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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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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云栖和雪芝已坐上了赶往秋阑阁的马车。

因有东平王府的侍卫跟随,即便城中再热闹,也无人敢挡住马车的去路。

淮安郡主姚清嘉是汴京有名的柳絮才媛,她的闺中密友大多是知书达理的仕女。

而云栖是个例外。

姚清嘉有好些日子没和云栖见面了,一路上自然是相谈甚欢。

“栖妹,你听姐姐一句劝,日后若是贺昀那小子再来招惹你,你莫要搭理他。”

云栖听到贺昀的名字,就变得蔫巴巴的,叹道:“清嘉姐姐,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和我作对这么多年,想让他改性子,那比杀了他还难。”

姚清嘉是真心实意地想给云栖解决眼前的烦恼,认真地思索道:“我记得小时候贺昀同你的关系不算差,这梁子怎会越结越深呢?”

云栖确实和贺昀做过友好玩耍的伙伴儿。

那时云栖年仅五岁,嘴甜乖巧,粉雕玉琢,一双圆眼水汪汪的,小脑袋梳着芊芊发髻,辫子上簪着珠花,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有父亲母亲宠着、有祖母疼着,还有嫡姐和长兄护着,所以,云栖有底气在人前糯声糯气地背书,一点都不结巴。

贺夫人每月月初都会和云夫人约着品茗赏香,或是带着子女坐轿去城外观山玩水。

在云栖模糊的记忆里,贺昀的手中总会冒出来稀奇又新鲜的玩意,并且十分大方地说:“栖妹妹,送给你的。”

云栖最不愿想起的便是她像傻瓜似的,跟在贺昀的身后,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要他陪自己玩。

可是,七岁的贺昀没有那么惹人嫌,没有那么调皮捣蛋,反而耐心地带她玩,至少在那段日子,云栖不讨厌贺昀,还盼着母亲能够天天去找贺夫人。

就这样过了几年,在老太太七十大寿的宴会上,云栖知晓贺老将军要带着贺昀来府里拜寿,她一如往常地被丹桃装束得漂漂亮亮。

云栖满心欢喜地给祖母祝寿词,挨过一顿夸,便急急忙忙地跑到后院找贺昀。

伯爵府的后院有座叠山,是用江南的太湖石修筑而成,小瀑布连着池塘,池边的忘忧草的倒影浮现在水面。

不远处,三个容貌平平的少年跟贺昀打趣道:

“昀弟,你也快到舞勺之年了,哪能整天陪着小丫头玩过家家?你瞧我们,不是要去私塾读书,就是要听父亲教诲,在家中学棋术、练笔墨……难道你长大还真要娶云栖做夫人啊?”

“咱们做男儿的,读圣贤书,即使不能入朝为皇上效力,最起码要做到胸中藏墨吧?倘若没有真才实学,该如何立世?又该如何让汴京的姑娘爱慕咱们呢?你吧,有父亲教着武功,我们哥几个,没那天赋……只能把希望放在读书上面了。”

“贺昀,你想想,云栖是个女孩,你跟她玩能有何前途?更何况,她就只会背点儿唐诗,神气什么?不过是个小丫头,那些长辈夸夸她而已,她还真以为自己将来能有所作为呢?”

云栖躲在假山后面,提着裙子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本想出去教训他们一番,但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

她想知道,贺昀会说什么?

他应该厉声斥责这几个讨人厌的家伙,从此不再和他们来往。

“说够了没有?”贺昀的嗓音冷漠,问道,“别在这儿给我讲废话,读的圣贤书,是让狗吃了吗?没脸没皮的东西。”

身披瑞兽纹素软缎氅衣的少年欲要动手: “贺昀,你怎么不识抬举?”

另一旁有男子笑吟吟地劝道:“思凡,这是在伯爵府,你注意点分寸,既然贺昀乐意跟小姑娘玩,咱们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

“行了,咱们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梁思凡甩了甩衣袖,不屑地说:“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栖等到这群讨厌鬼离开后院,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她若无其事地向贺昀奔去,提着衣裙问道:“昀哥哥,这是母亲新给我做的衣裳,好看吗?”

贺昀的回答是:“我以后不陪你玩过家家了。”

云栖沉默了好一会儿,气鼓鼓地说:“那你和谁玩?和那几个没脸没皮、讨人厌的……反正,我不准你和他们玩。”

终是闹得不欢而散,贺昀渐渐地疏远了云栖,他的性情变了许多,仿佛是脱缰的野马,去山林打猎、和纨绔子弟学射箭、偷偷地喝酒,整日被贺老将军揪着耳朵骂。

贺昀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陪着云栖玩。

自此,云栖和他成了一见面即要掐架的死敌,轻则斗嘴三百回合、给对方难堪,重则互相去府上告状,到头来双双被罚。

……

车轮碾过碎石路,云栖单手托腮,莞尔道:“清嘉姐姐,不提他了。这次我被父亲禁足,夫子有没有向你问起我?”

姚清嘉抿唇笑问道:“你觉得呢?”

云栖反问道:“唔,少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学生,夫子怎么能不问呢?”

“栖妹的这句话,明日我会原原本本地传达给夫子。”姚清嘉伸手点了点云栖的鼻尖,嘴角微扯,“要我说,你和贺昀没一个让夫子省心的,亏得是我父王办的私塾,不然啊,夫子早就被你们俩气走了。”

东平王喜好结交文人墨客,偏爱风雅之物,厌恶粗俗之辈,对子女的品德修养要求甚为严苛。

故而在府中办了私塾,请的是曾在翰林院担任过中书舍人的老先生杨昴。

燕朝民风开化,天子以民为本,准许女子进书院旁听,纵然不能参加殿试,但也可堪称皇恩浩荡了。

在王府私塾念书的孩子,父亲无外乎是朝廷命官,母亲无外乎是贵族出身。

云栖深感无辜,直喊冤枉:“清嘉姐姐,天地可鉴,夫子在私塾布置的课业,我从来都是怀着十二分的尊重和敬畏去写的,他让熟背的《礼记》,我到现在还没忘呢。”

年初刚入私塾,还不足一个月,就隔三差五地出些倒霉事,真是恼人。

她拿出丝绢,擦掉强挤出来的一滴泪:“被贺昀欺负也罢,若是如姐姐所说,这书,我读得好生难过。”

“栖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姚清嘉原本是想逗逗云栖,因为夫子并未真的生过气,“好了,实话告诉你,前日你父亲来府上找夫子,我长兄正好也在,他亲耳听见,夫子夸你的课业完成得比宣平侯府的梁岑还要好。”

云栖红着眼眶,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姚清嘉不假思索地点头,“夫子好歹在翰林院担任过官职,教的学生形形色色,看着斯斯文文,不服管教的多的是。夫子说,贺昀是混帐了点,他是爱耍嘴上威风,但懂得尊师重道。”

是了,夫子传道解惑,贺昀是不敢捣乱的,毕竟有家法在他的头顶上压着。

云栖扑哧一笑,面上的可怜全然不见:“我想也是,夫子清风高节,哪里会像贺昀那样,斤斤计较又爱记仇的小人。”

姚清嘉目不斜视地看着云栖,双手抱臂,道:“好啊,伯爵府聪慧机灵的六姑娘,竟在我的面前装可怜。”

“郡主,我哪有?”云栖心虚地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漫不经心地问,“清嘉姐姐,太子建的秋阑阁,很气派吗?”

“嗯,太子花千金买下了金溏湖附近的那块荒地,请杭州的工匠来建造,前前后后用了半年,连父王都说这秋阑阁可与巴陵城楼媲美了。”

“巴陵城楼?”云栖沉吟道,“夫子似乎讲过,那里是个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说来奇怪,太子差人送帖到王府,把你的那份也送到我这里了。”姚清嘉的视线挪动到车窗外,眸色一暗,“虽然旁人都知道我同你的关系紧密,可是太子如何笃定你会来找我呢?”

云栖懵懂地摇摇头:“姐姐若是不知,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皇室子弟的心思,不是好琢磨的。

姚清嘉没接话,兀自吃了一块糕点。

须臾间,云栖蓦地放下车帘,扶额说道:“要命,这个讨厌鬼怎么也来了。”

姚清嘉问:“哪个讨厌鬼?”

云栖无精打采地答道: “贺昀那个讨厌鬼。”

“……”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便是这样了。

秋阑阁的小厮早早地在马棚候着,侍女为云栖她们引路。

尚未入阁,一股瑞香花的气味扑面而来。

阁前有青松翠柏,两个身穿锦袍的少年站在玉阶上,相貌周正,眉目舒朗。

“淮安郡主!云六姑娘!”其中一个热情地跑着来迎接,“在下乃左都御史之子袁方赫,太子命我和梁岑在此恭候诸位。”

另一个少年腼腆地打着招呼,嗓音温润:“淮安郡主,云栖妹妹。”

云栖乖巧地垂首:“梁岑哥哥。”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眼前融洽的氛围。

孙知文龇牙笑道: “袁方赫,你在这儿当差呐?”

“你说什么呢?”袁方赫瞬时红了脸,理直气壮地说,“是太子要我帮忙的,懂吗?”

云栖回头望了一眼,瞥见贺昀面无表情地在盯着她,不禁后背发凉。

想必竹砚已经把那段话讲给讨厌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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