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忆
翌日,起了个大早,闹钟在七点钟准时响起,一睁开眼乔娇娇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饺子饺子饺子……她在心里默念,同时拿出手机疯狂百度需要哪些食材。
刚一下楼走到厨房,就看到张阿姨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包饺子要用的食材。
“这是?”
奇怪,张阿姨怎么知道她要包饺子。
“哦,这些都是包饺子要用到的东西,昨晚少爷特地打电话来让我提前准备的,说是小姐您想学包饺子。”张阿姨笑嘻嘻地拉着乔娇娇过去看。
“都是最新鲜的食材,少爷嘱咐采购一大早就送过来了。这些虾仁我都已经全部洗干净剥好了,听少爷说您爱吃虾,所以特意准备了很多。”
看着铺满灶台的食材,一应俱全,比网上上查到的种类还要多。
明明是他想吃,什么叫她想学,真是嘴硬。
不过,那人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同他一起吃过饭。
哦,不对,唯一的一次是在白兰会馆的家宴上。
那次,她的确是多吃了几口虾滑蒸蛋……
想到这里乔娇娇不禁讶异,就凭这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那人不去当个侦探或刑警简直太可惜。
拿了食材正巧撞见老太太下楼,一起吃过早餐后,她便在老太太和张阿姨的协同指导下,开始了伟大的包饺子探索。
初次包饺子,糊了一鼻子面粉,满脸乱七八糟,做出来的玩意儿也实在没法和饺子相提并论。
个个歪七扭八,东倒西歪的,大的有上海小笼包那么大,小的和福建馄饨那么小……
那叫一个奇形怪状,就算尽量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块,都排不出一条看上去顺眼的饺子队列。
“哎……”她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我真是已经尽力了。”
将就着吃吧,丑就丑点,毒不死人就行。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老太太乐呵呵的笑着,显然也被饺子的模样逗得合不融嘴,“饺子是给阿湛做的?”
乔娇娇的脸一下子就像被人拿熨斗烫过,整张脸都烧得发疼。
“我……没有……不,不是的奶奶,是……”她眼一闭认命般的说,“是哥哥说想吃。”
“阿湛打小就爱吃奶奶包的饺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包起来费劲,阿湛心疼奶奶,奶奶知道,以后就要辛苦我们沐沐了。”
“奶奶说哪里的话,既然哥哥喜欢吃,我这个当妹妹肯定要尽力去做,也不枉哥哥平时对我那么好。”她羞红了一张白嫩的小脸,声音越发微弱。
“对你好就好,奶奶看得出来阿湛对你很上心。要说妹妹,老三家的书瑶和老四家的浅浅也都是妹妹。特别是浅浅,小时候一到放假就跟着阿澈一起过来住,和阿湛也算从小就玩在一块,可也没见阿湛对她这么关照过。倒是你……这个二十多年来未曾谋面的妹妹,叫他日夜惦记。”
乔娇娇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和局促。听老太太这话的意思,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奶奶,是哥哥人好……对我……只是尽到做兄长的义务。”
“不用多说什么,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里头和明镜似的,奶奶都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她和那人鲜少一同出现在长辈面前。虽然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亲昵举止,但从未有过越矩。
“阿湛啊大概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吧。”老太太叹气,平缓的语气中带着伤感,“沐沐,当年你弄丢的时候还太小,怕是早就忘记了。阿湛那时候已经有六岁了,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他心底肯定也不好过。沐沐你千万不要怪哥哥,当年他也只是个小孩子,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从未放弃过找你,也一直都活在自责中。”
听老太太这番话的意思是……何沐的走丢和那人有关系?
乔娇娇是里雾里的只得硬着头皮问,“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湛没有和你说过吗?看来他还是对你心怀愧疚,不知道怎么开口。奶奶看着心疼,既心疼你这么多年吃的苦头,也心疼他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所以有些话……奶奶不得不说。”
老太太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混沌的双眼望向窗外的庭院,风卷着窗外纷飞的落叶自由飞舞,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好一会她才再度开了口,声音低哑而厚重,“你两岁那年你母亲生了场重病,淋淋还在上小学,老大既要顾着工作,又要顾着正在住院的媳妇,那时候淋淋就送到了你外公外婆家照料,而你就被老大送到了我这里……”
“那时候老二他们两口子也忙,由他一手创立的千晖也在发展期,你二婶向来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只要开了新稿,那就是闭关修炼连人都找不到。所以阿湛刚上小学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早先我们还不住在御宸湾,住在你爷爷单位分的大院里,在闹市区过个马路就是商业街。那天阿湛刚放学到家,听到你说想要玩气球,就领着你过马路去买。”
“他说一路上都紧紧牵着你的手,只是在付钱时脱下书包来找才松开了你一下,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说到这里老太太早已是老泪纵横,一双形容枯槁的手抹了抹眼角,便再次陷入回忆中。
“阿湛他啊小小年纪背着书包跑遍了整条街也没有找到你。他也是吓傻了,却愣是没有哭,而是冷静的跑回来找我们,接着我们就立刻报了警,只是当年街头监控还不完善,查了很久也没有你的下落……”
不敢想那时年仅六岁的他有多么孤立无助……又该如何去面对大人。
“然后呢?哥哥他……怎么样了?”
“他跪在你爸爸面前,不论我们怎么说怎么拉都不肯起来,小身板硬是跪了整整一宿,最后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昏迷两三天才醒。醒过来后他就变得不爱说话,和变了个人似的,也不愿见再你的父母。”
原来他的沉默、孤僻、早熟根本不是天生有之,而是经受了太多那个年纪本不应该有的磋磨。
一直以来,关于何沐的事情,向来是乔娇娇不问,那人也从不主动说。
不问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既不是真正的何沐,也不是真正何家人,关于这些她无权也无资格知晓。
那人不提,大概也是因为有这么一段痛苦的记忆,实在不愿再想起吧。
或许也有可能……对那人而言,她不过是个外人,实在没必要事无巨细的都说给她听。
“所以奶奶希望你也对哥哥好一点,奶奶知道你受了苦,可奶奶不愿看到你记恨他,你哥哥他这些年过的……”老太太接过乔娇娇递来的纸巾,擦干眼角溢出的泪,露出慈爱的笑容,“哎,不说这些……你都已经回来了,瞧我这把年纪,一提起陈年旧事就没完。”
那人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把她当做了何沐,加以弥补。说到底她在那人眼里,也只是何沐的替身而已。
也许是出于对弄丢何沐的愧疚和自责,那人才会对她多加照拂,温柔相待,对她甚至区别于对待其他女性。
那人性子向来淡漠,却从未对她摆过一次冷脸。每回见到她要么是嬉皮笑脸的逗弄她,要么是柔声细语的缠着她,从来都没个正形样,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原来那人对她的好,看在老太太眼里是出于这么多年来对何沐的有所亏欠,这才费尽心力的提醒她要对何湛好一点,不要辜负了他做哥哥的一片心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没由来的酸楚,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这令她感到非常陌生。
心里就像被人用小刀一道道的,硬生生的划开了无数个口子,并且在那一道道深深的口子里在洒满盐巴,最后又下到铁锅里翻来覆去的炸至两面金黄,直到外酥里嫩才算完。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酥脆的心,只觉泪腺一阵抑制不住的翻涌,有什么透明的液体好像蓄势待发地喷涌而出。
已到九月,江海的天气仍然炎热如往常,和盛夏天的温度并无任何差别。
把所有搅拌好的馅料都包完后,又问张阿姨要来了保温盒,在里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冰块。
直到把那些奇形怪状、不堪入目的饺子通通都装进保温盒里,才向老太太挥手告别,坐上了小彭开的车离开了御宸湾。
刚一上车,那泛酸许久的双眼就像被拧开闸的水龙头,滚烫的泪珠霎时间倾泻而下。
不论多么努力的想要转移注意力,泪水却始终像泄洪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她全然不知所措,一手趴在车窗上,将下巴抵在手臂上,徒然地把脸探向窗外。
只能无助地任由因车速加快而逐渐凌冽的风,胡乱地拍打着愈渐滚烫的双颊,或者只有这样,她才得以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始终不敢回头,生怕被小彭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