
因为来的略晚了，他们打完饭只能找到最偏僻角落里坐下，周围人声嘈杂氛围轻松倒是缓解了遥行因心里藏着事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焦虑。
根据石倩平时提及菜名的频率，遥行打了几样T大最受欢迎的菜，糖醋小排，虎皮尖椒，还有拔丝山药。
“这虎皮尖椒里灌的还有虾泥，吃起来很鲜嫩你尝尝？”遥行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这个“东道主”身份，“还有这个糖醋小排，每天都是限时限量的。”
温立不怎么吃的惯北方的菜系，在京阳待了这么几年口味也依旧更偏向清淡，但他架不住遥行乖乖巧巧的样子，只得吃下一口又一口到最后撑得发涨。
等他吃完，遥行还有点犹豫怎么开口扯了别的话聊，“不是说很忙？你能在这儿待几天啊？”
温立不答反问：“你要在这儿多留几天吗？”
遥行：“也不是，就是不着急嘛，而且我回肯定是回京阳啊总不能还跟着你去工作吧。”
温立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订张机票就是了。”说罢便作势掏出手机。
遥行被他煞有其事的样子震惊了，马上拦住：“你别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着急的嘴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逗你玩的。”温立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牵过她的手，“怕什么？真去也不是不行啊，我们公司还是很体谅员工的偶尔带家属工作是可以的。”
遥行苦着脸：“还是放过我吧，我准备过两天回橦县一趟看看邹岩，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她现在伤口都还没完全恢复。”
温立：“那我陪你一起回去，正好上官尚也要回去。”
“他也在莲城？”
“没有，他在谭阳。”
“去玩？”
“找姚影去了。”
遥行双目瞪圆，“可是我前两天才在朋友圈看到学姐发的她和男朋友的合影，那人、不是他啊—”
温立迎上她的目光，无奈道：“没错，他又失恋了，所以到时候见了他就当不知道。”
“好。”遥行忙不迭点头。
陈小龙紧赶慢赶的做完手头上的事，取了提前订好的栀子花从花店走出来他原本想给遥行打个电话来着但心念一转便没打，T大他来过不少次一路进去轻车熟路。
操场上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人，看得出来正在集体照，陈小龙目光巡视好几圈听到石倩咋呼的声音才找到遥行。
她站在第三排最边边处，安安静静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头上的学士帽有点歪，她抬手扶正后再没有别的动作微笑的看着摄像机镜头。
陈小龙想到错过的高中毕业照，他腾出空儿摸出手机远远地隔着人群拍了好几张，停下时人群已经散开再要去找人只剩下乌泱泱的人头，刚迈出步子察觉到视线后，他顿住。
温立站在距离他数十米开外的地方，手上同样拿着花，不过他拿的是黄色向日葵。
两人不动声色对视着，陈小龙脸色紧绷却不出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他退后一步转而唇角微提，浅淡一笑冲温立挥挥手打招呼。
“先走了。”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转身往外走，只留一个略显潦草的背影。
温立停在原地一时晦黯，这种感受说不清道不明。本以为会有一番“切磋”没想硝烟未起人已退场，倒让他有种胜之不武的错觉。
……
六月的阳光矜娇而刺白，陈小龙走到门卫亭时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般汗津津，他垂眸看眼还幽幽吐香的白花，停顿了片刻，手微微发颤随后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里。
他抬头看着天空，静静在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