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杜仲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苏木的计划，所幸的是黎杜衡还没有来，苏木匆匆地回到了二楼，顺着记忆里模糊的路线回到了卖行李箱的地方。
反正也只是短暂地装一下上学用的生活用品，款式旧一点也就旧一点。苏木打算随便拿个行李箱凑合着用。
看到少年去而复返，阿姨也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饭盒迎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嗯，我感觉楼上的行李箱都不太合适，我还是来这里随便选一个吧。”苏木一边扫视着架子上为数不多的行李箱一边说道，“阿姨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吗，只是上学用而已。”
“行行行。”既然苏木都这么讲了，阿姨自然也不推托，爽快地答应了。
“你看看这个行不行，空间够大，也很结实，就是原本的颜色看上去旧了些。”阿姨拎起了其中一个行李箱，“我自己就是用的这个，用了好几年了，还是很好用。”
“那就它了吧，麻烦阿姨帮我结账。”苏木说着接过了阿姨手里的行李箱，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看出了苏木的急切，阿姨也手脚麻利地帮他结好了账，还送了苏木一个笔袋。
拉着行李箱，苏木急急忙忙地坐电梯到了商场的负一楼。
恰巧饭点刚过，超市的人并不多，里面的员工有的才刚刚开始吃午饭，有的正倚着货架打着盹，还有的忙着补充货品。
苏木拉着行李箱，手脚利索地按着茵陈给的清单扫荡着货架，刚结好账，就接到了黎杜衡的电话。
“小木啊，不好意思了，爸爸刚刚被一些事耽搁了一下，现在就出发来接你了，”黎杜衡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着轻轻咳了几声，“你在商场门口等我一下，大概五分钟之后到。”
“好的。”苏木答道，说完提着箱子往电梯走去。
只是一门之隔，商场的内与外却有着天壤之别，里面凉快，外面炎热，里面舒爽，外面黏腻。午后的太阳光格外的火辣，像是一个隔氧的钟罩，把人困在里面，让人无所适从。
才站了一会儿，苏木就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的。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白色的T恤衫贴在他的身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的肌肉线条。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黎杜衡的声音。
“小木，我来了，”黎杜衡说道，“等了很久吧，我想着中午也来不及做饭就顺路打包和盒饭，快上车，茵茵他们在家应该等急了。”
黎杜衡戴着头盔，苏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间也透露出了一丝丝的疲惫。
听了黎杜衡的话，苏木也不再废话些什么，直接弯腰把行李箱一抱，抬腿就跨坐到了车上。黑色的车座吸收了太阳的热，苏木坐上去的那一瞬间，眉头一皱。
午后，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路上的车并不多，黎杜衡的小电驴一路上都开得很顺畅。风吹过苏木的脸颊，携带着的沙尘和细石打在他的脸上，不疼，痒痒的。
“爸，”苏木微微歪了歪身子，侧过头来，“店里是有什么事吗？”
黎杜衡握着车头的手明显顿了顿，随即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人来例行检查，已经搞定了。”黎杜衡故作轻松地说道，很显然，他并不想让苏木被牵涉进来。
其实后来黎杜衡并没有一个人在店里纠结了很久，警察刚走他就冷静了下来。
只稍一想，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只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他就不信，那个人真的能够一手遮天。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嗯。”苏木回答道，路上的风呼呼地刮过，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明显，闷闷的。虽然苏木的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担心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黎杜衡担心茵陈在家会饿着，但事实上，一直到他们回到家，茵陈也没有察觉。整整一个早上，茵陈都在埋头写卷子，精神粮食已经喂饱了她，她甚至没有感觉到饿。
“爸，茵茵！”黎杜衡拎着盒饭推开门，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爸爸你回来了。”听见爸爸的声音，茵陈总算从题海里抬起了头，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饭香味，她瞬间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爷爷呢？”爸爸看着茵陈伸出的头问道，往常他老人家应该坐着在沙发上看电视才对。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甚至听到了他们回来的动静，也没有出来。
“爷爷有点不舒服，睡觉去了，”茵陈说道，“我去叫爷爷起床吧。”说完转身就往爷爷的房间走去。只是她还没迈开步子，就被黎杜衡给拦住了。
“你和小木把饭菜摆好，我去叫爸爸。”黎杜衡说着把手上的盒饭往茵陈的怀里一塞，往爷爷的房间走去。
茵陈接过饭，转身往饭桌走去，刚放下饭，就听到了黎杜衡的惊呼声：“爸！你怎么了爸！”
茵陈和苏木对视一眼，两个人瞬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地往爷爷的房间走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茵陈和苏木不约而同地问道。
爷爷原本就累得精疲力竭，完全昏睡了过去，眼下半路被爸爸给摇了起来，刚刚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身边围了三个脑袋。
“我，我没事……”爷爷的声音听上去很虚，整个人看上去也没精打采的。他的额头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脸色不大好，感觉很虚弱的样子。
“真的没事吗爷爷，”茵陈说着握住了爷爷的手，在感受到了手心的温度后眉毛一皱，“你的手好冰！”
正值夏天，还是最炎热的午后，明明房间也只是开了风扇，脸上也出了汗，手怎么会这么冰？即便是粗心如茵陈，也察觉到了爷爷的不妥。
“真的没事，”爷爷在爸爸的搀扶下吃力地坐了起来，“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爷爷坐在床边，只是小小的动作，已经让他大口地喘息起来。
饭盒里的饭菜还没来得及被转移，摊开的饭盒里冒着热气，饭菜的香味悠悠地传到了爷爷的房间。
爷爷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的明显。
“饿了，饿了，饭做好了吗？”爷爷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说道。
还能感觉到饿，估计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黎杜衡和茵陈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地扶着爷爷往外走。
苏木跟在他们的身后，余光却无意间瞟到了爷爷床边的老头衬衫。
那件衬衫显然是被脱下来随手一扔放在那里，此刻正皱皱巴巴地堆在一起，分不清头尾里外，原本干净的布料上也沾满了结块的泥灰。
苏木打算走回去看清楚，却被茵陈叫住：“愣着干嘛，来吃饭啊。”
黎杜衡和爷爷也已经落座，大家都在等着苏木。苏木也不好意思再耽误下去，只回头再看了一眼，就朝客厅走去。
或许是大家都累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默不作声地吃着饭，饭桌上，是茵陈家少有的安静，只有隐隐的碗筷碰撞发出的声响。
茵陈嘴里吃着饭，脑里还在回想着卷子上的题目；爷爷抿着饭粒，想着藏起的铁盒还心有余悸；黎杜衡嚼着菜，店里的事还烦恼着他；苏木把肉咽下，但宋杜仲的模样让他如鲠在喉。
大家各怀心事，原本美味的饭菜都有些味同嚼蜡了起来。
就这样，四个人潦草地解决了午饭。午饭后，爷爷继续回房间休息，黎杜衡则有事外出，茵陈赶回了房间继续奋斗，最后，还是苏木留了下来洗碗。
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把苏木的记忆拉回了过去，他麻木地洗着碗，脑海里满满都是关于小时候的记忆。
那些和妈妈，和舅舅的记忆，想忘却舍不得忘，每每想起又如鲠在喉，心如刀割。
突然，他手里的动作用力了起来，擦碗的海绵被他用力挤压得变了形，洗洁精从海绵里逃了出来，挤了苏木满手的泡沫。
干蔫的海绵摩擦在光滑的碗身，发出“嘎嘎”的顿响。他用力擦着，仿佛把手里的海绵当成了武器，把碗当作了宋杜仲，在将他扼住凌迟。
“有人在吗？”屋外有人喊道，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把沉浸在记忆里的苏木抽了出来。
苏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冲了冲手上的泡沫，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往外走去。
“怎么了？”苏木谨慎地隔着铁栅栏问道。早上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对任何突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多留一个心眼。
“麻烦签收一下。”门外的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车后吃力地拉开了车门，从里面抱出了一个纸皮箱。
“可以问下是什么东西吗？”苏木探了探头，仔细回想家里的事，应该没有人买过东西。
“RIMOWA行李箱。”派件员头也没抬地说道，接着把纸箱往苏木面前一放，把签收单递了过去。
RIMOWA，这个名字苏木自然不陌生。只见他脸色一沉，拉住了派件员，语气有些僵硬：“我没有买过这个东西，你把它拿回去吧。”
“这不合规矩。”派件员犯了难，这个快递是上面特地交代下来的，非要送到手不可，拿着这个回去，他可不好交差。
“这个你自己解决，我还有很多单子，先走了。”派件员像是扔下烫手的山芋一般，甚至也不需要苏木签收，就连忙缩回了车里，发动汽车，落荒而逃。
苏木冷眼看着眼前的行李箱，下一秒，就抱起了它往堆在家门口的垃圾堆里一扔。
接着，毫不留念地转身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