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寻你8
点苍山脚不远处,凌殊看着对面的漫山红枫,有些出神。
或许,天命真的不可违?
便是过程改变,也要殊途同归,是么?
凌殊轻轻笑了笑,有点儿释然的意味儿。
怪道常言“难得糊涂”。
若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改变不了,岂不是平白增添痛苦。
如这红枫,不知很快便要零落成泥的结局,此刻便能安安心心热烈似火,也没什么不好。
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转规律,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也不过还是顺应了时节而已。
以往凌殊不是在端仪态,就是在学规矩,这种出来游玩的时间也是难得。
心间一松,她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欣赏一下,却忽地察觉身体似有异样。
佯作沉浸自然,凌殊单手轻轻搭在侍女墨莲的小臂上,直接便闭目内视了起来。
只是这一看,她却惊奇地发现经脉当中隐隐有清光流动。
随其流转,凌殊探查到丹田后,不自觉猛地捏紧了一下手掌。
丹田内的光鱼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仿若浓雾的青光气旋,气旋中间微微凝实,越往外便越发散,边缘似如水汽般渐渐消失。
不,说消失不太相符,应是渐渐汇入经脉,于全身回转反复。
这不是……筑基期的特征么?
“郡主?”感受到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力道,墨莲疑惑地询问了一声。
凌殊震惊之下一时没有防范,闻言便睁眼看向说话的人,神情有些愣怔。
凌殊一时没有反应,墨莲便又重新唤了一下:“郡主?可是有事要吩咐?”
见墨莲充满疑问地看着她,凌殊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收回手,转身漫无目的朝前走了几步:“无事。”
嘴上说是无事,但墨莲作为她的贴身大丫头之一,主管的又是她的随身伺候一应事宜,怎会看不出凌殊的异样。
好在墨莲不是多嘴之人,心思沉稳,并不会违逆主子。所以凌殊说无事,哪怕明知有事,她也会只做无事。
于是墨莲只静静跟在凌殊后面,示意后面的护卫们跟上,便不再出声。
凌殊并不知道她在往哪儿走,她现在心思有点儿乱,无暇他顾。
怎么会如此?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筑基了?
她这两天都还对修行之事一筹莫展、毫无头绪,如今怎的就,就修好了?
所以是怎么修的啊?
她有做什么吗?
莫非……这里是个风水宝地?
凌殊忽然驻足,朝四周看了一圈儿,惊奇之中又有些迷惘。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一段儿。
见离马车那边稍稍有些远之后,凌殊便顺势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旁边正好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墨莲见状利落地将石头铺上绸缎垫子,扶着凌殊坐了上去。
凌殊瞧着这片林子是越瞧越顺眼,深秋季节仍是一片青绿色,与对面的红枫林两两相宜,果真一看就风水极佳。
怎的她先前就没注意到呢?
正在凌殊欣赏愉悦之际,道路林隐处逐渐走来一人。
齐王府没有“我在这儿,别人就不能在这儿”的规矩,见状也无人驱赶。
只是为了主子们的安全,侍女护卫们都提起了防范心,打起精神默默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注意着四周的声响。
林中只有一条大道,但凌殊并不在大道上。
可那人越走离凌殊的方向越近。
尽管走进了让众人看清对方似乎只是一介寻常道士,但凌殊周围的侍卫已经暗暗扣住了腰间的武器,蓄势待发。
凌殊此时心情是很复杂的高兴,见此异常并没有觉得危险而后退。
或许人家只是刚好路过,又看这里风景好、风水佳,便也想来欣赏一番?
况且她都已经筑基了,可不似初初炼气那般与普通人差不了太多的状况。
如今差得可多得很,寻常凡人,还奈何不了她。
而对方若不是寻常凡人,便是她现在躲,也躲不开。
于是凌殊只微笑坐在原地,看着那位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士越来越近。
咦,他似乎,还真是朝着她来的。
见此情况,凌蕴连忙从林边跑回来,可刚靠近没多少,便见那道士有了动作。
凌蕴急忙加快速度,几个大跨步往凌殊的位置跑去。只是他还没近得凌殊的身边,“你要干什么”的质问才刚出喉咙,却见那道士一甩拂尘后做了个拱手礼,笑眯眯对他阿姐开了口:
“我观福主与我有缘,福主不妨去我道观上柱香。”
凌蕴:“……”
竟然是传说中的“有缘道士”。
凌殊没有在坊间混迹玩乐过,也不曾听闻“有缘道士”的名头。
她见对方客气有礼,便也在墨莲的搀扶下起了身,稍稍屈膝点头,回了一个见福礼。
却并未说话。
白莲见状踏出一步,直面那道士:“不知道长名号是?”
白莲上前问话时,凌蕴蹭到了凌殊身边,正悄悄给凌殊普及“有缘道士”的故事,只当做一个笑话讲。
立生道人笑了笑:“贫道立生,福主唤我立生道人便好。”
白莲:“立生道人安,敢问贵道观是?”
立生笑容不变,颇为放松:“点苍观。”
白莲微微点头:“好,我们知道了。若是有缘,自会去得贵观添香。道长请慢走。”
说话间,手上还行了个送客礼。
立生见状笑容并不改,却并未立时动作,反倒还又对白莲身后的凌殊补充了两句:
“福主不妨今日便去试试,或许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笑得慈祥,却又莫名有一种仿佛迫不及待要请君入瓮的感觉,手持拂尘朝着身后指了指:
“就在这山上。”
齐王夫妇这时也朝这边走了过来,听闻这后半段话,有些莫名。
而立生说完之后却不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做停留。他对几人笑了笑,便又继续回到大路上,往前行去。
成与不成,端看他人自身了。
凌蕴跟凌殊说完之后,见爹娘过来,又献宝似的将“有缘道士”的传闻讲给了齐王夫妇听。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间或还要装模作样将心中所想的道士与路人的姿态演绎出来,引得不少侍女护卫都偷偷憋笑。
可韦雪正因凌殊的事情心烦,刚刚在那边跟她不靠谱的丈夫商量半天也没什么办法,见凌蕴插科打诨,只给了他一个白眼。
而后她又突然灵光一现:
方才王神医还说殊儿的情况不是医者能解决的,而她们如今便恰好碰上了一个道士?
这难道就是天意?!
韦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没错,天不绝路,说不定这就是一条出路呢!
随即她便跟白莲问清了方才的整个来龙去脉。
韦雪听完后连连点头。
是了,人家道长虽然被冠了个“有缘道士”的诨号,但这里这么多人,他偏偏谁也不找,就只对殊儿说有缘。
殊儿最开始是临时起意请的大夫,今日行事匆匆,也不可能会有外人知晓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针对殊儿布什么局。
如此,这不是来解救她女儿的是什么?!
齐王妃认定这是个转机,其余几人哪有反驳的余地。
索性他们刚好就在点苍山脚,如今天色还早,去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功夫。
于是齐王府一行人又浩浩荡荡折返,往山上去了。
凌殊并不信那番说辞,听着就只觉是骗人香火的。
但如今她正逢修行小有成就,虽暂时不知这成就是怎么来的,也免不了开心一阵子。
于是也顺着齐王妃的心意,很是配合地上了山顶。
何况她家着实不缺这一点香火钱。
这些事情可有可无,若是那道观情况当真可怜苦楚,又并无坏心,茫茫人海能遇上她也是缘分,她并不介意资助一些。
众人进得道观后,只见果真如凌蕴所言,整个道观都冷清得很,只有一个洒扫小道士在院中扫地。
护卫守在门口,齐王府几个主子在那位名号福宝的小道士的指引下,带着侍女径直去了大堂添香。
韦雪抬头一看,上首的老君天尊们,果真还是泥塑木雕。
相比那些香火旺盛、青铜彩塑的道观,这里里外外虽然干净清亮,却也着实显得过于萧瑟了。
齐王府的主子们通常都很大气,如今也没有失却王府风范。
还没干个什么呢,齐王妃当即便代表齐王府供养了一百两的香火钱。
可福宝从没预料过还会发生这种事,塑像面前放置的供台不够大,一次性添不了多少香,而旁边摆着的降真香条,也没有这么多。
于是剩下的九十九两八钱二,便回到了齐王妃的侍女手里。
福宝找零找半天,还差点凑不齐那八钱。
韦雪:……
她嘴角细不可见地抽了抽,无奈提醒到:
“福宝道长,这里可还有其他种类的香条?”
这种香便宜,换种贵的便是。
随便拿一支外观不一样、看着唬人的跟她们意思意思介绍两句,说点燃它需要100两,她们也不会反驳的。
可惜福宝并未接收到韦雪的暗示。
他摇了摇头,指着放置了一小把细长香条的竹篮:“我只会搓这种。”