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匪找茬
冯珥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痛,耳朵也嗡鸣不已。
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她撑起身体,打量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用家徒四壁都不好形容的屋舍,因为有一面墙坍塌了大半,只用了几块破烂木板草草一堵,此时还有块木板斜立不稳,歪了下去。
此时还有一只呆头呆脑的野兔子在角落探头探脑。
她揭开不知谁给她换上的粗布衣裳,发现有人给自己上好了药,还进行了一定的包扎。
冯珥试图回想晕倒前的情景,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决定下床探探四周的境况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进来一个面善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一碗白粥,一碟青菜,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妇人一看冯珥醒了过来,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急忙将盘子放下上前扶住了冯珥。
冯珥被扶着坐到了床沿。
她感激地看向那大娘道:“可是大娘救了我?”
王大妈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家寨主救了姑娘,还给姑娘请了大夫,买了伤药呢。”
大娘回身将托盘端过来道:“大夫估摸着姑娘快醒了,就让我做了点白粥,配着这青菜姑娘将就吃一下,吃饱了再把药喝了。”
大娘自觉都交代完毕,想着家中还有活计没有完成,起身就要走人,冯珥连忙拉住。
她不好意思道:“有些事想问问大娘,不知大娘可有空?”
王大妈打量了下这姑娘凄惨的模样,心道小姑娘也算可怜,人生地不熟的,想问就问吧。
于是,王大妈也在床沿坐下了。
冯珥犹豫着道:“大娘,您跟我说实话,那跟着我的小丫环,她还活着吗?”
王大妈笑呵呵道:“姑娘不用担心,那小丫头比你伤得要轻一点,也被寨主带回一并包扎好休养身体,比你醒的还要早呢,这会儿估计在前边帮着大家做伙计呢,我去给你叫叫她?”
冯珥连忙点头,又觉得这样指使照顾自己的王大妈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害羞地垂了头。
“那就有劳大娘啦。”
王大妈摆着手笑呵呵地离开了。
房中再次安静下来,冯珥肚子那点微弱的叫声就显得明显起来。
冯珥瞅了瞅托盘里的白粥,小心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差点吐出去。
身为公主,她自小在宫中喝的是贡米就高汤熬的养生粥,或以山珍野味,或以海鲜河肴搭配,入口满是鲜美。
眼前的白粥,就是白粥而已,甚至米还没有淘好,中间掺杂了些沙子。
冯珥费了好大力气吞咽下去。
腹中总算不是那么难捱了。
冯珥接着瞅了瞅那黑漆漆的汤药,心里实在排斥,于是冯珥别开了眼,暂时假装没有看到那药汁。
兰英很快就到了。
主仆一见面,心中俱是一定,兰英眼中很快泛起了泪花,小心翼翼走到自家公主身前,轻轻环抱住了对方。
兰英恨不能嚎啕大哭一顿,可冯珥打断了她。
冯珥四处张望了下,小声问道:“兰英,我们这是身处何地呀?”
小丫头抽抽嗒嗒地抹掉眼泪,回道:“我们是在五木寨,寨主于秋秋救了我们,就把我们带到这里了。”
“于秋秋?”冯珥蹙眉,她突然想起晕倒时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那过来的分明是……
兰英见公主陷入沉思,慌忙解释道:“就是第一次打劫我们,给我们留了两个金元宝的那个人。”
冯珥有些害怕,不自觉提了提声音道:“什么,我们还是被掳到土匪寨子里了?”
“正是,姑娘此时正是在我五木寨这个土匪寨子里。”
主仆二人被这突然插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齐齐回头。
只见一个全身无一丝饰品,仅仅用一根红色发带将头发高高扎起的飒爽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进来先是向两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有些歉意地道:“在下于秋秋,将姑娘二人误认作富商男子,误劫了姑娘车马,待姑娘下山之时,在下定会将财物物归原主。”
这下主仆俩可是愣在原地,实在摸不着头脑了。
天下竟有这样的土匪,抢走的财物还要还回来。
冯珥追问道:“真的吗?你可是在诓骗于我?你为什么要归还我们的财物呢?”
于秋秋微微一笑道:“我们五木寨沦为打劫的匪寇之流乃是迫不得已,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原则。”
于秋秋依次竖起三根手指道:“我们有三不劫。一、妇孺病弱不劫二、贫穷落难之人不劫三、忠孝仁义之人不劫。”
冯珥和兰英盯着于秋秋竖起的手指惊叹不已。
常在话本中读江湖侠气,民间高义。这五木寨房屋破旧都无钱修补,粗茶淡饭都无损志气,两人俱都极为钦佩地看向于秋秋。
被两个俊俏小姐姐崇拜的于秋秋很快红了脸,有些维持不了江湖义士的风范,干巴巴丢了句找大夫帮两人再查看一下伤势便落荒而逃。
……
夜深了,虽则对两个小姑娘说得大义凛然,可这日子,不是这些道德义气就能支撑起来的。
五木寨大不如前,寨中民众也开始逐渐离去自寻出路。
几年天灾,寨中一贫如洗,很多人都吃不上饭了,本来以为这一次打劫收获颇丰,还能支撑寨子熬过三、四个月。
可惜,那是姑娘们的傍身钱。
于秋秋愁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夜深露中,山风大了起来。于秋秋忘记带上外套,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件披风及时地被披在了身上。
于秋秋回头,看到来人惊喜道:“元朗哥哥,你竟然回来了!”
陈元朗微笑着摸了摸于秋秋的头,道:“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让我们秋秋愁白了头呀?说给元朗哥哥听听?”
于秋秋一惊,将头伸到陈元朗怀中,急急催促:“什么!我有白头发了!元朗哥哥快帮我拔掉!”
陈元朗被逗笑了,轻轻一推那颗脑袋,顺便送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蹦。
“骗你的,我们秋秋大好年华,青春年少,怎么会有白头发呢?”
于秋秋羞窘地对着陈元朗的胸口就是一拳,气得嘟起了嘴吧,不再看对方。
陈元朗朗笑着将脸贴到对方脸上歪蹭道:“秋秋妹妹生气了吗?”
于秋秋又将脑袋向另一侧歪了歪。
陈元朗的脑袋立马跟上。
于秋秋躲他躲得脖子快掰断了,气恼地拍了他腿上一掌,起身便要走。
陈元朗一把拉住她的手,笑呵呵地掏出了一个油纸,献宝似地拿到于秋秋眼前。
于秋秋惊喜道:“是桂花糕!”毫不客气一把夺过,撕开纸包,不一会儿就吃了个满嘴糕点渣渣。
陈元朗温柔地笑着,看着小姑娘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块糕点。吃完后,还贴心地给对方递去了一方手帕。
趁着对方擦嘴擦手时,陈元朗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对方腿上。
于秋秋立马瞪直了眼。
打开袋子略一清点,足有五十两银子。
于秋秋立马眯起眼睛看向陈元朗:“这银子从哪来的?如实招来!”
陈元朗哈哈大笑道:“我的卖身钱,行不?”
于秋秋立马急了,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你卖给谁了,还能赎回来不?”
陈元朗不急不慢地答:“卖给于秋秋啦,我的嫁妆都给你了,什么时候能让我过门啊?嗯?”
于秋秋有些害羞地低了头道:“我母亲给我留的嫁妆都用来给大家买粮食了,我没钱买你。”
陈元朗指了指她手中的钱袋道:“所以给了你银子啊。”
陈元朗低下头,与于秋秋眼睛对视道:“秋秋,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亲啊?阿大他们都有小囡囡啦。”
于秋秋的心软成了一塌糊涂,可是一想寨中情况,又重重叹了口气。
她低声安慰道:“元朗哥哥,再等等吧,先解决寨中的口粮问题,要不然,都没办法请大家喝喜酒。”
陈元朗想想寨中的情况,不由也叹了口气,将头枕在了于秋秋腿上。
“阿秋别急,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星光洒遍山坡,虫鸣啾啾,两人久别重逢,正是温存小意,山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很快,山下便围了一圈火把。
王大妈急匆匆赶过来寻找于秋秋。
“秋儿,那伏龙寨的寨主李风找上门来啦!你快去看看!”
李风?于秋秋皱眉。陈元朗面容严肃起来,提醒于秋秋。
“前年说把你嫁过去就给五木寨三千石粮食的那个。”
“是他?”于秋秋连呼晦气。
当年要不是父亲拦着,于秋秋能连夜潜入伏龙寨,摘了李风的狗头。
狗东西,算盘打到五木寨来了,看着于秋秋是寨主独生女,就想通过娶于秋秋吞并五木寨,哪有这种好事?
于秋秋麻溜爬起,怒气冲冲地要去会一会这深夜来访的李风了。
李风在五木寨下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夜半蚊虫多,不一会儿,肥嘟嘟,喝足了血的蚊子就拍死了十几只。
他不耐烦地坐卧在小弟搬来的虎皮大椅上,在别家宅门口把寨主的威风耍了个十成十。
一见于秋秋出现,他那眯缝小眼立马透出了精光。
“哟,这不是新任寨主于小姐吗?幸会幸会。”
虽然嘴上有礼,但他整个人还是一动未动地四仰八叉坐在虎皮交椅上,傲慢至极。
于秋秋双眼微眯,陈元朗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陈元朗知道她生气了,但眼下五木寨经不起一场两寨械斗,还是先看看对方来意再作打算。
于秋秋勉强把那口气咽下,大声道:“不知李寨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风左手向后一招,八个人各抬两个担架一脚,抬过来了两具尸体。
于秋秋借着火把一望,竟是上午杀掉的劫掠两个姑娘的恶徒。
原来他们竟是伏龙寨的?
他们来五木寨附近是要做什么?
于秋秋心中不由一阵恶寒。但面上,她还是平稳如初。
“这担架抬的是何人?为何半夜抬来我五木寨?”
李风打量于秋秋神情,突然拍掌大笑起来。
他惊叹道:“果然虎父无犬女,面对自己刚杀的人都能如此面不改色,镇定非常!”他的语气迅速急转而下。
“抬来做什么?当然是来你这五木寨,给我这两个枉死的弟兄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