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下了一夜的雨渐渐停息，天色空明而澄澈。雨后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水天之巅，晶莹而剔透。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呼朋唤友地似乎在邀请它们一起看日出。海平线上，太阳在一点点升起，虽然只是冒了一个头，但已经足以把海水烧得通红。
“嗯——”
茵陈的眼皮动了动，糯糯地嘤咛了一声，浑身的僵硬和酸痛让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刚恢复意识，她就突然睁开了眼。
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现在是在哪儿？
茵陈稍稍抬起了僵硬的脖子，一阵酸软从后脖传来，她又无力地软倒了回去。
茵陈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了苏木的腿上，苏木腿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硌着她柔软的脸颊，透过薄薄的布料，她甚至能感受到苏木身上灼热的温度。
苏木还没有醒过来，他笔直地靠在沙发上，往后仰着，不像茵陈这般歪三倒四的。
紧闭的窗帘把窗外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屋子里昏暗一片。窗外的鸟声虽然喧嚣，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茵陈舍不得起身，她微微抬眼，看向了苏木。
茵陈的视线落在了苏木那揭开了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上。微张的领子露出了苏木笔直的锁骨和棱角分明的喉结，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领子下的胸肌线条。
苏木的下颚线因为仰头而更加明显，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棱角分明。一天的操劳，让苏木的下巴长出了青黑色的浅浅一层胡茬，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喷薄而出。
散落的头发扎在脖子上有些痒，茵陈的脑袋忍不住动了动，大腿上的动静也让苏木悠悠地转醒。
茵陈连忙闭上眼。
虽然茵陈用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脸假装睡觉，但发丝的空隙里，她那抖动的眼皮和不平缓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
苏木醒了过来，眼里的迷离一扫而空瞬间被警觉取而代之。在看清了屋子里的环境后，他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一低头，就看到了腿上的茵陈。
这茵陈，昨天还靠在他的肩上，怎么醒来就躺腿上了？还真不会委屈自己，会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苏木想着，眼里露出了一丝笑意，一脸的宠溺。
感受到了苏木醒来的动静，闭着眼装睡的茵陈更加紧张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
苏木自然是察觉到了茵陈的动静的。抖动的眼皮和微微抽搐的嘴角已经暴露了她，急促的呼吸从茵陈的鼻尖扑在他的大腿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气息。
但是苏木也不拆穿，安静地看着腿上的人，眼里掠过一丝玩味。
苏木一动不动，茵陈感受不到他的动静，可是她能感觉到，落在自己的脸上，那越来越灼热的视线。
“好了，睡醒了就起来吧。”苏木看着茵陈快要因抽搐而窒息的样子，也不逗她玩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又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唔，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茵陈挣脱了苏木捏住自己鼻子的手，缓缓地起身。
因为躺了太久，姿势也僵硬了，茵陈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苏木的手一直护在茵陈的身后。
茵陈坐起来了，苏木才感觉到了自己大腿上的麻意，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蚂蚁咬一般。
“你的脸上从来都藏不住秘密。”苏木低声说道，刚刚睡醒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像是大提琴的琴音一般，琴声撩拨着茵陈的心弦。
“你先去洗漱吧，”苏木指了指卧室，“我让他们把早餐送上来，吃完再送你回去。”
“遵命。”茵陈调皮地站起身。外套从她的身上滑落，贴身的裙子勾勒出茵陈流畅紧致的身体线条，背后白皙的嫩肉因为被挤压了一晚上，正微微泛红。
苏木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茵陈走到了卧室的浴室里，拆开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打开水龙头，睡眼惺忪地洗漱着。头顶的暖光打在她乱蓬蓬的头发上，看着让人莫名觉得心软软的。
茵陈消失在了走廊里，苏木才缓缓地拿出了手机，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让苏木的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通话间，苏木琥珀色的眸子若明若暗，隐隐透出了丝丝的狠厉。
“明白。”最后苏木小声地说道。
放下手机，苏木又拿起了沙发旁的座机电话，在电话里把早餐点好，才缓缓地从沙发起身，脚步有些沉重地往卧室走去。
茵陈已经洗漱完了，正在用洗面奶洗脸，白色的泡泡覆盖住她整张脸，两只小巧白嫩的手正在打着圈圈。
苏木从茵陈的身后走过，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他站在茵陈的旁边，开始洗漱起来。
今天的时间不太充裕，苏木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脸洗得差不多了，茵陈刚想俯身冲水，伸手就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茵陈蓦然睁开了眼，只见苏木就站在自己的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挤在了小小的洗脸盆前。
看着茵陈手上的泡沫，苏木默默地帮她把水龙头给拧开了。
茵陈微微愣了愣，俯下身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去。茵陈的头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落，眼看就要被水浸湿。
苏木眼疾手快地把茵陈的头发拨了起来，握在手里。一直到茵陈起身，他才把手给放下，一脸的宠溺。
洗过脸，茵陈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过来，脸上轻飘飘的，呼吸都轻松了不少。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忍不住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茵陈起晚了也会挤进苏木先占的公共浴室里洗漱，但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还是孩子，一边洗漱一边打闹，从来不会在意一些细节。
这是茵陈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审视他们两个人。
一个是黑色裙子，一个是西装衬衫，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两个人用同一只药膏，同一个洗面奶，身上都是同一种味道。
他们无声却默契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这么想着，茵陈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只见她低着头，从浴室里小步快走地走向了客厅，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茵陈走了之后，苏木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
客厅里，苏木交代的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茵陈垂涎欲滴地眼巴巴看着。
热气腾腾看起来很绵密的肉片粥，蓬松香喷的油条，一屉精致的小笼包，两个放了姜丝的豉油调味碟，完全是茵陈印象中小时候每天的早餐标配。
没想到苏木还记得，茵陈看着，除了感觉到饿，更多的是从心里涌出来的感动。一股暖流从心脏一直蔓延到了四肢，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快吃吧。”苏木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看着茵陈开胃地大快朵颐的样子，原本对于早餐并不在乎的苏木也觉得嘴里的食物好吃了起来。
“等下让司机送你回去，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快要吃完，苏木才问道。
“回学校，我导师下午回来。”茵陈嘴里还是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那你一起走吗？”
“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公司。”苏木一边说着，一边突然伸手，很自然地从茵陈的嘴边捡走了一颗粥粒。
茵陈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包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娇憨地笑了笑。
“没事，你慢慢吃。”苏木心下一软。
吃完早饭，苏木领着茵陈坐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陈叔和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
见到苏木，陈叔正想下车给他开门，却被苏木一挥手给拒绝了。他注意到了苏木身边的女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惊艳。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孩，就是当初收养苏木的那家人的女儿。
她怎么和苏木在一起？虽然陈叔是苏木的贴身助理，但并不是事事都了解，更何况，是苏木自己有意避开。
但这次，苏木直接带着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除了告知，更多的是警示。陈叔他自然能够领会。
想到这，陈叔忍不住又看向了茵陈。
茵陈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副驾的审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但还是坦然地站在了苏木身边，不卑不亢，毫不怯场。
苏木领着茵陈来到了车后座，打开门，护着她的头让她坐进去，最后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
司机按着苏木的吩咐朝着茵陈的学校缓缓开去，雨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几洼浅浅的积水倒映着天空、高楼以及路两旁树林的倩影，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秋日的凉爽气息。
陈叔侧眼看了好几次苏木，昨晚的客人还交代了一些事情，按理说他是打算在车上给他报告的，但因为茵陈的出现，他有些犹豫了。
“陈叔，有什么事你说。”苏木自然察觉到了陈叔试探而迟疑的目光，工作上的事，他也没打算瞒着茵陈，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是。”陈叔有些意外地回过了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茵陈的身上。
果然，这个女孩对苏木来说是不一样的，看来自己以后真的要注意注意了。
陈叔想着打开了手里的文档，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茵陈很意外苏木的不设防，他对自己的信任也让茵陈的心里暖暖的。
陈叔和苏木讲的话茵陈一点儿也没听懂，也不打算深究。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乖巧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或是，扭头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
窗外的车越来越多，街景也越来越熟悉，走在路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茵陈突然就有些不舍了起来。
下一次再见到苏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