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平安
一时贪欢,美人似乎生了气。
于秋秋摸摸鼻子,默默爬上了老黄牛继续赶路。
牛车赶过前院,直奔于秋秋房间。
一感觉到停下,姜逸云不顾伤处,立马挣扎着要爬起来,被急忙赶过来的于秋秋一把摁住。
“听话,别动!”于秋秋着急地大喝一声。
姜逸云果然被喝住,于秋秋满意地将对方抄抱起,快步奔向床榻。
被放到床上后,姜逸云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房间,是于秋秋的!
姜逸云惊得瞪圆了眼睛,于秋秋放下他后则快步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于秋秋回转,手里拿了瓶金疮药。
手持药瓶,于秋秋二话不说便上了手,抓住姜逸云衣襟就要扒开。
姜逸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那只作祟的手。
动作太快太急,扯到了姜逸云伤口,疼得他轻嘶一声就白了脸。
于秋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白日里在刘婶家,有些事,于秋秋毕竟是女孩子家,总要些脸面,不敢说出口,此时只有两人,又是在自己房间,于秋秋总算有了些勇气。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认真地看向姜逸云的眼睛,诚恳道:“苏钰,如今只有我们二人,我们不妨把话敞开来说一下,好好聊一聊我们的关系。”
听及苏钰这个名字,姜逸云有一瞬的陌生,随机才意识到原来说的是自己。
于秋秋的表情太诚恳,姜逸云忍不住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
于秋秋认真道:“苏公子,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我带你回寨子的原因也说过,当时一时气愤,迷了心窍。”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遇。”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屋里用的不是上好的蜡烛,烛光微弱,可于秋秋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姜逸云也被这姑娘的真诚打动,忍不住想要跟她说一声没关系,让这个姑娘不必为此介怀。
他喉结滚动,话还未吐,便被于秋秋接下来的话打得一激灵,清醒了。
于秋秋说:“但我不会放你走,而且我还是想要与你成亲。”
姜逸云皱着眉问:“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与我成亲呢?”
姜逸云是真的疑惑。
于秋秋好像因为这个问题才注意到自己奇异的执拗,凝神想了想,回道:“大约是一种执念吧。”
“你可以这么想,”于秋秋比划着,“你以为你养了一只相依为命的狗狗,你以为这辈子你们都要相依为命,彼此忠贞,相互扶持。”
“结果……”于秋秋突然一笑,眼中满是嘲意,“那只狗狠狠咬了你一口,跟着另一个漂亮主人远走高飞。”
“你会不会觉得,我真的很不甘心,我好想重新拥有一只漂亮狗狗,乖巧的,听话的忠贞的。”
于秋秋将脸贴近姜逸云的脸,背着光,她的脸也在一片暗色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姜逸云反倒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的心跳得飞快。
有一瞬间,他突然想卑微地问她一句,所以,我是你最后挑中的那只,可以与你共度余生的狗吗?
但也只是一时的蛊惑。
姜逸云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有意冷了嗓音:“可我不愿和你成婚的。你也找不到你想要的忠诚走狗。”
于秋秋并不介意:“我赌一把。”
她笑眯眯的,透出一股奇特的倔强。
姜逸云冷了眉眼,不再受她干扰。
于秋秋笑嘻嘻地趁他不备一把就开了衣襟。
如玉的胸膛展露出来,在皎白的纱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光泽如玉。
轻轻扒开纱布,露出狰狞的胸口,破碎的血肉还可依稀看出,血痂已凝了厚厚一层,因着刚刚较为剧烈的挣动,有了些微的撕裂,隐隐有浅淡的血色在向外渗出。
于秋秋掏出药瓶轻轻一抖,药粉均匀撒在伤口处。
手法利落果断地将拿出来的新纱布包扎在了换过药的伤口处。
姜逸云憋着一口气,等于秋秋弄完,双眼便现出热切的光来。
于秋秋将拿来的伤药,纱布收拾收拾拿出了房门。
姜逸云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把那口气放完,彭的一声,门再次被打开,于秋秋昂首挺胸抱着一床薄被走了进来。
姜逸云眼睛有些疼,他忍着怒气逼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于秋秋无辜地眨了眨眼,实在有些懵。
她举了举手中的棉被,理所当然道:“来睡觉啊。”
姜逸云忍无可忍:“我不想与你同床共枕。”
于秋秋大大方方将枕头、薄被铺陈在姜逸云身旁,用力抚了抚褶皱,便开始宽衣解带。
姜逸云这下是彻底慌了。
“你怎么开始……开始脱衣服了?”
于秋秋奇怪地看向姜逸云,继续手中动作。
“不脱衣服怎么睡觉?”
姜逸云这下是发自内心地羞恼了。
“于秋秋,请你自重!”
“我不喜欢行事放荡的女子。”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重了,可是覆水难收。
姜逸云有些难堪地别过头,红晕已然爬到了耳根底。
于秋秋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下来,但保留了中衣。
她吹灭了蜡烛,房中立刻暗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姜逸云看到那道曼妙的身影钻进了自己身旁的被窝。
动静渐停,于秋秋乖乖躺在了旁边。
夜色深重,女孩安抚的声音缓缓传来。
“苏公子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姜逸云的脸一瞬间通红如血。
……
第二天,姜逸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屋子门窗打开,山风吹入,带来一丝凉意。
身边的被窝早就失了余温。显然,主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姜逸云努力挣扎起身,回想昨晚种种,心生茫然。
他被劫到五木寨已经有几天,当日于秋秋手法利落,估计苏府也很难查到于秋秋头上。
自己失踪多日,家里不知已经急成了什么模样。
得想个法子给家中带个信,至少别让家中长辈忧心着急。
侧耳细听屋外鸟叫声,姜逸云忽然记起,之前到五木寨附近查探公主踪迹时曾经在此留了支暗哨。
暗哨多以鸟雀联络。
姜逸云试探着学了几声鸟叫,本来是觉得希望渺茫,没成想真有一只翠蓝小鸟落在窗旁,摇头摆尾,机灵可爱。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姜逸云心道。
他瞄了下周遭,未有纸笔的痕迹,于是又把视线投向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
他掰了掰手腕,一头用牙咬住,从另一头用力撕扯,试图撕下一块写字的布条。
甫一用力,伤口就见了血。
强忍着疼痛,姜逸云撕下了那块布,伤口已经崩裂了好大一块,索性以纸作笔,蘸血为墨,在纸上写下“平安”二字。
鸟雀带着布条灵巧地飞走了。
姜逸云喘着粗气,扶着床板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推开门是一个简单的小院。
首先入目的是一块错落有致的菜田。
菜田被人为地用土培高成小槛,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几个长方块,里面种了不同的蔬菜。
白菜、茄子、韭菜……都满满一畦,架起的黄瓜,丝瓜也都硕果累累。
菜地里的土是湿润的,旁边放了一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可见有人刚刚浇过菜地。
绕过菜园子,在西墙脚,有个碎砖垒起来的棚窝,有咕咕的叫声从里面传来,或许是养了母鸡,正在下蛋。
这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小院,被打理得很好,与隔壁自己住的那个破败院落完全不同。
于秋秋的小茅屋从外面看也是破败陈旧的,能看出许多修补的痕迹,可是却没有那种荒凉的景情。
窗台上一个土陶花盆里养了一株漂亮的兰草,成了点睛之笔。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房子。
于秋秋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人。
沉浸在思考中的姜逸云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的女孩子。
成小秋惊慌地将手里的托盘往边上一放,快步跑到姜逸云身边仔细打量。
看到他渗血的伤口时怪叫一声,风风火火跑出了门。
姜逸云走到门口,看到托盘里放着两块玉米面子,三条炖得软烂的小鱼,奶白色的汤汁上点缀着几星葱花,看起来漂亮可口。
这丰盛的早餐似乎与这穷酸的屋子格格不入了些。
姜逸云眼中忍不住有了几分笑意。
她这是去给自己精心准备早餐了。
察觉到这份奇异的喜悦后,姜逸云立马在心里叫了停。
他意识到面对于秋秋时自己似乎格外容易有些诡异的行为或想法。
姜逸云有些严肃地质问自己:莫非我真对那山野女子动了情?
这个问题如一柄小锤,轻轻巧巧地敲在了姜逸云的天灵盖上。
姜逸云有那么一瞬的警醒,旋即便否定了这种猜想。
自小他便被教导要寻一个世家女子为妻,掌管调理府内上上下下。
于秋秋不过是一个山野女子,别说掌管中聩,书她都可能没有读过几本。
父亲母亲是万不会同意她过门的。
迎着阵阵山风,姜逸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
不一会儿,成小秋便领回了在外议事的于秋秋。
成小秋两条腿倒腾得飞快,用力攥紧于秋秋左手,带着于秋秋狂奔回了小院。
蹲在菜园中的姜逸云听得门口一阵悉窣,一道响亮的大嗓门播响在菜园中。
“于姐姐,大事不好啦,姐夫快要一命呜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